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看相
? 人可真是奇怪,有人明明長着一副溫潤如玉的外表有時卻有着令人窒息的氣場,比如烏有蘭;有人看上去爽朗天真卻城府深沉,比如蕭涉水;還有人病弱風流卻是心狠手辣,比如當今聖上嬴浦,而這位雪瑩姑娘卻是長着一張冰雪可愛的臉,行事交往卻十分老辣。
思君淡淡一笑,沒有對她恍若挑釁地詢問做出回答,反而問道:“不知姑娘是……”
她看着自己,透露的情緒卻讓思君十分不解,似乎有些害怕又有些嘲弄不屑。
正在這時從樓上傳來零零碎碎的琴音,雪瑩側耳傾聽,臉色似乎有些難看,疏離道:“兄長邀請二人上去。”說罷也不理會嬴思君和蕭涉水,自顧自甩袖離開。
“這丫頭的脾氣一向古怪,越歌不要介意。”
思君淺淺一笑,體貼道:“既然是你朋友的妹妹,我自然也不會多為難她。”
二人說笑了幾句,便順着樓梯朝琴音來處走去。
一上樓,思君便忍不住流露出驚訝的神色,這樓上地面是用白色細沙鋪就,還放置着海螺、貝殼以及各式珍珠,好似把海邊的景色微縮其中,窗口藍色薄紗被風吹起似是海浪湧來,唯有一青衣人臨窗而坐,腿上放着一把瑤琴,修長的手指随意地撥動幾下,似乎并沒有把心思放在彈奏上。
蕭涉水哈哈一笑,直接扯着自己的鞋襪扔掉,随意自在地光着腳踏在那柔軟的細沙上,朝着那人道:“明明沒有心思彈琴,你還裝什麽裝啊!”
也許是這裏布置的原因,讓思君失憶以來一直緊繃的神經也微微放松,便跟着蕭涉水一道把鞋襪剝去,小心地踏在白色細沙上,一種與天地更加貼近的感覺湧上了心頭,她含着一抹笑意,朝着青衣男子拱手道:“叨擾閣下了。”
那青衣人微微側頭,思君只瞧見他略顯冷傲的側臉,一時竟覺得有些眼熟,再一想是蕭涉水的好友,難道是傅君期?
思君不自覺地加快了幾步,蕭涉水卻已然在他身旁盤腿大坐,一把奪過他膝上的琴,笑嘻嘻道:“這個琴也是個好東西吧?”
“你這人怎麽跟強盜似的。”說着便轉過身來,果然是思君在荀府門口見過的一臉傲慢的傅君期。
思君抿了抿嘴貼着蕭涉水坐下,心裏卻越發疑惑蕭涉水究竟是為了什麽,這傅君期難道不是他很有力的一張底牌嗎?為什麽要介紹給我認識?
蕭涉水見思君也脫下鞋子光腳走動,沒有一點別的女子扭捏的樣子,不由得笑道:“我果然沒看錯人!”又見他一錯不錯地盯着自己的腳看,思君不自在地将腳往衣擺裏縮了縮,手卻狠狠地掐在了他的胳膊上。
他痛苦地皺起眉頭,臉上卻依舊帶着一副欣喜的笑容。
見傅君期似乎有些喜歡的樣子,蕭涉水摟住思君的腰笑眯眯道:“這位是清河公主諱思君。”嬴字乃國姓,甚少被說出口,一般都需要避諱。
“這位就是我的好友,所謂東海神秀的傅君期了!”
思君對蕭涉水動手動腳的态度十分不喜,一擡頭卻正好對上傅君期的視線,他眼中滿是對自己的厭惡,沒有一點保留地展示給她看。
思君挑挑眉道:“哦,原來這位便是隐世傅家的傅君期啊!”
她的語氣有些奇怪,蕭涉水卻像沒有聽到一般,接着道:“是啊,他們家可神秘了,據說極為擅長占蔔、問天機,太祖當年平天下也是因為得到了傅家的支持。”
“那傅公子也極為擅長了?”
傅君期看了一眼思君,冷淡道:“若論占蔔我比不上雪瑩。”
蕭涉水擡手拍了拍傅君期的肩膀,笑着說:“你也別妄自菲薄嘛,你上可知天機,下可知前世今生,相面之術可稱天下第一,絕對是比道門那幫子神棍厲害多了。”
傅君期腿邊有個小木盤,裏面盛着一個圓肚茶壺和三個杯子,他動作優雅地為自己倒了一杯香茗,在茶香的暈染中似乎聲音也變得柔和許多:“莫要胡說,大秦國教的深淺不是你能看透的……我也跟道門同源……”
思君聞言向他看去,卻見他眼睫低垂,目光下視,使得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當初明明對國教道門不屑一顧,今日又說自己與道門又牽扯,這樣想着,思君的心中突然有了一個荒謬的猜測……
“聽說傅公子曾經算出我有難?那是怎麽一回事兒?”
傅君期将詢問的目光投向蕭涉水,正巧蕭涉水正低着頭為思君倒茶沒有瞧見,君期似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态确實丁點也沒有消弱。
“殿下機敏”傅君期微微皺眉,似乎十分不願說出對思君的誇獎,“自然知道天機不可洩露。”
呵呵……又是一個神棍,當初凝虛國師也對我說天機不可洩露,結果還不是和嬴浦狼狽為奸想要謀害我的姓名?
