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天伍苒其實已經睡着了,直到第二天開機才看到肖淩發來的信息。
“你怎麽樣了,傷勢嚴重嗎?”
“沒想到你會來。”
伍苒看到這兩條短信的時候心情已經很平和了,不比臨分手階段,每看到一條有關他的緋聞都忍不住想要去質問對方,可性格決定她不能去過問,一過問就會把自己變成自怨自艾的小女生。
他當初連接她的電話都已經很敷衍了,伍苒怎麽能察覺不出來?
在多少個日夜裏忍了又忍,她終于提起勇氣說出“分手”這兩個字,可就是這兩個字她都沒機會親口說出來,電話不通,只能用文字來告訴他。
現如今兩人分開了,他成了星光閃爍的明星偶像,而她則還是以前那個不愛多講話的伍苒,兩人的差距越來越遠。
就連她被他的粉絲擠倒在地時,肖淩都是一副隔岸觀火的态度站在對面。
就仿佛,他是垂挂在天邊的耀眼星光,而她,則是墜落于深海裏的沙礫。
對于前任,伍苒的态度和對待一般朋友無異,只是肖淩這個明星朋友,她得保持一點距離,畢竟她不想某一天成為他緋聞中的一員。
她回了短信過去:“偶然路過,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
不用聽到她開口講話都能察覺到伍苒言語裏流露出來的疏離和禮貌。肖淩之後也沒再發短信過來,伍苒樂得自在。
大三時候的專業課不算多,只有兩三門,大多都已經在她大二的時候修完了。
她平時學習态度比較松,偶爾還去音樂學院的熟人那兒蹭鋼琴彈,只有到了期中考試時學習才稍微緊一點。
伍苒的傷也好了,不知不覺一個月過去,進入十一月份,天氣越來越涼,前些日子還刮了幾陣風。
她和寧以白自那次通話後,就再也沒有聯系過,雖然身在同一個城市,兩人偶遇的幾率卻小之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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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回到了之前那個伍苒,每天在宿舍、教室、琴房和食堂四處來回奔波,偶爾參加同學自發組織的小型表演活動。
生活中似乎從來沒有那個人出現過,她也沒有過一段莫名其妙的小暗戀。可手機上多出來的某個聯系人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她真真切切遇見過一個叫寧以白的男人。
每次在琴房彈琴彈到手酸時,伍苒總會不受控制地想到某個藍天下的背影,纖柔的十指下不知不覺流淌出《致愛麗絲》的曲調。
九年前的他們,是怎樣合作完成這首曲子的呢?
中午在食堂吃完午飯回宿舍,發現宿舍就剩下小熊一人躺在床上。
伍苒輕阖上門。
聽到動靜小熊翻過身來,一只手捂着臉頰龇牙咧嘴地對她說:“舍長出去做家教了,桐桐說他們文娛部今天又搞什麽聚會,所以就剩下我們倆了。”
見她這副樣子,伍苒進來問道:“怎麽了,你牙疼?”
小熊疼得眼眶裏都含着淚,拼命點頭。
伍苒頗有幸災樂禍意味地說:“被甜的吧,活該,讓你和周遇安那小子整天膩歪秀恩愛。”
小熊趴在床邊對着她嗚嗚嗚直叫,一張嘴牙就疼。
伍苒站在她床下仰頭,手指點點她的嘴唇讓她張開嘴巴,“來,讓我看看怎麽了。”
對方聽話地任由她檢查,伍苒準确找到了她牙疼的位置,收回手走到洗手臺邊,“不是蛀牙,是長智齒了,去醫院拔了吧,”她擦擦手還不忘調侃小熊,“熊少女,又一春了?”
熊少女表示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伍苒笑笑看她,“不用你明白,回去告訴周遇安就說你長智齒了,讓他把你看緊點,避免‘又一春’這樣的事情發生。”
簡單收拾了東西,伍苒拍拍她床,“走吧,我認識一個牙醫,咱們去拔牙。”
宿舍四人合夥買了兩輛電瓶車,其中一輛橘色的已經被趙倩騎走了,就剩下藍色那輛。
小熊牙疼受不了風,還特意戴上了絨帽,自然在前面開車的是伍苒。
在後座抱着她的腰,小熊連連咝聲直叫,頭偏向一邊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将口水蹭到伍苒後背上。
餘光瞥見伍苒左手腕上戴着的一串佛珠,小熊驚訝道:“你什麽時候信佛了?”
前面是一個十字路口,正是紅燈等待時間。
伍苒停下車轉了轉左手好讓她看得更仔細點,側頭一笑道:“這個啊,是我爸媽給我寄來的,說是讓大師開過光,既能保安全又能保姻緣。”
“保姻緣?”小熊盡管牙疼,但還是忍不住撇撇嘴,“得了吧,能保姻緣的話你現在還是單身嗎?”
伍苒揚起左手作勢要打她,“熊少女,是不是仗着有周相公護身就對伍相公沒大沒小了?”
小熊趕緊抱緊她,笑聲靈悅地說:“相公相公,奴家牙疼得快吃不消了,快快驅車離去!”
小熊人本來就長相可愛,此刻她因為牙疼有點口齒不清,一句話被她說得甜膩幽媚,伍苒都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綠燈一亮,趕緊開車過去。
車子停在十字路口。
李鴻嘉坐在副駕駛上,正回頭對着工作日程表向他彙報今明兩天的事情。
寧以白下意識看了眼手表,一點零五分。
感覺到從寧以白周身散發出來的低氣壓,李鴻嘉一收文件夾,小聲問他:“總經理,其實今天已經沒什麽事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休息?”
