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說想回去,我可以理解。可我不明白為什麽他要留在這裏?”
我走了過去,本要避開的。但又想她們已是我的朋友,我不該對朋友的痛苦視而不見。
她們很意外,特別是梅麗,有點厭惡我這個突如其來的闖入者。
我的腳有些動搖地要往離開的方向,但我深吸了一口氣,還是留了下來。
“人生本是負重前行,對別人的要求,會增加自己的重量,也是在增加他的重量。好與壞,随着世事的變遷未必一定界限分明。或許,你可以讓自己輕松一點。”
梅麗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說完了這一番話,愣了片刻,起身走了。
“我好像說錯話了。”
“沒事。就算錯了又怎麽樣?”珊瑚說。她臉上風輕雲淡的一笑,讓人看着很舒服。
“她可能會讨厭我。”
“那是她的事。”
“你不在乎她對你的看法?”
“在乎,只是我該怎麽做還得怎麽做。朋友,可不是誰的上帝。”
就是這句話,新環境的不如意讓我淡定了許多。
只是明晚有個迎新晚會,需要一件禮服。這叫我一時半會兒去哪裏弄了?
适時的,他又出現了。
“美麗的少女喲,你掉的是這件鑲着金硬幣的金禮服了,還是這件鑲着普通硬幣的普通禮服了?”
我習以為常地瞟了一眼,不想那金色的禮服用的雖是金絲面料,不靈,不靈的,卻堂皇而不俗。簡單的剪裁內修身而外磅礴,有一種埃及豔後的氣場。而那件普通的禮服用的竟是絲綢的,那好像比金子的還要貴吧。
這物美價廉的抉擇,我說不動心,誰信?
控制不住的手啊,差點就指了過去。好在另一只手還算冷靜,又及時掰了回來。
“不,不用。我可以自己解決。”
可是櫥窗逛來又逛去,逛去又逛來。不是那足以吓退我的零頭,就是眼花缭亂,不襯心意。或許是被河神那兩件禮服影響了,所以都看不上吧。
俗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為什麽我不能自己做一件了,我不就是學這個的嘛。
對了,我可以。既省錢,又合心意。
某某年 7月4日天氣晴
晚會在一個沙灘旁的小酒店舉行,兩層半的白色別墅點着微亮的光,幽幽的,就如海邊站着一位憂郁的女士。屋前種着兩棵椰子樹,海風吹得沙沙作響。落地大窗挂着彩燈,一覽無餘窗外那奔騰的海浪。那洶湧的波濤就如我此刻的心情,一浪高過一浪,阻止了我前進的腳步。
“美麗的少女喲,你掉的……你為何還不進去?”
我焦灼地回答:“你覺得我這件禮服還OK嗎?”
他打量了片刻,瞬間又舉起了他的金禮服和普通禮服,回答:“美麗的少女喲,你掉的……”可他不知怎的,又有些說不下去了。
他有些無奈地看着我,索性把手一揮。舞會的音樂,狂蕩的晚風,奔騰的海浪瞬間停了下來。四周安靜得只有心跳的聲音。
随即,一聲泡泡被搓破的輕響。
一切又都恢複了原樣。
但我卻已經出現在了酒店的門內。而且所有目光都看了過來,打量着我的禮服。
“這禮服可真夠廉價的。”缇娜輕聲說着,但那聲音卻正好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跟她站在一起的高慶和戴維跟着冷笑。
蘇珊也發表了意見:“可不是,看那設計,估計是街邊淘來的。”
“哎,還不錯了。剛出校的學生,家庭情況又不好。能買得起什麽高級的禮服?”
那訝異的目光透露出了或冷然,或譏諷的神色,品味着手裏金光閃閃的香槟。
我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但不知怎的,我的頭竟然昂了起來,就像是一只驕傲的公雞。大步地往前走了進去,嘴上竟還挂着笑,但卻一點笑意也沒有。
我走到了缇娜他們的面前,很坦然地說:“你們說的對。”
他們訝異地看着我。
我繼續說:“不過遺憾的是,你們就算想買也買不到。因為這是世界上唯一的一件。”
“唯一?你該不會告訴我,這是你自己設計的吧?”
