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惠妃兄妹冤死?

不知道別人信不信在他們背後居然另有其人,姬子璎是信的,不僅因為告訴她這件事的人是郗玉,更因為她一直不能理解,她對惠妃的小小刁難能讓惠妃恨到欲殺之而後快的地步。

她雖從不曾說出口,可心裏一直懷疑真相并不是這麽簡單。

“請你那位道友去做道場的人,是誰?”姬子璎追問。

郗玉深邃的眼中露出些許猶豫來:“我不知當說不當說。”

“不能說?”

“不,倒不是因為這個。”郗玉面色極是為難:“事關殿下性命,豈有不能說之理?我不知該不該說,乃是因為此人與殿下有關。”

“與我……有關?”姬子璎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麽驚人的話來:“怎麽會與我有關系,是誰?”

郗玉望着她,欲言複止:“殿下真的想知道?”

姬子璎便怔住了。

與她有關系的人……這些年來因着父皇的偏寵,能說得上與她有關的人兩只手就數得上來。

是誰呢?

無論是哪個,她真的要知道麽?

姬子璎低下頭,以手捂住面龐,她現在真希望自己是一個人呆在玄枵宮的寝殿裏,不叫任何人看見。身邊的人想害自己,這麽可笑的事情,怎麽會發生在她身上?

郗玉沉默地看着她似要将自己藏起來的舉動,一時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對不住,我方才本不該向殿下提起這件事。殿下知道了一定會傷心,可若是不知道,下一回又不知會面臨如何險境……我……”郗玉內疚地說道,見她捂緊了耳朵不欲聽的模樣,雖覺尴尬,但也只能立即收聲。

這個消息對于尚未及笄的小公主來說是震撼了些,他默默地起身取來宮人早晨才送來的幹淨帕子,備在一旁。

也不知坐了多久,久到甚覺不自在的郗玉不知不覺抿光了杯子裏的茶水,姬子璎才終于擡起頭來。她沒有哭,沉寂了這麽久,眼中的慌亂已經被很好地壓制下去了。

“那個人,會害母後、阿玔和阿玥麽?”她冷靜地問:“若不會,我就不問;若會,馬上告訴我!”

她知道自己平日有些嚣張,除了母後和兩個兄長,還不曾将誰放在眼裏過,若是因此得罪了人招致殺機,她也就認了。她不認為那個人還有第二次機會得手。

但她不能容忍自己最重視的人受傷害。

她年紀還太小,斬草除根這種事對她而言太殘忍。而且若那個人對母後他們中任何一個人來說很重要呢?這麽醜惡的事情,如果能不讓他們知道,她是不願意叫他們多一樁煩心事的。

郗玉有些無奈,這位小公主怎麽能把事情想得這麽簡單?

“那你自己呢?你的安危不要緊麽?”他眸中有厲色:“殿下怎麽這樣輕忽自己?”

“大概因為我得到的太多罷。”姬子璎竟然還笑了笑:“從沒有公主可以踏入朝堂,也從沒有公主像我一樣,一個不小心就會讓人喪命。人間諸事俱有因果,得到的太多了,失去也會比旁人快些。我不求那麽多,我只想母後和兄長可以一直開開心心的活着,他們離我最近,也因此背負得最多。害我便害我罷,若是天要收我,就讓它拿回去;可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們。”

不久之前他還在憐憫她年幼,未曾料到不過頃刻,她就說出這種無謂生死的話來。

第一次見到她時,她還是個毫不顧及他人的小公主,只圖自己開心。

“若那人只害公主,不欲害其他人,難道不是更其心可誅麽?”郗玉緩緩道:“若是發生這樣的事,背後的緣由才更值得深究。”

姬子璎并不将他的擔心放在心上:“若我問心無愧,無論他為什麽只害我,同我有何幹系?我只管得到自己怎麽做,管不到別人怎樣想。便是沒了他,也還會有別的人,我難道就要一直這樣憂心追究下去麽?那我還過不過日子了?”

見她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郗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可惜我立誓不涉朝中之事……”他頗為愧疚地道歉:“否則便是公主不願,我亦該提點着陛下。”

“我不會怪你。”姬子璎坦然一笑:“我就喜歡你不管這些烏七八糟的事,不似你那些師叔師伯,成日裏哄着父皇做混賬事,一點兒也不像修道之人。你千萬別插手,否則我們割袍斷義。”

郗玉沒有告訴她那人是誰,姬子璎便知道那人不會害自己的親人。

其實她哪裏真的不想知道?可是知道了又不能做什麽,反累自己煩心,又何必知道?

