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行宮遇刺

跟去冬狩的理由恐怕只有白以檀自己清楚,她誰都沒有告訴。

這次的随行隊伍非常龐大,皇室宗親、文武大臣及世家子弟,但凡善騎射的都跑去湊了個熱鬧,這對白以檀而言是個好事,因為女扮男裝混在其中很難被認出來,然而這句話剛從腦子裏過去就被人赤.裸.裸地打了臉。

“你還真是對什麽都感興趣。”

從舟停在白以檀和溫亭遠面前,沒指名道姓也沒點明身份,就這麽閑閑地來了一句,白以檀那副裝出來的乖巧模樣頓時挂不住了。

出門的時候她反複檢查過了,衣着打扮都沒什麽遺漏,還刻意壓低了嗓音說話,連小月都說認不出,他是怎麽看出來的?

正驚疑着,雲凜驅馬經過,不經意朝這邊望了一眼,眸光短暫凝住,薄唇微微抿緊,如此細微的動作卻讓白以檀瞬間明白他也看出來了,然而他什麽也沒說,揮動馬鞭徑自朝前去了,從舟也留下一個嘲弄的眼神跟着走了。

“亭遠,我這扮相……很糟糕?”

溫亭遠滿含笑意地說:“怎麽會?很像個俊秀文靜的小厮。”

聽到這個形容詞她就知道問題出在哪了——打扮是像的,氣質沒學到點子上。溫亭遠向來對她容忍,自然看什麽都覺得沒問題,她卻只想一路蒙着臉去密雲行宮了。

“對了,溯溪那天我就想問你,你這騎馬架勢十足,是跟誰學的?”

“在蘇郡跟幼瑩學了幾天,練來練去就會個花架子,把她氣得要命。”想起往事,她一雙燦眸彎成了月牙形,“一會兒要碰上山嶺淺灘什麽的你可得拉着我點。”

“你啊。”溫亭遠笑嗔着不說話了。

兩人漸漸落到了隊伍末尾,溫亭遠忙着指揮士兵巡邏,一時不得閑,白以檀百無聊賴地看着風景,看似沉浸在那羊腸小道和紫竹密林裏,思緒卻飄回了遙遠的前世。

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就在今晚了吧?

像是要驗證她的想法似的,時間一下子就來到了傍晚,隊伍的最前方已經邁進了流波城,一路警戒的溫亭遠終于有了喘口氣的時間,轉過頭就來找白以檀。

“晚上想吃什麽?”

白以檀心弦繃得死緊,卻一派閑适地沖他開着玩笑:“将軍想吃什麽?小的跟着撿撿漏就行了。”

“別鬧。”溫亭遠面上無奈,心卻被那軟糯的聲調化成了繞指柔,“這邊菜都偏甜,你肯定不愛吃,一會兒進了行宮安頓好,我帶你去城中的胡人館子吃吧。”

白以檀腹中的饞蟲像是冬眠了一樣,破天荒沒有鑽出來搗亂,“不必了,一來一回怪費時間的,你也累一天了,我們就在行宮裏跟着士兵們一起吃吧。”

“也好,到時若實在吃不慣再出去也來得及。”

不一會兒,他們所在的最後一截隊伍也進入了流波城,來到密雲行宮。

這行宮是先帝在位時修建的,無論是亭臺樓閣還是園林湖泊都嶄新如昨,站在高處極目遠眺,長廊如緞,穿起無數廂房院落,其中花團錦簇,光影奪目,尤其中央那塊藍寶石般的湖泊,有種靜止的美感,湛透心田。

居住的地方自是按照官階來分,溫亭遠是統領京騎的三品将軍,分到了比較寬敞的雪院,前有金魚池後有梅林,拱門邊坐落着東西廂房,他和白以檀正好一人一間,各自進屋稍作歇息之後便來到了前廳用膳。

整個一頓飯白以檀都有些食不下咽,時不時看看外面的天色,夜幕每沉一分她的筷子似也沉了一分,等到酉時來臨,就徹底放下不動了。

溫亭遠體貼地問道:“怎麽了,才吃這麽一點就飽了?是不是不合胃口?”

白以檀扯出早就準備好的理由:“沒有,我是對這行宮好奇得很,想趕快吃完出去轉一轉,你慢慢吃,我等下就回來。”

她說完就要走,溫亭遠連忙拽住她的手臂,道:“天晚了不安全,再說你這身份到處亂走也不方便,我陪你一起吧。”

白以檀霎時愣住了,這可不在她的計劃之內,但話已經說到這了,在她考慮找什麽借口推拒的時候溫亭遠已拉着她往外走了,望着他輪廓分明的側臉,白以檀心中暗嘆,千算萬算,還是把他拖進了這潭渾水,唉……

一路往行宮的北邊而去,那裏住着景帝、妃嫔及三位殿下,每座宮殿都占地甚廣且相對分散,算起來距離也不近,所以哪個宮裏就是有什麽事鬧翻了天,別處也察覺不了,這個認知讓白以檀微微眯起眼,愈發肯定了心中所想。

溫亭遠見她心不在焉,再加上前面就是禁區了,便道:“我們回去吧。”

白以檀正要說話,不遠處嗖嗖閃過好幾個黑影,腰攜兇刃,迅捷如電,若不是他們路過拐角時停了一腳,恐怕正好撞到正面。

“你看到了嗎?”