“恭喜你,猜對了。”
缇娜一愣,很快又說:“沒想到你還真有勇氣。竟然還敢穿到酒會上來。”
我不以為意地說:“既然我選擇了這個行業,若連展示自我的勇氣都沒有,那還怎麽給別人設計。”
他們愣了一下,缇娜又說:“不是随便裁兩塊布,縫起來就叫設計的。先提高提高你的審美水平再說吧。”
我面不改色地回答:“多謝你的建議。我會的。”
忽然設計總監傑森走了過來,“你的設計雖還不夠成熟,但想法很獨特。”
我虛心地笑了笑,“謝謝。”
他欣賞地遞給了我一杯香槟。我接了過來,悠然地品味着成為焦點的這一夜。
忽然“砰”的又一聲輕響,原來我還在酒店門前,吹着冷風。
“剛剛是什麽情況?”我奇怪道。
河神回答:“那是虹夢,能展現你心中期望的一面。”
“我真可以這樣嗎?”我懷疑着。
河神又恢複了他那職業的标準笑臉,說着:“美麗的少女喲,你掉的是這件戴着金硬幣的金色禮服了,還是這件……”
“停。”我喊道。
無論如何,總不能當逃兵吧。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歌聲正伴着舞蹈,優雅而又迷離。
我忐忑不安地走了進去,卻發現根本沒有任何的目光看向自己。雖然缇娜四人站的位子就跟夢裏一樣,但他們只顧着聊天,根本沒有注意到我。而其他的人,各自忙着寒暄,根本誰也沒空去理會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卒。
我松了一口氣,悄悄走到了角落裏。旁邊正好有一桌吃的,我就随手拿了些。有點事情能做,總不至于感覺那麽奇怪。
忽然聚光燈打上了舞臺,傑森走了上去。他拿着麥克風,滿是熱情地宣布着:“今天很榮幸,迎來了新的夥伴。我們因共同的夢想而聚在了一起,奮鬥努力。感謝你們的到來。”
他忽又沉默了片刻。我能感受得到,他言辭中閃過的真摯與感慨。因而想起了一句話,忘了是在哪裏聽到的。大概的意思是,在這芸芸衆生中,有着許多的巴紮特,有着許多的莫奈,有着許多的愛因斯坦。他們有着同樣的天賦,但生活,時運,契機,會讓他們走上不同的道路,讓他們遠離了夢想的彼岸。
而成功者,就是那最幸運的一個。
雖然每個人都說着努力,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可無疑,努力也是需要天賦的。
碌碌無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夢想就像一個氣球,高高地飛在天上。而你緊抓着不放,卻無能搭起天梯。懸空的腳遠離了大地,而漂浮的身體卻随時可能因氣球的破滅而摔得破碎支離。
“現在我宣布,今晚的幸運兒就是,13號。”
我回過神,忽然聽到了這個結果,才想起來入門前每個人都領了一個號碼牌。
我低頭看了看挂在手臂上的號碼牌,正是13號。
從小到大,這還是我第一次中獎。不會又是幻覺吧?
“誰是13號了,有請上臺領獎。”
不是幻覺,竟然不是幻覺。
聚光燈四處搖晃着,所有人都在找這個13號。
我瞬間心跳加速,急忙将號碼牌藏了起來。
“你是幾號?”旁邊李妍忽然問我。
我故作鎮定地看着她,想随便說個號碼。可號碼都是單獨的,一查就知道。
她見我的樣子有些古怪,猜測:“你不會就是13號吧?”
