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攤牌

這些年，葉晁遠正是開疆辟土的時候，生意是蒸蒸日上，近日傳聞要涉足影視行業。這樣一位鑽石王老五，自然免不了引來一些個二三線的小女星整日裏跟女間諜似的，僞裝各種身份，接近葉晁遠。

幾回下來，前臺被林嫣然狠批了一通，再不敢随随便便把人指上去了，尤其是年紀輕輕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哪怕這位自稱某行客戶經理的顧小姐。誰知道會不會是個暗自揣度以為葉晁遠喜歡制服游戲的野模？

于是，顧微涼就抱着一肚子火，從兩點一氣兒等到四點半，當真是磨足了耐性。直到石海因為老婆過生日早早翹班，臨走時看到了她，才被引薦了上去。

“這是葉總專屬的客戶經理，以後再來，給葉總打個電話問問，別把人晾着了。”石海格外識相地叮囑了一句，就風風火火的走了，他得趕着去拿蛋糕。

顧微涼聽了這話才明白自己被晾了，恨得那是牙癢癢。

前臺小姐年紀不大，自從那些個三流明星費盡心機騷擾葉晁遠以後，想象力那叫一個突飛猛進，這才怠慢了有正經事的，不禁尴尬不已，暗恨自己不長眼力界兒，一邊不停給顧微涼道歉，一邊撥了林嫣然辦公室的電話。

“讓她坐總經理的專屬電梯直接上來就好了。”林嫣然淡淡說道。

這話一說，倒叫前臺的小姐愣了一愣，才輕聲應下來，領着顧微涼過去了。

葉晁遠下午确實在開會。他的公司主營是計算機配件，最近本是看中了城郊開發區的一塊工業用地，想擴建一個加工廠，事情本來已經談妥了，政府的批文已經下了，貸款也發了。梁家這時節卻偏要橫插了一杠子，說是什麽污染嚴重，生生就要把這事兒給黃了。

早些時日，因為梁無緒的事，葉晁遠就窩了一肚子火，如今私事公事湊在了一起，葉晁遠那火氣，當真是三杯茶也澆不下去了。

正是郁悶的時候，房間側面的電梯突然發出“叮咚”一聲響，電梯門霍然打開，顧微涼穿着一身工裝有些呆呆地站在那裏。

“微涼？你怎麽來了？”葉晁遠微微一愣，有些詫異為何林嫣然沒打電話給他。

顧微涼頭一回坐這麽“高級”的電梯，竟然還能直達葉晁遠的辦公室。再看葉晁遠的辦公室，整個的大理石面辦公桌，稀疏得擺着些文件，電梯旁邊是一套黑色的皮質沙發，後面則是書架和古董架，東西不多，大都是些中規中矩的，整個辦公室都顯得嚴肅異常，格外莊重。

而坐在書桌後的葉晁遠，正襟危坐，手裏端着一杯茶，神色間還有幾分尚未褪去的惱怒，顧微涼不禁有點手足無措，慢慢走進來，方才那點要和葉晁遠“攤牌”的勇氣，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我……我……”顧微涼吞吐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葉晁遠看着女孩兒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不禁有些想笑，心情也好了很多，“坐下來，慢慢說。”

顧微涼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上，屁股只挨了一個邊，緊張得很。

“怎麽乘這部電梯上來了？”葉晁遠見顧微涼放不開，故意調停氣氛，随口問道。

“是前臺的那位小姐叫我乘電梯上來的，那個，提前沒和葉總打招呼，實在是不好意思。”顧微涼一邊說，一邊不禁有些暗恨自己，明明是來興師問罪的，怎地現在說話這麽客氣了，後面的話可怎麽開口！

這口氣實在太客氣，也太見外了，葉晁遠的臉色明顯不好起來，“這個不要緊，我現在正好有空，那麽你今天是來告訴我你考慮的結果嗎？”

畢竟是個聰明人，看顧微涼的臉色表情行動，葉晁遠就大概知道結果了。他是個從不輕易被感情左右的人，這些年多忙于事業，向來無往不利，頭一回要被人拒絕，心裏很是不爽。

“考慮好了。”既然對方前起頭問了，顧微涼的思路像是一下子被打開了似的，“非常感謝葉總對我的關愛，但我覺得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你對我也不怎麽了解，這份盛情我實在接受不了。尤其聽說是您的關照，讓我減少了不少工作壓力，我實在有點過意不去，還請您去跟行裏說一下。我剛剛開始接觸工作，得不到鍛煉，可不利于以後的發展。”

顧微涼很快進入了狀态，嘴是越說越順，口若懸河似的和葉晁遠一通唠叨，打了整場的太極，內容無外乎一件事，叫行裏別讓她只管他。

待顧微涼說完，她才發現葉晁遠一直都沒有吭聲，不禁有些後怕的瑟縮一下。男人坐在椅子上，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樣子，手裏正在玩着手裏的鋼筆。中央空調發出輕微的噪音，顧微涼覺得自己的後背有點涼。

“你的意思是，你寧願天天去應酬，叫人占便宜，也不想沾着我一分一毫？”半晌，葉晁遠才慢慢開口。

顧微涼覺得這話說的有點怪，“好像不是這麽個意思吧……”

