第19章 技不如人
半天,導演也沒有發話,陳蒙的臉黑了黑,默默的退了下去。
屋子裏只剩下江曉和陶乃佳二人,陶乃佳的臉色也并不好看,因為她沒有想到,江曉居然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簡直打的她有些措手不及。
陶乃佳感覺自己的身體僵硬起來,這一刻她甚至很想直接沖着江曉吼一句:你算什麽東西,你讓我的丫鬟下去做什麽?
但她辦不到,她很清楚自己現在在演戲,真要是這麽豁出去喊,恐怕會被當成劇組的笑談。
陶乃佳強忍着怒氣,照着劇本繼續演了下去,“姐姐,三娘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三娘自幼不懂事,往前應是得罪了姐姐不少回,如今心裏正是懊悔不已,始終想着要和姐姐你道個歉。”
江曉輕輕扣着手中的杯蓋,良久之後忽然間雙眉一立,“三娘,你給我跪下!”
場面頓時間僵持起來,陶乃佳的面色越來越難看。
終于,她用力拍了下桌子,忍不住喊了句,“江曉你憑什麽要我跪??”
江曉眨巴了眼睛好半天,突然間無辜的說了句,“是導演剛才說戲的時候講的啊?難道你忘記了嗎?”
陶乃佳心緒未寧的将目光挪向侯導,見侯導的臉色不大好看,頓時間反應過來,這場戲裏,元娘是要狠狠敲打三娘的,而三娘為了表忠心的确是需要放下自己的身段。
剛才侯導真的說了要跪下這句話嗎?
侯導沒有反駁江曉,說明這件事可能的确是真的。
陶乃佳氣得牙癢癢,她為什麽就要演這個三娘,從開始就被桑可晴和江曉虐,哪怕後來能虐回來,卻仍舊改不了現在的憋屈,何況後面元娘纏綿病榻,她壓根就沒有整治江曉的辦法!
“重新開始。小陶,別總是走神,好好演!”侯導吼完以後,還自言自語了一句“什麽時候人人都像江曉那樣入戲就好了”,之後他長嘆口氣繼續喊了聲開始。
“三娘你給我跪下!”江曉又是一聲重重的叱喝,陶乃佳這次很果斷的跪了下來,面上的神情很是緊張,三娘原本以為元娘至少會考究考究,沒想到上來就這般嚴厲,縱使聰慧如同三娘,此時不但受到了驚吓甚至還突然間拿捏不住主意了。
陶乃佳跪下以後,江曉緩緩起身。
長長的裙擺曳地,江曉已經站起身來--而當她站起來之後,陶乃佳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從她選擇跪下開始,她就已經徹底被動。
至少這場戲,她要由着江曉揉捏,甚至能不能站起來都必須等她那一句話。
然而當她意識到的時候,分明已經晚了。
江曉走到陶乃佳的身側,低頭看了眼她的發頂,陶乃佳身段窈窕,又長了張相當惹人憐愛的面孔,此時此刻跪在那裏當真是弱柳扶風的姿态,她的聲音清脆而又铿锵,“三娘你可知錯?”
“三娘不知。”天人交戰之時,三娘決定賭她一次,就賭元娘對于自己的親生妹妹脾性的斟酌和揣度,陶乃佳把三娘的孤注一擲演得還是相當不錯,然而她卻沒有注意到,江曉将她的側面遮擋的嚴嚴實實,但凡她有臺詞的時候,都恰好步在了正對着她的鏡頭前方。
江曉又停在了她的前方,聲音變得有些清冷,“既然你不知錯,你便好生跪着吧。”
說完她坐回到了原位,起手又去取那杯茶盞,素手捧着茶盞,杯蓋在杯口輕叩,發出清脆的響聲。
如果有心人觀察侯導面前的監視器,會發現幾乎所有攝影師都在這靜中取動的場景裏,将鏡頭對準了江曉的手和面部表情。
江曉若有所思的凝視着面前的茶水,偶爾會流瀉出幾分目光給跪在地上的三娘,然而每次當陶乃佳想要說話的時候,江曉便輕輕扣動面前的茶盞,将原本醞釀好的情緒盡數破壞,反複幾次後,陶乃佳終于洩氣了似的崩潰低喊了句,“三娘知道錯了,然而三娘也有些話不得不說……”
前期的醞釀,一直到這一刻方才展現出結果,陶乃佳幾乎沒有去看鏡頭,只是倉促的念着自己的臺詞,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江曉放出的氣勢,壓制到毫無反抗之力。
人與人之間的對手戲,往往就是這樣,你消我漲,你來我往。
戲骨與戲骨之間的戲,經常能夠讓人沉浸在他們的互相碾壓當中,那是一種氣場與氣場之間的互博,搏擊到最後仿若煙花綻放,絢爛無比,這場戲便往往能夠成就經典。
而飚戲何嘗不是一個戰場,你若輸了陣勢,恐怕在鏡頭前也會瞬間黯淡。
這也是很多人在看電視的時候,時常會把目光的焦點對準其中一人,而直接忽略了另外一人的緣故。
這場戲,明明是江曉和陶乃佳兩個人在對戲,可偏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江曉身上,仿佛她便是這場戲的靈魂載體,三娘不過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任由其捏圓捏扁。
直到這場戲臨近尾聲,侯導才發覺了問題所在,然而屋子裏的兩個人還在對戲,他一時間也不想喊停,把那麽好狀态的江曉給叫住。
畢竟不是誰都可以即興發揮出這麽好的表現來。
直到屋子裏的這場戲終了,陶乃佳就像是洩了氣一樣的坐倒在凳子上,太奇怪了,她今天的狀态真的太奇怪了,就好像有個人在捆着她的雙手,令她無力前進,甚至連臺詞說完都滿腦子空白。
陶乃佳從來都沒有經歷過這種類似于中邪一樣的過程,所以她一臉恍惚的看向氣定神閑的江曉,只覺着這場戲當真詭異的可怕。
然而她忽然間意識到,剛才自己的鏡頭似乎被江曉搶個精光,頓時間氣得滿臉通紅,“江曉你!”