我就像偷了東西被發現一樣,索性将號碼牌塞到了她的手上,然後跑了。
是的,我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
出門前,聽着話筒裏一遍又一遍地問。
李妍回話了。
我無心管那獎品是什麽,只是大步地出了門,打了車,回了家。
作者有話要說: 別當自己是聚光燈,容易自燃。
☆、懸崖一
某某年 7月5號天氣晴
昨晚我做了個夢,或許應該說是今天。因為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
我夢見我和小美在學校的大堂裏高唱着,逃離地球表面。忽然班主任老朱來了,說要期末考。我們随即坐到了座位上,一張張考卷分下來,我卻驚恐地發現,一道也不會做。
我驚醒,好在只是一場夢。
醒後,我就睡不着了。因為明天是周末,我也就不勉強自己了。
我走到廁所,洗了把臉,忽然看着嘩啦啦的流水,想關掉水龍頭的手停住了。
我知道自己在等着什麽。
可許久過後,他依舊沒有出現。
我靈機一動,把水龍頭關了,走出了廁所。
我回到了房間,翻箱倒櫃地找着什麽,順手把電風扇的插頭悄悄給拔了。
“我的扇子了?哪去了?我明明記得前些天才買了把扇子的。哎,怎麽這麽熱啊。”
“好熱的少女喲……”
我一愣,雖然有了心裏準備,但還是被吓到了。
他繼續說着:“你掉的是這把墜着金硬幣的金扇子了,還是這把墜着普通硬幣的普通扇子了?”
“金扇子能扇嗎?一點風也沒有。”我故意說。
他一高興,充滿希望地問:“那你是選擇這把墜着普通硬幣的普通扇子了?”
我搖了搖頭,故意大聲說:“啊,原來是插座不小心被扯掉了。”
随着電風扇又轉動了起來,我得意道:“我現在什麽扇子都不需要了。”
他失望地收起了兩把扇子,轉身就要走。
“等等。”我喊住了他,但一時又找不到借口。
他回過頭,依舊面帶微笑地看着我。
我只好随便找了個話題,“是不是每個人掉了東西你都會出現?”
他說:“你是第一個。”
“什麽意思?”我問。要知道,那河裏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知扔了多少。
他答:“天庭每一千年,會往人間派一千福緣。首次遇到之人,便是得福緣者。需福緣了,方能回天。那日我剛接到了旨意,你就掉了硬幣。”
“所以,你才一直纏着我讓我選擇?”
“所以,好心的少女喲……”
“停。我可沒那麽好心。嗯,人間還是挺好玩的,你也不用着急着回去嘛。”
他很無奈。
但我卻很舒服。不過基于對工作的負責,我還是很能理解的,難免又有些自責。便又問他。“一千福緣,都要你去實行嗎?”
“不是。一名神仙只需負責一個。”
“這麽說,有一千名神仙下凡了?”
“是的。”
“怎麽沒聽過有這麽多神仙?還有什麽神仙也下凡了?”我好奇着。
他竟當真數了起來,“竈神,福神,財神,八仙,福德正神……”
“等等,財神。那要是遇到他,豈不發財了。”
他理所當然地回答:“不錯。”
“這麽看來,遇到河神好像比較沒什麽用。”
他眯着眼,不說話,轉身就走了。
我想他是生氣了吧。可我嘴角卻不自覺的翹了起來,這是怎麽回事了?
之後,我又回到了床上迷迷蒙蒙地睡了一覺。
天剛微亮就起來了。洗漱後,下樓買早飯。
路邊的小攤已經熱鬧地擺開,我如常地買了包子和豆漿。轉身卻忽然不想回去了。那空蕩蕩的屋子,忽然像是一個無邊無際的宇宙,叫人孤寂得可怕。
就在這時,有吉他聲傳來,我便尋了過去。
天空,藍色的海洋倒影在我的眼裏。
我總試圖去找尋找點什麽。
或許是被浪打沉的小舟,又或許是飄過的浮木。
吉他的弦緩慢地撥動着,年輕而粗糙的手仿若木頭精雕出的一般。
但每一次的挑動,卻又那樣的溫柔。
這忽然讓我想起了羅大佑的追夢人。
讓青春吹動了你的長發,牽引着你的夢。
不知不覺,這城市已記取了你的笑容。
已經遠去了的笑容。
“這曲子不錯,你自己寫的嗎?”