“那你是什麽意思？”葉晁遠反問。

顧微涼一時之間有點迷糊了。她覺得葉晁遠說的不對，又好像說的也沒什麽錯，幹脆沉默了下來，一聲不吭。

“你就是來告訴我這個的？”見顧微涼不說話，葉晁遠只當她默認了，他的聲音裏帶着一絲可怕的笑意，若是平素裏膽子向來小的顧微涼走到這一步，也許就該退縮了。

然則，今天中午的經歷實在叫她恨透了被這樣的謠言包圍，她咬了咬牙，輕輕點了點頭，“是。”

“很好，你可以走了。我會和你們行裏的領導提，讓你負責別的客戶的。”葉晁遠答得幹脆利落，仿佛什麽事也沒有一般，冷冷地說，“如果沒什麽事，顧小姐，你可以走了。請從外面下去，不要走我辦公室的專屬電梯，那不是你的位置。”

這話刺痛了顧微涼，她肩頭微微顫了顫，意識到這一回，她恐怕是把葉晁遠徹底得罪了。心裏竟然有種莫名其妙的彷徨和失落，揮之不去的噎在那裏，上不去也下不來。

出了葉晁遠的辦公室，顧微涼大腦一片，她恍惚得從林嫣然面前走過，卻什麽也沒注意到。

林嫣然冷冷地目送她離開，一聲都沒吭。

随後，屋裏突然傳來摔杯子的聲音，叫她不渾身一顫，才慢慢露出害怕的神色來。

這些日子，因為梁家和葉晁遠杠上了的緣故，她夾在中間也是有些難做人的，葉晁遠對她可不怎麽友善，今天這情況，只怕更不會友善了吧。

“杯子不小心掉在地上了，你收拾下吧。今天晚上沒什麽事，你也早點下班吧。”葉晁遠一邊說，一邊拿起挂在一旁的外套，看都不看林嫣然一眼，轉身便往外走。

出了葉晁遠的公司，周齊就打了電話過來，看到手機屏幕上挑動的這個名字，顧微涼才恍惚想起自上回歡送會以後，自己竟再未聯系過周齊。突然的升職、葉晁遠的态度……她這一陣委實過的太累太忙碌了。

“微涼，下班了沒？晚上沒事的話，我請你吃飯。”

顧微涼這才發現，竟然已經五點半了，是該下班了。

周齊選的地方是一家普通的西餐廳，開在本市的繁華商業區，許多逛街累了的情侶或者附近的白領，都會選在這裏解決一下晚餐。

周一的晚上，餐廳裏人極少，顧微涼和周齊各自點了一客牛排，都有些心不在焉，氣氛僵硬得很。

“聽說，你最近在跑葉晁遠的關系？”周齊問的婉轉，神色間卻有些緊張。他自跳槽以後，也是人仰馬翻了一陣，這兩天穩定下來，便聽舊日同僚說起顧微涼的事。他做客戶經理也有些年頭了，自然知曉這裏頭的彎彎繞繞。是以糾結異常，既怕微涼出事，又怕她其實欣然接受着葉晁遠的照顧，心裏七上八下得厲害，才鼓起勇氣，約微涼出來。

“嗯。”顧微涼用叉子戳着盤子裏的牛排，用鼻音應了聲，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不過我今天和他說清楚了，以後應該不會負責他的項目了。”

叉子掉在盤子上發出叮當聲響，在安安靜靜的餐廳裏格外突兀。周齊愣愣地看着顧微涼，幾乎不敢置信，帶着些不确定的揣測口氣問道，“你自己跑去找葉晁遠說的？”

顧微涼起先不覺得什麽，但見周齊這反應，也知道自己這一步是走錯了的。

“我是不是……闖禍了？”女孩子怯生生地問道，小鹿一般的眼睛叫人無言以對。

周齊苦笑起來，“葉晁遠那樣的人，你這麽明着駁他的面子……”

話未說完，顧微涼卻也明白了周齊的意思，不禁又想起葉晁遠方才冷淡的口氣和眼神，“那怎麽辦啊。”

“已經這樣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周齊只好安慰她，“葉晁遠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應該不會怎麽樣的。”

如此，這個話題便被揭了過去，兩個人畢竟都是金融圈子的，如今又都是做客戶經理，聊一些業內的訊息和八卦，時間過得很快。确切的說，是周齊在講，微涼在聽，恨不得找個小本本一點一點記錄下來。

如此到了晚上八點多，二人從餐廳裏走出來。周齊開車送顧微涼回家。

上回的事，二人都默契的沒有再提。顧微涼是不知從何說起，周齊卻是已然知道答案。到家的時候，周齊輕聲說道，“微涼，以後有什麽事不懂，都可以來問我，雖然我們不在一個單位了，但好歹是學長，不會虧待你的。”

學長啊，或許也只是學長了。比同事更親近，卻和男女之情，天差地別。

微涼難得聰明了一回，這句話是結結實實聽懂了的。女孩子回過頭來，輕輕松松的一笑，真心實意地答道，“謝謝學長。”

周齊便也釋然地笑了。

如周齊這般，也算年輕有為的男子，也有自己的矜驕，看微涼不提那事，也知道她對他并無此意，便就此作罷了。

拿得起放得下，進退有度，這是周齊的作風和人生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