“我什麽我?你有能力欺負新人,應該也有能力化解。技不如人這種事情,你還好意思怪別人?”江曉把沈清淮送給葉桃的話,原樣送給了陶乃佳。
陶乃佳立刻熄了要和導演訴苦的心情,她怎麽說?說完之後就是承認自己技不如人嗎?
她可是剛剛拿了視後的人,而江曉呢?四年沒有出山,分分鐘把她秒殺,她要怎麽見人?!
陶乃佳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外面傳來侯導的聲音,“小江啊,你出來一下。”
江曉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乖順的轉身朝着侯導過去,這位好好先生表情有點嚴肅,他看着監視器裏江曉的一舉一動,可謂是行雲流水卻又不着痕跡。
行雲流水的是演技,不着痕跡的是遮擋住所有陶乃佳鏡頭的那些動作。
怎麽會有人能有那麽好的鏡頭感,在別人沉浸在她的演技時候,卻還能做點小動作,這是天賦也太可怕了吧?
侯導想到這裏,也就把這件事歸結為是個巧合,于是放緩了臉色,和江曉低聲說着,“你來看看自己剛才的表現。”
江曉“哦”了聲,微微彎腰看向監視器裏的畫面--良久之後,侯導問了句:“你感覺怎麽樣?”
江曉想了想,“我演得挺好的啊,沒看出來哪裏不對。”
侯導怔了怔,而後他略有些洩氣的指着監視器上的畫面問,“你難道沒看出來自己剛才都擋住了小陶的鏡頭了嗎?”
江曉又露出一點無辜的神情,“對不起,我真的沒注意到呢。”
侯導盯着江曉看了半天,就見她那雙眸子裏盡是懵懂的神情,不由自主的感慨了聲,這孩子就是個戲癡,你和她計較什麽?
于是侯導揮了揮手,“行了,待會ng一遍,你稍微注意一下就好了,讓小陶過來,我要和她重複一遍,她剛才的狀态不大好。”
江曉點了點頭,回到屋內備場,還讓陶乃佳過去侯導那邊。
她端坐在屋子裏頭看陶乃佳的臉色,那邊盯着監視器的時候,眼神之中越來越多的不可置信。
江曉想,她前半生很少會這樣回擊別人,不是因為她不會,而是她有些不知道方法,這一次陶乃佳針對葉桃,大概相當于一次教學,告訴她除卻非常規手段的坑害別人,還有什麽樣的方式是她能力範圍內能反擊他人的。
陶乃佳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對待別人的昏招,成了江曉維護自己的一把利器。
而這利器非常成功的讓陶乃佳吃了一次虧,單看她面對監視器的眼神,就能知道陶乃佳此刻有多驚懼。
陶乃佳壓根就不敢和導演說,這是江曉故意而為之的,她怎麽都不會承認自己技不如人。
侯導拍了拍陶乃佳的肩膀,“看見了沒?剛才那幾個地方需要注意下,你平時不是沒有鏡頭感的人,應該很清楚自己的站位問題吧?”
“恩……知道……”陶乃佳略有些魂不守舍的回答。
第二次拍攝開始,這一次江曉沒有再故意為難陶乃佳,然而她的目的本就不是在把陶乃佳的鏡頭擋去,畢竟陶乃佳不是葉桃。
葉桃被擋了鏡頭只能生吞了這啞巴虧,而陶乃佳好歹是主角三娘,女主角沒了鏡頭那還像話?
可江曉用自己的實際行動狠狠的碾壓了一把陶乃佳,以至于她整個下午的表現都非常的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