走來了一個男的,高高壯壯,西裝革履。
彈吉他的手停住了,擡起頭。那一雙眼睛就好像水晶一般,映着太陽的金光閃閃發亮。
可冷風一掃,吹亂的發絲也難掩其臉上的疲憊。
他留着一頭半長發,T恤牛仔,看起來酷酷的。灑脫,真誠,但卻無奈而彷徨。
或許那只是我的雙眼看到的自己。
“是啊。”他回答,有點小驕傲。
“挺不錯的啊,我以前也玩過音樂。只是,後來就不玩了。”
“哦。”他沒有問為什麽。
同是大海的乘風者,有人破浪前行,有人回到了此岸。
他忽然看到了我,見我看了許久,投來了詢問的目光。
我意外地走了過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是看着他的吉他,忽然想到。
“能為我彈一首追夢人嗎?”
他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随着吉他聲的響起,唱起了最溫柔的歌。
我們兩人靜靜地聽着,都沉默着。
“大學畢業後,我也曾經進過企業,世界五百強。或許是太順風順水了吧,總想着要做些什麽大事。兩年後,我就辭職了。覺得沒意思。之後也自己創業過,也打過工。”
“我可就沒你那麽幸運。畢業那會兒,找了五六家,才勉強找到了一份還算不錯的,一直幹到了現在。多少年了,工資還是那樣?吃不飽,餓不死。如今成了家,有了小孩,更想做點什麽,卻又想就這樣也挺好。”
“我是很幸運,上天給了我許多機會,如果我照着走,不只發大財,搞不好都能光宗耀祖了。可偏偏就是擰啊,偏偏每次都避開了所有正确的選擇。”
“哼,你啊,還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可不是。自己該的,也沒辦法。就是,放不下。”
聽到這一句,他們都沉默了。
“什麽是正确的選擇?”我忽然問。
他們訝異地看向了我,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下雨了,好像要洗淨這一切。
都說風雨過後會有彩虹,可那是遙不可及的。遙不可及的路,又有幾個人走到了盡頭。
我們奔跑着,朝不遠處的一家茶館跑去,躲在了屋外的棚頂。
茶館的門忽然打開,老板走了出來。
“三位,到裏面避雨吧。”
竟見他和河神長得一模一樣。
我們走了進去,古樸雅致的地方,讓人的心有了少許的平靜。但随之而來的羨慕,卻又讓人心緒翻騰。我們坐在檀木椅上,忽然有些局促不安。
“我可沒錢享受這樣的消費。”吉他手坦然地道出了自己的窘境。
西裝被捋了捋,顯得更為精神的樣子。勉為其難地說:“給我們來壺茶。”
我沒說什麽,只是看着老板,不知道他又再搞什麽花樣。
“放心吧。這茶是我請三位喝的,我只是想讓你們聽聽我的故事。”
“還有這好事。人蒲松齡是請茶買故事,你是請茶,還說故事。”
“他是初步,我是二步。”
“什麽二步?”
“三位聽了就知道了。”
也不知是這茶香的芬芳影響了我,還是這幽暗的環境顯得格外的神秘。
那兩人忽然從我的眼前消失了。
“少女喲,你掉的是這個有着金硬幣的金故事了,還是這個有着普通硬幣的普通故事了?”
果然,是他。
“金故事是什麽,普通故事又是什麽?”
“金故事,是一個普通人艱難萬苦的創業之路,最後走向成功的故事。”
“那普通故事了?”
“普通故事,是一個普通人艱難萬苦的創業之路,最後走向絕路的故事。”
“要不要這麽現實啊,人生已經很艱難了。”
“那你就是選擇金故事了?”
“我兩個都不選。”
“為什麽?”
“金故事不就是我一直做的夢,而普通故事不就是現在的我。”
“少女喲,每個人的旅途是不一樣的。”
“直面生活的殘酷,還能勇敢前行。這就是英雄,都有其精彩的部分。”
河神無奈地看着我。
“你把他們弄哪去了?”我問。
“就在你的身邊。”
“我的身邊?”
