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踏春(一)

? 踏春節早上天都沒有亮,睡意正濃的思君便被薄雲輕聲喚醒。

“這是要幹嘛呀!”迷迷糊糊的思君不滿道。

薄雲頓了頓,直接從一旁小婢手中接過衣衫,服侍她穿戴起來,枕霞在一旁笑道:“殿下莫不是忘了,今兒個可是踏春節,如果不早些出城門,就搶不到好地方了。”

思君這才想起前幾日似乎跟蕭涉水約好一同去踏春了,就怪這幾日登門探望的人太多,使得她疲憊不堪,一時間竟忘了這事兒。

她咂咂嘴,睡眼朦胧地任由婢女們打扮,随意問道:“本宮居然還要搶位置,他們不一聽到本宮名號就自動送上嘛。”

薄雲默默地整理着她的腰帶,枕霞卻“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圓圓的臉蛋染了一層好看的淺紅,笑嘻嘻道:“那也要出的了城門才行啊,每每到這個時候城門口連個下腳的地兒都沒有,誰還管這是蕭家、荀家、董家還是謝家,即便是王爺侯爺也是沒辦法的。”

這玉京四大貴族說的便是蕭家、荀家、董家和謝家,思君生病的時候,這四家也都派人來送過禮,但就思君看來自己似乎與這四家人的關系都不怎麽親近。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自己的性格這麽惹人讨厭,又為了讓皇上放下警惕幹了許多蠢事,不被人嫌棄才怪呢!

突然,臉上一陣冰涼,原來是薄雲絞好了帕子為自己拭面,思君便閉上了眼睛,枕霞又喂她漱口的花草茶。

“殿下,今日出門也要注意些,別又生了病。”溫柔的聲音萦繞在耳邊,自己的青絲也被那人捧在手中慢慢梳弄。

“你不一起去嗎?”思君有些疑惑。

烏有蘭輕笑出聲:“難道殿下就這麽喜歡看我跟河間王鬥成烏眼雞的樣子?”

思君撇了撇嘴角道:“這可是你們兩個的事情,跟我有什麽關系,我倒是覺得你們兩個天生八字不合。”

玉篦劃過她的秀發就像清風拂過水面,留下的波紋卻蕩進了他的內心。烏有蘭忍不住将她的幾絲頭發纏繞在無名指上,清淡的語氣中暗含着莫名的情緒:“殿下真是沒有良心……”

思君被膩人的語氣吓得一抖,催促道:“你好了沒有啊!”

烏有蘭垂眸專注地看着她道:“殿下今天這身衣服這麽漂亮,我自然也要為殿下梳一個好看些的發型。”

薄雲停了這話,擡頭看了他一眼,再一轉頭就看到枕霞癡癡望着烏有蘭的樣子,在心底悄悄嘆了一口氣,薄雲為思君小心地帶上金星紅檀手串。

“我今天的衣服很特別嗎?”思君看着龍鳳呈祥銅鏡中的自己,上身是白底繡着幾朵桃花的衫子,下面則是桃紅底刻銀絲桃花紋的襦裙。

“這是前日才打出來的新花樣。”說着,薄雲便将一對耳飾帶了上去。

思君對着鏡子照了照,就見那上面是用銀絲盤成的桃花樣子,正中一點粉色,也不知道是用什麽寶石鑲嵌的。

“沅芷覺得怎麽樣?”

烏有蘭只覺得胸口悶悶的疼,我給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見別的男人,你居然還問我怎麽樣?殿下,你的心能不這麽大嗎?

他勉強笑了笑,插上最後一根攢花镂空銀釵,“殿下怎樣都好看。”

思君頗覺無趣,詢問道:“那今日誰跟我出去?”

“往常都是柏青管事和薄雲跟着的。”烏有蘭耐心地回答,眼光卻一直留戀在她的頸後的一枚胭脂痣上,頭發梳上去後那小小的一點痕跡就如同盛開在白雪中的紅梅,誘得人仍不住伸手采撷。

思君故作淡定地點點頭,心中卻對着柏青好奇的緊。

這時,一個小婢女請安道:“殿下,膳食已經擺好了。”

衆婢女魚貫而出,簇擁着思君去用膳,直到用完膳兩人也沒有說上一句話,等到要上馬車的時候,烏有蘭卻湊近她,伸出手扶着思君上車。

微微湊近的身體,使得兩人身上的熏香味也交融在一起。

“殿下小心些!我雖然不是很清楚,卻也知道殿下手下人才濟濟,只是一直以來只依靠殿下一人單線聯系,你要細心些注意線索。”

思君轉頭看着他坦蕩的神色,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有說,她點點頭,便鑽進了馬車中。

依然是他注視着她的背影,而思君永遠不會想到回頭去看一眼烏有蘭。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如此的焦躁,仿佛藏着一把火,自己所有的耐心都快被蒸發幹了。

薄雲越過烏有蘭也鑽進馬車車廂裏,柏青沖着他一點頭,自己坐在車夫西陵的身旁。

車轱辘緩緩轉動,朝着天邊漸漸出現的一線白色行去,落在後面的烏有蘭的身影漸漸縮小,溶進了黑暗之中。

思君昏昏欲睡地倚在車壁上,心中卻反複回放着上車時烏有蘭的那一番話,烏有蘭是在向自己坦白,他知道自己一直不信任他,也知道自己暗地裏是有勢力的,他将這些毫無保留的說出來是為了獲得自己更多的信任?還是想在這個自己需要他的關鍵時候趁機迷惑自己?

