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容貌

? 兩分鐘，門內沒有任何聲響。秦知失望了，如果要投訴，她也只能承受。

去西區的路上，她的心情有點兒糟糕。做派送員半年，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情景。

被投訴，被扣工資，被扣獎金，都是小事。但是她的行為，惹到他生氣，她有點兒不舒服。

秦知再次低頭，看見右手上的顏料。剛才搬東西的時候，紙箱蹭到過顏料，将它的範圍擴大了。

現在，它已經幹涸在手上，但是它的顏色，卻像剛從顏料盒裏出來的一樣，鮮豔而真實。

他是畫家嗎？秦知不免又想到他的容貌。刀鋒一樣的眉，五官深刻，嘴唇冷厲，雙眸如寒水。

他的容貌，絕對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好看。只是他的脾氣，是一直這麽大，還是今天她惹到他了？

懷揣着不安，她将車上的快件送完，驅車回到公司。大院裏有三輛車在裝郵包，她将車停在旁邊，和同事打過招呼後她抱下“箱子”的郵包。

“趙哥麻煩你幫我看一下車上的郵包。”秦知對清點郵包的同事道。

趙哥點頭應好。

秦知抱着“箱子”向經理辦公室走去。在走廊上遇到同事，同事好奇的盯着她懷裏的紙箱問：“總經理的快遞？”

“不是。”秦知笑笑回她，但這個笑很苦澀，很快就消失在她臉上。

經理辦公室的門開着，他伏案在寫什麽東西。秦知敲響門沒等他出聲，直接跨步走了進去。

“這是應承先生的快件，還有一份。”秦知将“箱子”放在經理辦桌上快速的轉身去取另一份。東西比較貴重，她怕被誰收回。

當她抱着“工具”轉身的時候，經理從走廊的臺階上迎下來，接走她手裏的箱子：“只有你懂法語，你給寄件人打一個電話，我們闡述一下情況。”

秦知同意了。

她并不是太懂法語，但是簡單的交流還是會。上大學的時候修過法語。

下午四點，秦知用經理辦公室的座機，撥寄件人留的電話號碼。經理辦公室的關着，他站在秦知旁邊，秦知開的免提。

巴黎的時間比她們要晚七個小時，等到現在才打電話，是為了避免再發生一次早上的事件。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你好，雷森工作室，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助你？”

電話那端傳來标準的法語，還有街頭嘈雜的聲音。對方可能正在大街上行走。

秦知起先還有些緊張，但在對方開口後，她就鎮定了。她同樣用法語回對方：“這裏是中國**快遞公司，請問您是雷森先生嗎？”

“噢，我是。你有什麽事嗎？”

“你*月*號郵寄的兩份快遞，拜托我們送到江山小區應承先生的手中。我們今天已經送達，但對方簽收後将物品送給我們。原因可能是……”

秦知将今天上午送快遞的過程告訴對方，對方沉默了幾秒鐘後道：“他既已把東西送給你，那麽你留下來便是。如果他需要，我會再次為他郵寄。”

秦知：“那我們會為您保管物品，如果需要，您給我們打電話，我們将物品郵寄給您或者送至應承先生家中。”

“這個随便你。”