忽然茶館的門開了,煙塵随之彌漫進來。間隙間,我竟然看到外面不再是之前的公園,而是一處正在施工的廢墟。
兩個年輕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正是那彈吉他的和穿西裝的。
只是這一次,他們對換了。之前穿T恤的打着領帶,穿着西裝;之前穿西裝的,穿着T恤和牛仔。他們神色洋溢地走了進來,外面立時下起了瓢潑大雨。
“幸好跑得快啊,不然就得成落湯雞了。”
“可不是,我這西裝可是名牌。”
“呵呵,我這吉他也是。理想牌。”
店裏只有一張長方形的桌子,他們便坐到了我的對面。
我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茶。
“這茶多少錢啊?”T恤男問。
“這茶算我的。”西裝男不以為意地說。
我說:“這茶免費品嘗。”
他們放松了下來,誰都沒有說話,享受這短暫的寧靜。
大雨就像神仙施的結界,将所有的柴米油鹽都隔在了外面。
“明天,我有一場面試,希望能成功。”T恤男說。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已經澆滅了他眼中對成功的幻想。只是他已走到了這裏,他只能繼續走下去。為了不負悄無聲息溜走的歲月,也為了心中那儲存多年而未能說出口的話。
“一定會的。”西裝男漫不經心地說着,眼中不知為何莫名的落寞。
雨停了,他們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彩虹,遙不可及嗎?
☆、懸崖二
某某年某月某日天氣晴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又過了一天。
只是太陽升起,又落下了。
我忽然出現在了一家公司裏,面前的電腦正顯示着我前天沒畫完的圖稿。
我不自覺拿起了鼠标,動了起來。
這款設計的主題,名叫蝶變。主體顏色為紫色,綠色為輔。雪紡的輕柔,搭配蕾絲雕刻一般的質感。猶如蠕動的蛹,破殼而出。
最近,國內有個服裝設計大賽,名為Dreen and Gold。公司組織了報名,有兩個參賽的名額。
作為新手,我知道我的希望是渺茫的,但平凡的生活中,夢的跳躍總是在所難免的。
至少做過了努力,總有希望。
“張總。”問候的聲音就在對面。
我回過頭,竟然是茶館裏那個穿西裝的男人。
他走了過來,笑着說:“早。”
随後就匆匆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公司總共就兩個人,對面的英姿還有就是我。
“哎,又要換工作了。”
我奇怪地看向她,問:“為什麽?”
“這還用問。都一個月沒有生意了,還能撐多久。”
“為什麽?”
“就四個人的公司,還兩個是老板。如今,勉強讓工廠将貨生産了出來,卻又沒地方擺賣。等過了季,款式過時了,也就更賣不出去了。工廠的帳還沒結清,這邊又賣不出去。資金都已經周轉不靈了,可別連我們的工資都欠了。”
“那另一個老板了?”
“估計又到街上擺攤了吧。”
忽然房間裏穿來了一聲斥喝。
“我都說了,我們要做的是品牌,是品牌。你當路邊攤賣算是怎麽回事。”
“你給我回來,趕快回來。”
“還有,把所有的貨都帶回來。立刻,馬上。”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英姿搖搖頭。
我看着自己設計的衣服,頓時也心沉到了谷底。
門忽然開了,很大的開門聲。
“荞芙,你去,把他拉回來。”
“就在前面廣場旁的小街。”
我一愣,站了起來。“哦,好。”
廣場很熱鬧,旁邊的小街更是集滿了人。
我好不容易擠了進去,才想起我根本不認識另一個老板。
不過,我看到了河神。
一個穿着西裝,卻卷得跟下地農民一樣的男人,正跟一群大媽讨價還價。
“七十,最少了,不能再少了。”
大媽緊抓衣服不放,猶豫了片刻。終于點頭道:“行,加上這條圍巾。”
河神看起來快崩潰了,但還是只能咬着牙,一口應下。“行,成交。”
很快,兩人做了交換。
他随即又向旁邊的大媽群們投了進去。
“你怎麽在這?”他看到了我,抽空問道。
“是張總讓我來帶你回去的。”
“別管他,他就喜歡打腫臉充胖子。五十,四十五,最少了,最少了。”
“看着也不怎麽樣嗎?”一個胖大媽嫌棄地說,可手卻拽得緊緊的。
河神一把将衣服扯了過來,大聲說:“看看這位大姐的身形,再看看這衣服的質量。親愛的大姐們,我們這是名牌品質,你們還不信嗎?”