思君強抑制着自己不好的臉色,道:“傅公子已然告之子青,卻不能告之我?”
“哈哈……反正也是過去的事情了,說說也無妨嘛!”蕭涉水打着圓場道。
傅君期瞪了他一眼,見他又只是摸着頭傻笑,只得道:“不知道這些反倒對殿下是件好事。”
思君面露不解,傅君期卻微微偏頭躲開她的目光。
“殿下當年殺戮太重,即便有人扭轉生死,卻也改變不了你身上的殺劫。眉眼含情,卻心腸冷硬,你命坐天姚,屬機警桃花,慣以異性增加自己勢力……”一面說着他一面将視線落到蕭涉水身上,蕭涉水自知他這是在警告自己。可是,身在其中卻是抽身不能。
“……主殺,主桃花,觸之者非死即傷。”他最後抛下一句,便悠悠然捧着茶盅輕抿。
屋中靜的有些可怕,思君低着頭,不想要別人察覺到自己現在的神态,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又一個人名:姜離……荀有光……烏有蘭,真是非死即傷。
“方才傅公子所言是有些誇大了吧?”思君露出一個冷淡的笑容,眼神逼迫性地望向他。
他卻沒有看她一眼,盯着手中的茶盅似乎要在裏面看出一朵花來。
“這……這些東西也不是那麽準的嘛!守之之前觀我面相,還說我有死劫,這不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還不是好端端的活着?”蕭涉水擔憂地看着她安慰道。
“那是因為你聽了我的話避開了……”
“守之!”
看着他眼中懇求的神色,傅君期神色似乎有些“恨其不争”的意思,卻還是給面子沒有繼續說下去。
思君端起茶盅,手指磨蹭着杯壁,默默無語。
蕭涉水的殺劫也許跟我,或是我認識的人有關。
不過……她抿了口茶水,只覺得嘴中茶香留戀、清新爽人,蕭涉水既然選擇了謀反,奪得皇位這條路,死亡不就是如影随形的嘛,當然自己也是一樣。
幾人一時無話,又靜靜地品起茶來。
“不論殿下信還是不信,我還是要贈殿下一言。”誰也沒有料到,打破沉悶氣氛最先開始說話的居然是一向冷傲的傅君期。
思君看着他眼中鄭重到嚴肅的神色,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希望殿下能夠歸隐山林,永世不複出。”
“哐”蕭涉水手中的茶杯正好跌至木盤中,他有些急切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思君也有些驚訝他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卻也沒有蕭涉水那麽失态,将茶盅放下後,她才正色道:“公子何意?”
他的眼神掃過兩人,神色有些躊躇,最終還是擡起手,向上指了指。
印象中似乎有誰也做過同樣的動作,卻是記不清了……
“紫微星正懸,其變動方位與殿下一舉一動息息相關,但是,它卻永遠都入不了你的命宮!”
他手臂揮動間,青色衣袖随之擺動,思君盯着那只衣袖,心不斷縮緊,他話裏的意思不就是說自己有能力決定誰做皇帝,但是就是自己做不了。不,我才不信!都是騙人的!都是騙人的!
“守之……”蕭涉水喚着傅君期的字,臉上似有為難之意。
一定是你們兩個要騙我死心塌地給蕭涉水賣命才這麽說的,我才不信憑什麽我可以輔佐任何一個人當皇帝,卻偏偏自己無法登上那個位置!
“我說這番話,并不是因為我是你的朋友,我之前也說過希望清河公主可以歸隐山林,畢竟……”他明亮的眸中閃過一絲難堪,“畢竟,她不止身負氣數,更身負劫難,我此言是為了天下更多的人照想,希望她能仔細考慮……”
思君冷笑一聲道:“我不知命,我也不信命,想讓我歸隐山林那可是萬萬不能的,真是辜負了公子的一番好意!”
聽着她話裏生氣的意味,傅君期直接轉過身子背對着思君擺手道:“那你就走吧!”
思君簡直氣得肺都要炸開了,還從來沒有人給自己這麽沒臉過。
盛怒之下的嬴思君連鞋都沒有穿,直接“登登登”的跑下了樓梯,蕭涉水剛要去追,卻被傅君期叫住了。
“子青,我的劫難要來了……”
蕭涉水從未聽過他如此無助凄楚的聲音,忍不住又回身坐到他的身旁,憂心道:“這是怎麽回事?”
黑雲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樓。卷地風來青霞散,忘川河上有情天。
跑到樓下,思君卻頓時醒悟過來,自己幹嘛做那麽大的反應,這下子可把自己的心思暴露個徹底。
她扯着珍珠簾子,一時間越發恨自己的心性了。
“殿下要走了?”傅雪瑩從瑩瑩珠光的簾子後走出。
思君收回手,點點頭道:“麻煩你了。”
見她一副寡淡的樣子,傅雪瑩也有些提不起精神,輕聲道:“很抱歉,我并不是針對你……”
思君明白她說的是自己剛進門的事情,便搖搖頭道:“我沒有在意這些。”
“我看您匆匆跑下,若是兄長有什麽不敬之處,也請公主見諒,畢竟……這些日子也難為他了……”
一聽這裏有內幕,思君出聲安慰道:“沒事兒的,我近來也有些不順,我能夠理解。”
她咬着唇,搖了搖頭,想了許久才道:“殿下可曾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