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查出病因

幾近入夜,白璟才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了藥堂。白蘇一直在正堂裏等着父親回來,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後,她立刻迎了出來。白璟撫了撫白蘇的長發,問道,“今天的望診進展的怎麽樣?一定很不順利吧。”

白蘇點了點頭,有些羞愧地道,“父親既然知道,還把這麽困難的任務交給我,今天病患們氣的差點要拆了咱們藥堂。”

白璟開懷地笑了笑,捋了捋胡須,似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般悠然道,“我是想叫你知道,病患對醫者的信任有多難得。日後總有一天,你會得到他們的信任,到時候千萬不要辜負。”

“父親說的是,女兒受教了。”白蘇發現父親白璟總是有出人意料的教育方式,而每一次都讓她受益頗深。其實今天上午時分藥堂裏确實亂作一團,但是自從慕雲華幫忙解圍之後,陸陸續續就有一小部分病人同意讓白蘇給他們看病了。第一次獨自望診,獨當一面,對白蘇來說是非常難得的一次成長經歷。

白璟坐了下來,白蘇給他端上了燙好的茶,想讓父親好生休息。喝茶的時候,白璟一直沉默不言,眉頭緊鎖,似是有很重的心事。白蘇想了想,試探着問道,“爹,今天您是去給縣太爺的人看病了麽?”

白璟輕微的點頭,眉間還是一團愁雲散不開,他凝神注視着白蘇,良久後,他像是想起什麽一般的突然開口,“蘇兒,明日你随我一道過去看診吧,有點疑慮我還未解開。或許你能幫得上忙。”

白蘇進一步向白璟打聽是給什麽人看病,看的是什麽病,白璟卻對這些問題三緘其口了。如此神秘,倒叫的白蘇異常興奮和期待。這一晚,白蘇都在床榻上輾轉,好幾次都想起來翻些醫書出來看看,為了有備無患。然而她連病人的病症都不知道,看起書也無從下手,只得繼續在榻上翻來覆去。

流雲輕月,夜空格外朦胧,慕雲華獨立于庭院之中,安靜注視着銀月皎皎。他的雙手置于身前,右手拇指按壓上左手的腕處,一下一下地數着跳動。不知過了多久,他已站到雙腿酸澀,這才松開手指,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向房中踱去。

次日一早,白蘇就收拾好了藥箱,做好了一切準備,跟着白璟出診去了。她沒想到他們剛一走出白家,就有一輛很寬敞氣派的馬車等候在門外。兩個馬夫跳下車來,其中一個接過了白蘇手裏拎着的藥箱,白蘇連忙謝過。

馬車一路颠簸,白蘇幾次掀開綢簾看向外面,卻辨不出這是去哪裏的路。白璟一直在閉目養神,但他還是察覺出了白蘇的動靜,“蘇兒,不要亂動了,到了你自然知道。”

白蘇只好按捺住好奇,乖乖地坐正了,下車前都沒有再掀過綢簾。

馬車行進了許久,白蘇掐指算着,覺得這麽長的工夫過後,他們應該已經出了戊庸城了。果不其然,在馬車最終停下後,白蘇才看到他們來到了一處戍邊的軍營跟前。這是一片比較大的軍營,大小營帳總共百十個。不過一眼望去,裏面除卻零星幾個巡邏守衛的人之外,并沒有其他的将士了,有點死氣沉沉的。白蘇疑惑地問道,“爹,是誰病了?某個将軍?”

白璟背起手,也望着這片沒有生機的營帳,皺起眉頭,道,“不是将軍,是幾乎所有人都病了。”

“所有人?”白蘇驚愕極了,她終于明白了為什麽這裏看上去如此寂靜,想來那些病倒的将士都在養病。“爹,是時疫?”能叫這麽多人同時生病的,極有可能就是時疫了。

“不。”白璟搖了搖頭。這時候一個将領模樣的人走上前來,對白璟打招呼道,“白老爺,您來了,随我進去吧。”

白璟向白蘇介紹道,“這是沈參軍。”

白蘇點頭行了禮,見這個參軍似乎也不過二十歲上下,想必是年輕有為,不禁暗暗佩服。白璟和白蘇跟在沈參軍身後,繞進了營地,擇一處營帳進了去。營帳裏面并排躺着十餘個将士,白蘇走上前去,細細打量,發現很多人都面色萎黃,顴骨高起。

“爹,他們生了什麽病?”

白璟走上前來,站在白蘇的身邊,道,“你先觀色把脈,不要被我的想法所誤導。”

白蘇蹲了下來,一一打量起這些士兵的狀況,時而還伸出手去按壓他們的胸部,腹部。在詢問了幾個清醒的士兵他們的症狀後,白蘇又為他們每個人都診了脈。

“怎麽樣?”白璟見她診脈完畢,問道。

白蘇大概知道了父親困惑的問題在哪裏了,她現在也開始困惑了起來。不過,她還是先把自己已經知道的說了出來,“這些人共有的病症是食欲不振,惡心,嘔吐還伴有腹痛。面色萎黃,顴骨高起因為許久沒有進食。應該是脾胃病。”