這話一出,誰與争鋒。
胖大媽羞了一下臉,急忙又搶過那件衣服,把錢撂下就走了。
衣服很快銷售一空,我們也總算能夠喘口氣了。買了兩瓶水,坐在了廣場的許願池旁。
“張總說這會拉低品牌檔次。”
他很誠懇,很沉重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他說得對,很對,非常對。”
我從他的話中聽到了無奈,可又能說什麽了,這道理誰都知道。
“好了,你回去吧。”
“那你了?”
“下午放學時間,還有一波人潮。我再碰碰運氣。”
“河神?”我忽然喚道。
可他就像失了憶一樣,茫然地看着我。
“有事?”
我搖了搖頭,又說:“我幫你吧。”
他欣然一笑,沒有拒絕。
某某年,某月某日+1 天氣陰
今天早上,我剛進公司,英姿就急忙跑了過來。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出什麽大事了?”
她忽然壓低了聲音,“他們鬧掰了。”
“誰和誰鬧掰了?”
“老板和老板啊。”
“怎麽回事?”
“張總昨天找的買家給回複,成了。但因為何總在街邊賣的衣服被他們看到,他們很不高興。覺得我們品牌沒有如張總說的檔次,不配同他們合作。于是,何總就自動請辭了。并說是公司一時困難欠了他的工資,他才擅自拿公司的衣服去賣的。”
“怎麽會這樣?那他現在人了?”
“走了,我也不知道去哪裏了。”
我轉身想去找他。
忽然房門又很響地被推開了,“去海邊。”
随即門又關了。
我和英姿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莫名其妙的三個字。
我果然在海邊找到了河神,他正呆呆地看着大海。
“我都聽說了。”
“這沒什麽。”他裝出一副潇灑的模樣。
我不知該怎麽安慰他,只好陪着他坐了一會兒。
他忽然開口:“人生嘛,也就那麽幾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何必急于成功了?你說是吧。很快就到達了終點,多無趣啊。大器晚成不成,那就再晚成幾年。反正活着總要追求點什麽不是?”他說着,看向了我。我無話可說。
張總成功了,公司逐漸步上了軌道。我和英姿也算是元老了,有了自己的事業。
一個多月後,我在一家五星級酒店前遇到了河神。那天,我是陪張總去和一個客戶談生意的。
河神還是老樣子,和他在一起的還有另一個人,就是茶館裏那個穿T恤的。
他樣子看起來有些憔悴,生活似乎将他快壓彎了。
河神将他介紹給了我們,“這是李白,一名歌手。”
張總禮貌地和他握了握手,問起了河神的近況。
“你最近怎麽樣了?在做什麽?”
“在酒吧當大堂經理,還不錯。你了?”
“還行。”
“哼,看起來何止還行。改天吃飯,我們還有事。”
“好。”
河神帶着李白走了,臨走前給了我一個微笑。
那天晚上,我找到了他所在的酒吧。
他穿梭在人群中,看起來是那樣的風光。可在這暗夜裏,燈光又是那麽的微弱。
李白的歌唱得很好,深情款款。連我這個不懂音樂只懂聽歌的人,都不覺聽醉了。
正聽得入神,河神忽然走了過來。
“來了。”
我微笑地點了點頭。
他随即看向了李白,欣然地說着:“我剛幫他和一家唱片公司搭上了線。”
“我相信他可以的。你覺得了?”他又問。
“他唱歌很好聽。”我說。
“是啊,就是欠缺個機會。這世道,不是你有才就行的,還得有機遇。而要想有機遇,就得臉皮夠厚。等是很難等到的。誰都喜歡新鮮,新鮮勁兒一過,就又什麽都沒有了。”
我不知道他這兩句話裏有什麽聯系,只是我發覺,他以前并不愛講大道理,而現在張口就是。
“對了,你最近怎麽樣了?跟着老張發財了吧?”