秦知向對方說了禮貌的話後便挂了電話，然後将她和對方的通話告訴經理。經理也贊同秦知的做法。

那兩份快件現已存放在倉庫中，經理可能是擔心快件中存在危險物品，中午已讓搬運工将它們移至倉庫。

秦知今天沒有收到投訴電話，按理來說應該高興，可她總覺得怪怪的。她手上的顏料洗不掉，需要用特殊的物品才可将它們洗掉。

已經過去八個小時，它們的顏色度還未有任何退化，反而好像比以前更加鮮豔。

五點鐘的時候，公司收到江山小區打來的電話。客戶說她有一份快遞需要郵寄，希望上門取件。

秦知應下來，正好她希望可以在小區碰到7號樓的住戶，這樣就能向他解釋一下今天的事情。

收客戶的快件總歸是不好的。

到小區的時候已經六點，秦知在路上還收了幾份別的地方的快件。

門衛室的門衛已經不是上午的那一個，他見到秦知同樣很好奇。秦知和他簡單的聊過幾句就推着小輪車進小區。

要寄快遞的是3號樓的住戶。

3號樓在7號樓前，7號樓是這一排的最後一棟樓。秦知在走向3號樓的時候，刻意向7號樓看去。可是它的樓前并沒有出現人的身影。

秦知有小小的失落，但她也并沒有灰心。

她将車停在3號樓前便上前去敲門，她稱重量的時候客戶已經将郵寄地址填好。收完錢她便離開。

上車之前，她再一次看向7號樓。意外的是，7號樓前有一個人的身影！

“應承先生！”秦知朝着離開的背影喊道。

她确定那就是7號樓的住戶，他背影颀長，雙腿修長筆直，就像孤立在峭壁上的樹。

不會錯的，一定是他。

但是他冷漠的側臉輪廓，好像完全沒有将秦知的聲音放在耳朵裏，驕傲得就像她不存在一樣。

“請等一等，我有話向你解釋。”秦知并不放棄，她抱着3號樓的快件，飛快的向7號樓跑去。

然而，她還是慢了一步。對方已經跨進門，并且反手一把将門送上，連轉身也未轉，留給秦知的是絕傲的背影。

聽着“嘭”的一聲，秦知的心縮了一下，一份涼意從身上爬上來。如此短的距離，她的聲音又很大，他一定聽到了，只是連停下來也不肯，甚至看也不想看她一眼。

秦知有些受傷，但她只在原地站了幾秒鐘就轉身返回。

上午的事讓她不敢再上前敲門，只能等下次遇到，當面解釋清楚。

3號樓的住戶見秦知瘋狂的跑向一個地方，有些好奇，留在門前看了一會兒。在看到秦知喪氣的轉身時，才收起好奇心進門。

秦知調整好心跳，将快件放到車上，開車回公司，将今天收到的快件入庫統計到系統上，然後才下班的。

她的微信上有好幾百條未讀消息。一些是家族親戚群裏發的，一些是“漫畫”群裏發的，還有一些則是公司的群。她先看林邑棠給她發的消息。

提到林邑棠，她的嘴角會上翹，心情也變得美好。

林邑棠是她喜歡的人，在報研究生的時候兩個人認識的。林邑棠學習法語，而她則修她本科的專業。

“寶寶，我好痛苦啊，想你。”

“你什麽時候來看我啊，我想抱你，心裏空蕩蕩的。”林邑棠在撒嬌。

秦知的臉紅了，她一邊向自己的電動車走一邊給林邑棠回語音：“明天就過去，你忍忍。”

明天是星期六，她的工作周六需要上班，一個星期只有一天休假。

林邑棠做了痔瘡手術，在寧省的省會晉城住院。秦知只在他動完手術的當晚去看過他一次，之後一直沒有時間。

對于這件事，她挺愧疚的。

林邑棠的電話很快就打過來了，秦知的鑰匙已經插|進鑰匙孔裏了，她準備騎車回家。

秦知：“我剛下班，到家後再給你打電話。”

林邑棠不準，一直纏着秦知聊了近四十分鐘才挂電話。

天色漸漸的暗下來，秦義之前給秦知發微信，讓秦知下班回家順路去超市買一點兒香菜做佐料。

眼看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秦知只好加快速度，但她并沒有去超市。她想着待會兒回家只好告訴爸爸，今天公司事比較多，耽誤了時間。

秦知将車在樓下鎖好，已經聽見樓上傳來的炒菜聲。她三步并作兩步的跑上樓，打開門，秦義正在炒菜。

“爸，我來吧。”秦知鎖好門，放下鑰匙，換上鞋快步走向廚房。

秦義一邊翻炒鍋裏的菜一邊說：“你去坐會兒，馬上就炒好了。”

“你休息吧，白天我不在家，你做飯也挺累的。”

秦義呵呵的笑着讓開了，陸雲清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廚房門前，口齒不清的問：“今天……公司……的事……很多？”

陸雲清一年前腦中風了，說話很慢，行動也不方便。但是相較于剛中風的時候，好了很多。

媽媽還在，秦知已經很滿足了，回她：“有別的事耽誤了。”

“後天……就是……星期天，你可以……在……家……休息……一天。”

秦知也是因為媽媽的病，才願意留在家裏上班。

“明天杜熹生日，我下班後直接去她那裏，晚了就不回來。”秦知撒了謊。她和林邑棠的事，還沒有告訴家裏人。

她也想正大光明的把林邑棠帶回來給父母看，但是林邑棠說他現在沒有什麽成就，不好意思見她爸媽，他想幹出一番事業。

對于他的上進心，秦知也是支持的。所以願意等他取得成就，再向家裏人坦白。

吃完飯，洗完碗，秦知再一次瞥向手上的顏料。一天的時間，它們的色彩沒有任何褪變。秦知又想起江山小區7號樓的住戶，腦海自覺浮現起他滿身的油彩和看向秦知時的冷然眼神。

想起他的眼神，秦知覺得身上發寒。她在手上擠了松節油，油彩在溫水下慢慢退去。

她也喜歡畫畫，她的偶像是莫奈。只不過現在她對油畫還不太熟練，只能畫簡單的漫畫和素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