總經理剛回中國的這幾個月,就一直在忙着工作交接的任務,再加上各市的酒店發生了幾件大事,需要他在各個城市之間來回奔波,就算是鐵做的人,也會有生鏽的一天,更何況是有血有肉的人呢。
更何況,今天是周六,他也該有個緩沖休息日吧。
寧以白靠在後座裏,閉目養神,“明天除了‘碩合’的案子,還有其他合約要談嗎?”
“沒有了。”
從鼻腔裏慢慢嗯了一聲,寧以白睜開眼目光随意飄向敞開的車窗外。
原本只是放松性地瞥瞥,目光卻突然在一個穿着灰色寬松毛衣的身影上停住了。
那人側頭淺淺一笑,容貌模糊,坐在她身後的小女孩不知道在說什麽,惹得她伸手向後打去。
寧以白關注在工作上的心思有了一刻的放松,他好像有一個多月沒見這個小姑娘了,不知道小姑娘還記不記得他。
只停了二十幾秒,那輛小電瓶就先他們沖向對面。整個過程中,他隐約能聽到兩個女孩的吟吟笑聲。
寧以白嘴角露出一絲淡笑,真好,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們。
伍苒兩人挂了沈溪的號,排隊等到她們時已經兩點了。
沈溪檢查了一番,根據小熊的意願讓助手去準備拔牙工具。
替小熊拔牙的并不是沈溪,而是在沈溪手下學習的一名男學生,沈溪則在一旁看着提醒并加以講述一些關于智齒的知識。
伍苒坐在外面等他們,透過半落地的玻璃窗能清楚看到身穿白衣的沈溪,他戴着藍色口罩,正低頭觀察學生手下的動作,專心且細致。
其實如果沈溪沒穿這身白大褂,伍苒根本看不出他是名牙醫,并且還是一名副教授。
單從外形看,沈溪年輕得仿若二十三四的男人,平時又待人有禮溫潤随和,首次見他時根本不會把他與牙醫和教授這兩個看似嚴肅的身份聯系到一起。
伍苒是在暑假的自駕游中認識沈溪的,他這個人很健談,也很容易融化尴尬問題。
因為伍苒曾被他救過一次,所以在她看來,沈溪是個樂于助人的大哥哥。
樂于助人雖然是個随手拈來的詞語,可伍苒真的只能這樣形容他,沈溪他當時給自己的感覺就是如此,很愛幫助別人,或許他的性格跟他本身的職業相關。
等伍苒再回過神來看向小熊時,沈溪不知何時已經除下了口罩,将手消了毒就出來了。
小熊跟在他後面,一手還捂着臉,面對沈溪的囑托頻頻點頭。
兩人已經站到了伍苒面前。
沈溪朝她看過來,眉眼輕松,眼含笑意,“好了,看着你朋友不要讓她吃太冷太刺激的食物。”
伍苒看着正在活動腮幫子的小熊,拍了下她:“記住沒,沒記住的話我讓周遇安來記下。”
話說到這份上,周遇安果然下一秒打了電話過來,小熊抱歉地看了兩人一眼就跑出去接電話了,徒留伍苒一人感慨:真是不能人後說人。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小熊走後,沈溪和伍苒兩人坐在剛才的椅上,他側過頭對伍苒笑了下,面容恍若春風過境。
看着他這個笑容,伍苒突然間一晃神,腦海裏本能地跳出另一張笑臉。只是不比沈溪的自然,那張笑臉似乎承載了太多的情緒,她不能一一解答。
沈溪見她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搖了搖,“在想什麽?”
伍苒瞳孔一收,對上他的眼睛,後知後覺笑道:“我就是在想,你工作時的樣子和玩時的樣子可真不一樣。”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這兩者不能互相幹涉。”沈溪并不否認。
伍苒眨眨眼,思索片刻出聲問他:“那有沒有可能,有的人工作和生活時都是同一張面孔?同一個心境?”
雖然很奇怪她會問這個問題,但沈溪還是很認真地回答:“可能吧,我是牙醫不是心理學家,不能揣測別人的心境。”
聽到他後半句帶着無奈的笑意,伍苒噗嗤笑出來。
小熊也挂了電話趕過來,黑亮黑亮的眼睛賊賊地盯着伍苒,欲言又止。
伍苒想到那通電話,一下猜到她會說什麽,搶先道:“去吧去吧,我留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
小熊一下喜悅笑了,誇張地做了個敬軍禮的姿勢,“謝黨恩典!”
沈溪和伍苒聊了會天,看看時間也差不多到下一個預約的病人了,他起身和伍苒告別,伍苒忙問:“你今晚有時間嗎,上次的事情我還沒有謝謝你,想請你吃頓飯。”
沈溪故弄玄虛般擡眸冥想着,忽然一揚唇道:“那應該不行了,今天晚上我還有事,下次吧。”
伍苒了解點頭。
在她臨走前,沈溪突然又叫住了她:“伍苒,上次你就沒留個聯系方式給我,那等我有空的時候該怎樣告訴你?”
在伍苒的抱歉眼神中,兩人就這樣交換了聯系方式。
伍苒轉身離開後,沈溪并沒有立馬進去,而是目送她轉彎進了電梯,他才彎唇一笑,大步跨進門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