“還好,就是做好本分工作。”
“那哪行。你的設計我看過,不錯啊,很有創意。會是現代人喜歡的新鮮。沒去參加個比賽什麽的?拿個獎,青史留個名。”
“青史上留名的多了,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
他愣了一下,點了點頭。還是像之前一樣的誠摯,和沉重。
“也是,上面的不是大将軍就是大詩人。我至今也就記得一個李白。”他笑着指了指李白。
又說:“我算個屁,我連個屁都算不上。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富人窮人到最後都得成死人。活着嘛,嗯活着。能活着就不錯了。”
“是啊。這裏的酒不錯。”
“是不錯,要不再來一杯橙汁兒?我記得你是喜歡喝橙汁兒的是不?”
我好像沒跟他說過,不過他也不必我真的說過。
他随即喚來了服務員,給我點了杯橙汁兒。
李白下臺走了過來,和我打了招呼後,有些猶豫地看着他。
“怎麽了?”他問。
“我找到工作了,在一家公司當業務員。”
“找什麽工作,我已經幫你聯系好唱片公司面試了。”
李白沉默着,眼睛裏忽然像黑洞一樣看不到一點的光。
他的眼角哀傷地垂了下來,可嘴角卻翹着,露出了一個笑容。
若非眼前所見,我實在無法想象,人的臉竟然能做出這樣上下啓合的表情。雙眼垂到了極致,嘴角卻翹到了最大的高度。
忽然,四周變成了一座高高升起的山,太陽升起了耀眼的光。我們不斷地朝那光明奔跑着,一直跑啊一直跑。到了以為的終點,卻發現前面原是懸崖。
“前面好像沒路了。”我說。
“是啊,後面有路”李白說。
“難道你要往回走?”河神問。
“讓,開。”忽然張總大聲地喊着,從後面沖了過來。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
黑夜過後的彩虹挂在了天邊,雨停了。
茶館的熱茶煙煴着濕潤了所有人的眼。
“該走了。”T恤男起身抱着吉他走了出去。
西裝男端起了手上的茶杯一飲而盡,就如同喝酒一樣。随後,他重重地放下了茶杯,豁然起身,也走了出去。就好像壯士出征般。
只是,不知何時才能奏響凱歌。
作者有話要說: 成功,就是走好自己選擇的路,不要東張西望。
☆、弼馬溫傳
某某年 7月6日天氣晴
這天一上班,李妍就找到了我。
“給,這是那天晚會你抽到的項鏈,可是珍珠的哦。”
我看着那條還算昂貴的項鏈,有絲猶豫,但還是沒有接過來。“這是你去領的,應該是你的。”
“你是不是有聚光燈恐懼症啊?”
“算,算是吧。”
“難怪了,我說這麽大的誘惑,身為一個女人怎麽還能忍心逃走?既然是你抽中的那就是你的。我雖然喜歡,但也知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就拿着吧。”
她微笑着,把項鏈塞進了我的手上。
我也便接受了。
“那我回去工作了。”
“好。那個,作為答謝,中午我請你吃飯吧。”
她有些意外,但還是答應了,“好。”
我急忙回到了位子,抑制不住心裏的雀躍。我竟然說了。
我打開了電腦,忽然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
禮服還有少許就完成了。只是我突然覺得那充滿了神秘的紫有些太過,倒顯沉暮了。反而是跳躍的綠,蹦噠在我的眼前。滿滿的活力,又不失清雅。
“這是,你設計的?”李妍忽然回頭問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還有些地方沒改好。”
“挺不錯的啊,很有新意。是為了這次大賽準備的吧?”
“嗯,我想試一試。”
“好啊,給自己一點信心,你會成功的。”
“謝謝。”
“對了,我是想告訴你,我忘了我午飯已經約了人了,我們改天吧。不好意思啊。”
我有些失望,但還是很快微笑着說:“沒事。我們改天再約。”
“那就好。”她如釋重負。又說:“反正這頓你是跑不掉的。那我先去工作了。”
“好。”
雖然有點失落,但難得交了個朋友。往長遠點看,又何必計較這一時了。
公司有食堂,我心情不錯,所以多點了些。
“這裏,有人坐嗎?”是文員小蔡。來公司三年多,也算是老員工了。
“沒有。”
她坐在了我對面,看着前方,忽然嘆了一口氣。
“怎麽了?”我問她。
她說:“你說我當年怎麽就沒想到去學服裝設計了?要是學了,現在就能跟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