安國公主的及笄典禮早已準備起來。尋常的公主及笄雖說多少要熱鬧一番,可像她這樣阖宮忙碌的,東陵多少年來也不過這一個。越是無前例就越難,許多事情無章法可循,加之文帝對此極為重視,提出諸般要求,且不說禮官們,便是皇後程瑜也覺得費神。

近年來她身子虛,一旦勞累過度便要病一場,是以許多事都交給了身邊信任的宮人;只是姬子璎及笄這樁事她須得親力親為,不能交給他人來做。忙碌之下必有疏忽,離姬子璎及笄還剩幾日,她染了風寒,然而不欲令及笄有任何意外,程瑜并沒有很放在心上。

許多年後,曾親歷過那一天的宮人們還會跟新進宮的人提起當日的盛景。那一年的蓮花早早便開了,而早該凋零的花兒們也遲遲不肯離去,仿佛連上天都矚目這位公主,親許她繁花似錦。

她的及笄之禮并不像其他公主一樣僅僅在後宮之內,那一天文帝號令群臣入宮觀禮,儀式便放在了太極殿,那是為太子行成人禮的地方。

公主穿着據說用了一千只鳥的羽毛才制成的長裙,羽毛色澤鮮妍紋理柔密,站在不同的地方,看到的顏色亦不一樣。她面前垂着用海外之國進貢的水晶和瑪瑙珠子串成的珠簾,晶瑩的光澤為她嬌美的臉龐增添柔光,亦令外臣看不清她的臉——倒不是為了避嫌,自從她險些喪命,文帝就越發小心了,不欲叫外人看清她是什麽模樣。

至于她身上那些巧奪天工的飾品自更不用說,許多見慣了寶物的世族權貴也為之驚嘆,事後紛紛打聽是哪位匠人為公主打造出那樣精美的飾品來。各種名貴珠子串成長而華麗的璎珞披挂在羽衣外,中間以精雕細琢的镂空金珠子點綴銜接,從镂空之處隐約可見裏頭還有許多層更小些的镂空金珠子,這種手藝許多人只在傳說裏聽過。除了串成穗狀的各類珠子,亦飾有各種精巧的玉璧和連珠佩等物,其銜接之巧妙,直叫人看得目不轉睛。

她腕上的镯子,指間的扳指,無一不是精品;便是足下的鞋子亦鑲金嵌玉。鞋跟高高的,後一半別出心裁地镂空成蓮花狀,裝了銀粉,行走之間,步步生蓮。

其後是整整三天三夜的宮宴,其間奢靡無度,只筆難詳。

然而這一切方才結束,皇後程瑜便一病不起,她并未記挂在心的小小風寒令她突然高燒不退,陷入昏迷。

姬子玔與姬子玥踏入未央宮時,正聽見姬子璎在發火:“你們既是來侍奉中宮,打扮成這妖嬈模樣給誰看,等父皇來看麽?來人,打水來給她們洗臉,把脂粉洗幹淨了帶去後殿為母後抄經!”

她極少說這樣重的話,便是姬子玔也不由得吃驚。

衆妃嫔便有人哽咽起來。

她更生氣了:“哭什麽哭!誰許你這麽喪氣?給孤拖出去,不許再踏進未央宮一步!”

姬子玥聽着不妙,趕緊兩步并作一步走了進去,急聲道:“阿璎,你又胡鬧。”

姬子玔在他身後進去,望見的是前殿門口跪了一地宮妃,姬子璎站在殿門前,一臉怒氣,心道她确是胡鬧了。宮妃名義上都是他們的長輩,何能跪得?

再看那些妃子,多半确實打扮得不甚莊重。程瑜這一病,近來極度荒唐的文帝也着了慌,一連來未央宮看兩次,定是因此令不少宮妃起了別的心思。

見兩位皇子來了,她們便似看到了救星一般,巴巴地都望了過來。

姬子玔掃了她們一眼,繼而瞥向姬子璎。那一眼又嚴厲起來,姬子璎滿肚子的火便不好再發作,只咬唇委屈地看着姬子玥。

“常嬷嬷,孤不便管後宮之事,你處理一下吧。”姬子玔對聞訊而來的常嬷嬷說道。常嬷嬷一直在寝殿守着程瑜,不想公主瞬間鬧出這樣大的事體來,也是吓得臉色蒼白,立即懇請各位妃嫔各自回宮。

他又對姬子璎說道:“阿璎,你同我們一道進去探望母後。”

姬子璎只能鹌鹑樣畏畏縮縮地跟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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