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開始是素貞阿姨幫我包紮傷口的,可是她的手抖得拿不住一根棉簽,紅藥水倒得滿地都是,那個冷冷的警察看不過去,拉起素貞阿姨,接過她手裏的棉簽跟紅藥水,說道,“我來!”

我看到他要來拉我,下意識地縮回手,他用力地扯回去,疼得我眼眶裏冒淚,我咬緊牙齒,他細長的眼眸看着我,語氣冷冷的,“很疼?”我沒點頭也沒搖頭,僅僅就這樣看着他。

他又說道,“這麽疼都不叫?”說着像是故意似的,用力将棉簽壓我的傷口上,我淚水立刻奪眶而出,他又看了我一眼,才放輕了力氣,幫我的手臂上藥,上完藥之後,素貞阿姨拿了件長袖給我,我換上它,順便遮住這一手的傷痕。

“是誰打你的?”素貞阿姨心疼地問道,我摸摸已經不是很疼的腹部,應道,“我不小心摔的,撞在棍子上。”

“怎麽這麽不小心。”素貞阿姨摟住我抽咽道,我靠在素貞阿姨的肩膀上,眼睛正好跟那個警察那雙細長的眼睛對上,随後我側過頭,躲開了他的眼神,他那雙眼睛明顯地在嘲笑我在撒謊。

擦好藥之後,我就跟素貞阿姨告別,說我得回家了,素貞阿姨不放心我,想送我回去,我急忙擺手說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我送她吧。”那個警察突然出聲,素貞阿姨感激地看着他說,“謝謝,那就麻煩你了。”

他摸摸鼻子,有些不自然地說,“舉手之勞而已。”我看着他那不自然的表情,心裏有點疑惑,我想叫他不用送了,我跟他又不熟,但是素貞阿姨一副李優你一定要讓他送的表情讓我到嘴的拒絕咽了下去。

從堂西街回到我家還需要一段距離,經過一個菜市場,經過常青小學,再經過那條危險的路,到了東邊就是我家,那個警察跟在我的身後,我扶着手走在前面,一路無言。

他拎着我的小書包,高大的身子隐在陰影裏,看起來十分滑稽。

真的是蠻奇怪的感覺,這個時候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張楚,他也是這樣跟在我的身後,只不過他會用那把好聽的嗓音喊我妹妹。

而這個警察只是跟夜色融為一體,安靜,沉默,低調。

快到我家路口了,我轉身,他停住,我說,“我到家了,謝謝你。”說着我就伸出手,他看了眼我的身後,像任務完成了似的把書包挂我手上,一句話都沒說就轉身,高大的身子很快融入了夜色裏。

回到家裏,媽媽很擔心,說她去學校找我了,沒找到我,又在街上找了很久還是沒找到我,然後就問我我去哪裏了,我知道她也猜到我肯定是去堂西街了,我沒吭聲,只是說道,“我很累了,我想睡覺。”

媽媽想再說些什麽,聽我這麽說,她把話吞了下去,摸摸我的頭說,“我去給你煮水。”

她轉身的那一霎那間,我聽到一聲無奈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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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覺得胸口悶悶的,爸爸忙于超市的事情,最近很晚才回家,本來媽媽也要跟着去的,但是她怕我又去堂西街,所以她每天都在我快下課回來的時候趕回家裏來看着我。

我一開始很煩,時間長了也習慣了。

第二天早上,我剛進班裏,就被郭晶拉住,她掩嘴将我扯到一旁,指着宴海濤的座位說,“宴海濤被打了,很嚴重,鼻青臉腫的,特別恐怖,真是解氣。”我順着她的手指看去,正好對上宴海濤那雙腫得如熊貓眼的眼睛,配上他那張光是肥肉不見骨頭的臉,差點笑了起來。

“聽說是校外的人打的他,不知道他惹了誰,不過真好!”郭晶笑得很歡快,唇角彎彎的,我朝座位走去,郭晶趕緊跟着我,到了座位,我沒有直接坐下去,而是查看一下椅子有沒有壞掉,然後看看抽屜裏有沒有東西,用手指頭摸摸桌面,看看桌面上有沒有沾了膠之類的,做完了這一系列,我才放心地坐下,郭晶張大嘴巴地說,“李優,你剛才真像一個警察。”

我沒吭聲,把寫好的作業本拿出來,放到宴海濤的桌子上,本來我以為他至少會報複我的,或者要麽就鬧得雞犬不寧,可是他沒有,他就坐在位置上看着我做完這一系列事情,還伸手接過我遞過去的作業本。

我警惕地看了他幾眼,看他确實沒異常,才放心地上課。

上課上到一半,隔壁的桌子伸過來一個練習本,那個練習本很幹淨,一看就是新的,上面寫了一行字,“你跟昨天那群人是朋友嗎?”