車子越接近城門口,嘈雜的聲音就越大,馬車也越行越慢。

思君掀開簾子朝外面看了看,天還未亮,城門口便已經聚集了好多馬車,上面印着各種家徽,幾乎半個玉京的貴族都聚集在這裏了。

“越歌!”蕭涉水喜悅的聲音乍響在耳畔,把思君吓了一跳。

看着她撫着胸口瞪了自己一眼,蕭涉水摸着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在這裏等你好久了!還擔心你不會來,哈哈……還好……還好……“

思君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他也毫不扭捏松開缰繩,伸展着雙臂任她看,臉上還露出燦爛的笑容道:“怎麽樣?“

一身紫衣長袍越發顯得他俊秀華貴,旁邊幾輛馬車中的姑娘都探出頭偷偷地打量他。

思君看不慣他這種孔雀開屏的姿态,也不理他,自顧自地将窗簾放下,繼續在車廂裏打着瞌睡。

外面的人卻氣惱地“咚咚咚“不斷敲着車廂。

思君伸直腿,任薄雲用美人錘敲打,慢悠悠道:“河間王殿下這是在幹什麽?“

“好越歌,你倒是告訴我,我又哪裏惹到你了啊!“蕭涉水雖然放柔了聲音,卻依然帶着不滿。

還沒有等思君回話,蕭涉水便從窗口遞進來一個盒子。

“你快看看喜歡嗎,這可是我從守之,啊就是傅君期那裏硬要來的,據說可以逢兇化吉。“

思君看着手中用紅線穿起的一枚鮮紅如血的玉佩,半點可以帶來吉運的樣子都沒有。

“你不是一直喜歡紅色嗎?我看到這枚玉佩的第一眼就想到了你。“

“這真的可以逢兇化吉嗎?“思君顯然不信。

“那當然了,他們傅家一向神奇,即便不能逢兇化吉,那能讓傅君期天天帶在身上的也必定是個好東西。

還沒等思君再說什麽,只聽外面一聲大喊:“開城門!”周圍嘈雜的聲音便更嚴重了。

思君舉起那枚玉佩仔細端詳,無論色澤還是水色都是上品,就是這個顏色也紅的太過詭異了些。自己也曾多次看到烏有蘭挂在腰間的那塊從不離身的紅玉,那一塊上面仿佛若有仙氣,而這一塊簡直是從地獄裏帶出來似的。如是真帶了這塊玉佩,還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得很慘呢!

思君這樣端詳着,一旁騎着馬的蕭涉水卻喋喋不休地講這塊玉佩怎麽怎麽好,自己要這塊玉佩又是多麽的不容易,裏裏外外的意思就是催促她早點戴上。

思君心底卻是越發的警惕了,淡淡道:“人家既然讓你搶了這塊玉,便是給你的,你又拿來給我怎麽行?”

蕭涉水爽快地擺手道:“他不會在乎的。”

我卻覺得他就是一個特別在乎這些的人。

思君直接将那塊詭異的紅玉抛到蕭涉水的懷中,拒絕道:“我才不要!”蕭涉水的臉色瞬間由晴轉陰,思君想了想,又板着臉訓道:“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居然拿別的男人戴過的東西給我戴!”

蕭涉水瞬間想明白了她的意思,臉色的陰霾一下子退散了,陪着小心道:“都是我不好,我沒有想到這點。”

思君斜睨着他道:“想不到?你怕是整天忙着什麽忘了吧!”

蕭涉水的眼中閃過警惕的神色,笑嘻嘻道:“是忙啊,忙着想你。”

思君在心裏嘲笑他還真以為自己是懷春少女啊,用幾句甜言蜜語就可以籠絡了。

兩人直到小寒山也沒有搭上話,下了車後,蕭涉水走在她身邊,卻不斷轉頭去看她的臉色。

思君一直一副淡淡的樣子,眼神卻不着痕跡地落在落後一步跟着的柏青身上,只奇怪這人一邊走着路還一邊拿着本書在看。

剛走到那片桃花林的邊緣,就見不遠處一株桃花樹旁一對男女似乎在說着什麽。

思君有些尴尬,一轉頭卻發現蕭涉水眯着眼睛打量着兩人,似乎發現了什麽,氣息間露出些許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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