白璟接道,“不錯,之前的随軍醫官都是按照脾胃病下的方子,因為診出弦滑脈,所以按照濕熱內蘊下了黃連平胃散。可是據說将士們服下藥方後,接連數日都毫不見效。昨日我也深入研究了許多醫書記載中的病例,也未能找出症結所在。”白璟忍不住嘆了口氣。

“爹,不對。”白蘇的眼中突然放出光芒,“我診出的,不是弦滑脈,而是弦脈。如果是弦脈,應該是肝風內動,侵犯脾胃。爹,這不是脾胃病,這或許是肝病。”

白璟搖了搖頭,否定道,“不會,我和很多醫官都診出了弦滑脈,脈象上肯定不會有錯。”

白蘇并不反對父親的說法,她解釋道,“我其實也診出了弦滑脈。但是我發現,《脈經》上其實并沒有關于弦滑脈的說明,只是部分醫書記載上會将一些病症的脈象注為弦滑脈。脈象應分位,數,形,勢四個方面體察,相兼脈則是從這四個不同的方面形成的脈象組合。而弦,滑都屬于以形分脈,弦脈如手按弦,滑脈如珠走玉,若是兩形同時出現,豈不有些不可思議?我猜測,或許是因為這種弦脈受了什麽幹擾,導致并不全然具備弦脈的特點,所以有時候就稀裏糊塗記載成了弦滑脈。”

白璟吃驚地望向白蘇,連一旁聽不懂醫藥知識的沈參軍也覺得白蘇一個小姑娘說的話竟然振振有詞。白璟沉思了一下,他将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也許你的猜測是對的,但是畢竟這只是猜測,你對于弦滑脈的質疑我從前也是聞所未聞,所以我暫時也不能判斷,這些士兵病的很重,已經不起再貿然下藥,這次一定要确診。”

她頓了一下,又補充道,“爹,我記得我小時候,生了脾胃病的時候,經常會感到口苦。而我方才問他們,他們似乎很多人沒有這個症狀。”

白璟搖了搖頭,“絕對不可以将一己症狀推斷到其餘人身上。這是從醫大忌。”

白蘇知道這個事情的複雜,如果真是肝病,那就極有可能和毒素侵體有關,而哪有什麽毒可以波及這麽多人。唯一的可能就是水,而這半個戊庸城都用同樣的水源,不可能只病倒這一個營。

白蘇沉默了下來,她餘光掃見了還站在一旁的沈參軍,不禁好奇地問道,“沈大人也是這個營的人?”沈參軍微笑着答道,“是。”

“那您沒有生病?”

“這營裏倒是有幾個人沒有生病。”沈參軍被白蘇的認真所打動,一直配合她回答問題。

“沈大人您挑食嗎?有沒有什麽從來不吃的東西?”

沈參軍被白蘇的這個問題逗笑了,他搖搖頭,“一個大男人怎麽會挑食。”

白蘇的目光立刻黯淡下來,然而只聽得沈參軍又補了一句,“不過最近因為家父辭世,我有注意齋戒,葷菜很少碰了。”

“葷菜。”白蘇沉吟了一下,突然眸中一亮,她向兩個男人打過招呼,飛快地跑了出去。

白璟真沒想到白蘇的思維竟然能如此活躍,他隐約預感到,或許這件難倒了很多醫官的事情,最終會被他這個總有奇思妙想的女兒解決。

過了許久,久到白璟都有些開始擔心她了,白蘇才奔跑着回到了營內。“爹,我知道了,是豬肉!”

“豬肉?”

“嗯,這些沒有病倒的人,他們最近都很少吃豬肉。”白蘇興奮地說完後,又急急忙地向外跑去,“爹,我要去附近供肉的農戶家看看,說不定就找到原因了。”

還沒等白璟叫住她詢問詳情,白蘇就一溜煙的跑了出去。白璟聽聞白蘇的話後,突然也有了思路,看來白蘇的猜測沒錯,這些人得的并不是胃病,而是肝病。他重新仔仔細細地審察了一番躺在地上的士兵,猛地一拍額頭,是啊,有一個細微之處他之前竟然沒有發現。得了肝病的人兩脅苦滿,而得了胃病的人脅肋脹痛,這兩個症狀十分相似,所以并不用作診斷的依據。然而如今細細推敲肝病和胃病的差別,這一點倒不失為一個佐證。

等到白蘇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後十分了,白璟已經開了一個調理肝氣的方子出來,白蘇也查出了這次中毒事件的原委。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傍晚,沈參軍送白氏父女兩人離開營地的時候,不住地贊揚白蘇,“原來是苦楝子的緣故。豬吃了苦楝子,人再吃豬肉,日子久了就會中毒。真是迂回曲折,想不到白姑娘可以在短短一天就将病因找出來,沈某十分佩服。”末了他又對白璟玩笑道,“白老爺,你的閨女可真是青出于藍,您不服也不行了。”

白璟也笑了,他就着沈參軍的話,道,“是啊,人老了,做什麽都是中規中矩的。不如年輕人思維活絡。”

白蘇難得見到父親松口誇贊自己,因此而發的激動竟遠勝于查出病因帶來的激動。

作者有話要說:【題外話】

這章寫完,我的腦細胞不知道死了多少個……為了女主的各種特征值不斷提高,作者我的生命值在不斷驟減。

求撒花安慰~再親岚岚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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