她愣愣地問着,卻見溫亭遠眉目陡沉,将她往來時的方向一推,道:“你趕快回雪院,別回頭,也別……”

話未說完,手下的粗布衣衫竟似絲綢般滑了出去,他下意識去抓,只抓來滿掌空氣,白以檀已頭也不回地朝前方宮殿奔去。

“以檀!”他低喊了一句,随後攥拳追了上去。

此時雲凜的寝殿門口已是刀光劍影,隐衛與黑衣人戰成一團,殺得難分難解,從舟身處其中,一把九環鋼刀使得虎虎生風,堅守在通往內室的紅褐色木門前,萬夫莫開。

白以檀從無人涉足的長廊繞了過去,一路俯首弓腰,根本沒人發覺,剛要踏上寝殿側方的臺階,一個黑衣人橫刀殺來,她連連往後蹦了好幾步,捋起袖子扳動機關,一支短小的精鋼箭飛射而出,迅雷不及掩耳地釘在了黑衣人胸口,他嘔出一口鮮血,猝然倒地。

新研發的袖裏箭還是派上了用場。

她喘了口氣,三步并作兩步沖進了房裏,然後看見書桌前橫躺着一個黑衣人,已經斷氣,雲凜捂着左臂,緩緩扭頭看她,眼神剎那間變得無比幽深,連火光都被遮得暗了半分。

這一幕格外怪異。

白以檀覺得有什麽不對,卻無暇多想,背後傳來了從舟和溫亭遠的驚喊,她果斷回頭,毫不猶豫地再次射出一支精鋼箭,那個撲上來的黑影頓時一趄,失力地往她這邊倒,她連忙後退,卻絆了自己一下,眼看着要栽跟頭,趕來的溫亭遠提着黑影往旁邊一扔,順手把她撈進懷中。

“你怎麽樣?沒傷着吧?”

“我沒事。”白以檀搖搖頭,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了雲凜的左臂上。

“你待在這裏別出去,我去協助從統領。”溫亭遠握住她的雙肩叮咛着,随後看了雲凜一眼,急急地轉身出去了。

寝殿裏的二人依然僵滞。

雲凜的目光逐漸從白以檀的臉轉移到她手臂上綁着的機關,她被看得發怵,慢慢将手背到身後,與他大眼瞪小眼。雲凜卻不再理她,獨自走到殿前的石階上,默然凝視着戰局,偶爾有突出重圍的黑衣人蹿至跟前,他隔空擊出一掌,那人連他的衣角都沒挨到就滾下了臺階,癱在地上一動不動,四肢扭曲,似筋脈盡斷。

白以檀在後頭看得一愣一愣的,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雲凜動手,沒想到他武功如此厲害,突然覺得自己來得有些多餘了。

很快,局勢得到控制,黑衣人死的死傷的傷,從舟還活捉了幾個,全部綁在了殿前的蟠龍石柱上,然而還沒來得及審問便如蘇郡那次一樣,全都自爆了。

不得不說,這種場景就算見一萬次還是會給人不小的沖擊,雲凜只聽見身後一頓乒乓亂響,回頭一看,白以檀慌亂中拂落了桌上的物什,好不容易抓到個穩固的東西,埋頭就是一陣幹嘔。

聽到聲音的溫亭遠疾步跨進房間,一邊拍撫着她的背一邊替她擦去穢物,待她止住嘔吐後索性把她按進懷裏,用身體擋住她的視線。

“別看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白以檀還沒說話就聽見從舟如鲠在喉的聲音:“王爺,您受傷了?”

雲凜淡淡地嗯了聲,似又沒說,她聽不清,便伸直了頭越過溫亭遠的肩膀去看,恰好與雲凜對個正着,她瞳孔微縮,瞬時忘了滿屋血腥。

“把這裏收拾了吧。”

話是沖着背後的從舟說的,讓白以檀默默松了口氣,哪知下一句就歸攏到她身上來了。

“溫将軍,刺客的事本王不希望這座宮殿以外的任何人知曉,該如何做你自己掂量,至于白翰林,本王有事相詢。”

溫亭遠第一個反應當然是不同意,不料白以檀暗中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先走,眼神交錯了幾回,她分外篤定,他只好放開手,任那個日思夜想的嬌軀離開自己的懷抱。

“白翰林,書房請吧。”

從舟立于門前,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白以檀掃過一圈衆人,獨獨停留在雲凜臉上,繼而垂下長睫,袖手出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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