我順着練習本看向隔壁的宴海濤,他沒看我,眼睛看着講臺上,但是側臉感覺到我在看他,帶着些許不安。

我拿過練習本,在他的那行子下面回道,“是,是很好的朋友。”我隐約知道宴海濤沒報複我的原因了,所以故意這麽回答。

本子推還給他,他沒再回我,下午體育課的時候,廖老師要我們練習乒乓球,廖老師給所有人分了組,唯獨落下我跟郭晶,還有李海燕,烈日下,他也沒說讓我們三個幹嘛,到底是玩還是不玩,郭晶扭着衣服,一臉不安,李海燕一臉死灰,我冷笑,轉身就走到陰涼的樹下,坐下來,其他準備開始練習的同學都看着我,神情怪異,廖老師也看着我,大概一分鐘後,他喊我,然後給我們三個人重新分了組。

我的對手是班裏一個學習的差生,體育的特長生,他看到我跟他搭檔,眉頭皺得死緊,半會後松開,便走過來,意思意思地教我該怎麽打,我似懂非懂,也沒等我全懂,他就動球。

我擺好姿勢,準備接球,然而,朝我飛來的不是球,而是乒乓球拍,我反應再快地躲開,那個乒乓球拍還是直接摔在我的肩膀上,悶疼一陣,對面的那個特長生,一臉得意,活該的表情。

我捏緊手裏的拍子,正準備也丢過去砸他,突地,一個人從旁邊沖出來,狠狠踹了下那個特長生,特長生堪堪站住身子,大吼,“宴海濤,你幹什麽!”

其他正在打球的全停下了,連在樹下納涼的廖老師都看過來,宴海濤拿着乒乓球拍,臃腫的臉惡狠狠,“不幹什麽,好好打球就行了,幹嘛要用球拍砸人!”

“我草!我砸她關你什麽事!”那個特長生氣得踹了下桌子。

“行了,吵什麽吵!”廖老師走過來,什麽都沒問就拍着桌子讓他們安靜下來,“別吵了,繼續練習!”

說罷朝我掃了一眼,那眼眸裏全是冷意,我轉過身子,看着那個被踹了一腳滿臉不甘的特長生,他似是感覺到我在看他,惡狠狠地瞪着我,我冷笑,漫不經心地将球拍放在桌子上,随後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朝三角區走去。

剛在破沙發上坐下,郭晶就跟着閃了過來,她說,“李優,我看到了,剛才宴海濤他在幫你出氣?”

我聽着三角區那頭的鋼琴聲,沒有應郭晶,我知道,宴海濤為何替我出氣,就因為我是惡霸的朋友,不管他是出于畏懼還是出于讨好,總之,我也不需要他幫我出氣。

他那一踹倒是把我的氣給踹消了。

再然後,由于體育課這件轟動的事情,所有人都說宴海濤發神經有病,跟李優坐同桌坐久了被傳染的,居然替李優這個差生出氣,有毛病,各種難聽的話都似有若無地傳進我的耳朵裏。

體育課一下課,宴海濤就被班裏幾個他玩得比較好的男同學架走,郭晶看着那走了的一群人,咂舌,“李優,他是不是真的被你下藥了?然後才替你出氣的?”

我瞪了她一眼,她嘿嘿一笑,“不是,他昨天看你還是仇人,今天就……太不尋常了。”

我看了眼長袖下的傷口,趴在桌子上畫畫,早上郭晶還很驚訝地問我,是不是病了所以穿長袖,班裏的同學都像看怪物一樣看我,總之整個班裏,除了郭晶,還有張楚,沒有人會跟我講話,他們都讨厭我,我也讨厭他們,他們總像看怪物一樣看我,卻不敢再像之前那樣招惹我,除了宴海濤,現在連宴海濤都不敢招惹我了,這樣很好,很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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