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端午

? 馬上便到了端午。

廖氏早就給姨娘們分了過節用的東西,到了端午這天,大家一大早就去了德興院請安,宮裏賞了粽子和香包下來,廖氏又分給了衆小妾,然後在衆人的目送中和周承寅一起進了宮。

今日宮裏設了家宴。

待得二人一走,文錦繡感覺整個府裏空氣都松快了起來,沒有了廖氏這一座大山,想必府裏不少人都松了口氣。只是沒了周承寅,其它姨娘大概會少了幾分期望多了幾分寂寥。

文錦繡坐在炕上,看着含娟、寶燕領着小丫鬟們包粽子。梨香院的小廚房周承寅批準用了之後,廖氏馬上從廚房派來了兩個手藝好的婆子和四個打下手的丫鬟,給梨香院單獨開夥。

文錦繡去謝恩的時候,除了方氏帶着刀子的眼神,廖氏看她又好像有些不同。

梨香院的外院一陣響動,有小丫鬟打了簾子來禀:“徐姨娘來了!”

文錦繡不由奇怪。她和這個徐姨娘向來沒有交集,怎麽這個徐姨娘今天倒到她這裏來了。來即是客,文錦繡起身穿鞋,在正屋門外迎了徐氏。

她穿着姜黃色棕裙,藕荷色褙子,挽着堕馬髻,只斜斜簪了兩朵珠花。徐姨娘本就生的小家碧玉,身子孱弱,又上了年紀,這樣樸素随意的穿着打扮,少女般的嬌弱和徐娘半老的從容糅合在一起,自有一分風華。

徐姨娘看見文錦繡不由一愣。

文錦繡不由低頭打量了自己。茄紫色素面繡折枝梅花的月華裙,茜紅色織金褙子,戴着一串珍珠項鏈,羊脂玉镯子,不同以往請安時的簡單大方,十分的華貴。

文錦繡含笑對徐姨娘道:“今日不是過節嗎?我怕穿綠和粽子分不清,才撿了紅穿!”徐姨娘拿帕子掩嘴笑了,如一朵花舒展開來。

說實話文錦繡不知道為什麽古代人笑起來不是拿了帕子掩嘴,就是拿了袖子掩嘴,笑不露齒居然是這樣遮掩出來的。長得漂亮自然有婉約的風情在裏頭,可是普通人笑起來更像是媒婆或者老鸨。

徐姨娘自然是前者。

二人寒暄幾句,一起進了正屋。

徐氏看了正屋中間擺的黃花梨大方桌上的粽葉、糯米、豆子等物,驚奇道:“文妹妹在自己包粽子啊!”然後又恍然,“王爺給你開了小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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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錦繡拿不定她是故意還是無意,笑道:“哪裏是我做,不過是使喚丫鬟罷了!”

徐姨娘叫了身邊的丫鬟香草,她身後一個穿粉色比甲的丫鬟提着一個紅漆描金食盒,放在黃花梨桌上。徐姨娘對文錦繡道:“聽說妹妹喜歡吃點心,我自己就做了些帶來,希望妹妹不要嫌棄!”

文錦繡就算嫌棄也不會直說,何況伸手不打笑臉人,當即對徐姨娘客氣道:“…留在這裏吃粽子罷?王妃賞了不少!”

不想徐氏欣然同意,文錦繡只得吩咐丫鬟多做幾個,和徐姨娘一同在炕上坐下。

徐姨娘對文錦繡十分熱情,不斷的問文錦繡:“平日裏做什麽消遣?愛吃些什麽?我一般在屋裏抄了佛經或者做些針線,偶爾也去陳姨娘那裏坐坐。”

文錦繡只得打起精神應對她,“平日裏就打打牌、看看書,吃的倒不拘是什麽,整日裏就吃吃喝喝睡睡呗!”

徐姨娘抿嘴笑了。讓香草打開食盒,從中端出了一碟茯苓糕、一碟綠豆糕、還有山藥紅棗糕、水晶糕來放在炕桌上,文錦繡不由的贊嘆一聲,“徐姨娘手藝真好!”馬上拿帕子包着手拈了一塊綠豆糕送進嘴裏,開心的眯了眼,“好吃!”

徐姨娘看文錦繡捧場,也開懷的笑起來。

文錦繡問她:“這綠豆糕甜而不膩,糯而不黏,怎麽做的?”徐氏十分大方,把做法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文錦繡,“…放的糖霜,不是砂糖…”零零碎碎的,麻煩的很,文錦繡馬上叫了喜歡吃食的寶燕記下。

“等寶燕自學成材了,在做了給你這個師傅嘗!”文錦繡指着寶燕笑道。

兩人氣氛融洽說了一會子話,吃點心喝茶,文錦繡和她一起分食了粽子,兩人馬上親近起來。

青杏快步走進來,有事要禀文錦繡,卻連帶着看了徐姨娘兩眼。徐姨娘聞音知雅,立刻表示:“看日頭怕是午時了,我還是早些回去罷!”文錦繡留她:“留在這裏用膳罷!我一個人過節也沒意思!”這也是實話,這是文錦繡到這個世界來第一次一個人過端午,雖然上輩子習慣了一個人,可熱鬧了十六年,難免有些不适應。

徐姨娘有些遲疑。

文錦繡看青杏不像是有大事的模樣,問青杏:“不過是府裏的事,有什麽徐姐姐不能聽的?”

青杏驚訝文錦繡在私下裏居然叫起徐姨娘姐姐,壓下心中的情緒回文錦繡:“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皇上帶了王爺皇子們去了護城河看賽龍舟罷了!”

文錦繡笑着問她:“那王妃呢?”

“聽說把王妃皇子妃們都留在了宮裏,連皇後也一樣。”

文錦繡颔首,又想起另一件事,吩咐她道:“你把過節的打賞都發下去了沒有?”

青杏點點頭,“大丫鬟是二兩銀子,二等丫鬟是一兩銀子,小丫鬟和粗使婆子都是五百文。廚房新來的嬷嬷和丫鬟婆子,給了十兩銀子整桌席面,算是過節。”

徐姨娘聽了暗暗心驚,這一圈沒有個三、四十兩銀子下不來。雖然知道文錦繡有錢,卻不想對下人也這麽闊氣,一般公侯夫人過年的時候打賞下人也不過如此了。不過梨香院下人不多,倒也可以理解。

文錦繡很滿意青杏的行事。

徐姨娘笑道:“既然你留我用膳,我也就不客氣了,讓你小廚房給我做個松鼠魚。”文錦繡驚訝,松鼠魚是杭幫菜。

徐姨娘解釋:“我母親原是杭州府人。”文錦繡笑着聽她說話,幹脆道:“我一般下午和丫鬟打牌,你要不留下來罷?回雨蕉園也是一個人,有什麽意思?”

文錦繡本來想說她和菩薩幹瞪眼,可是看徐姨娘手上的佛珠和頸上的觀音,心想徐姨娘怕是十分虔誠的信徒,雖然她不信佛,可是她尊重別人的信仰。

徐姨娘想了想,答應了。

兩人用過膳,文錦繡換衣裳準備小憩一會,她進了內室,由青杏服侍着脫衣裳,低聲的問:“到底什麽事?”青杏不是不知輕重緩急的人,如果真像青杏說的小事,不會連看了徐氏兩眼。

青杏在她耳邊小聲道:“皇上帶了成了親的皇子公主們去了護城河,把王妃皇子妃們全留在了宮裏。”青杏想了想,又加了句“皇後也在宮裏。”

文錦繡取簪子的手不由一頓。

“驸馬呢?”文錦繡一壁拔下簪子放在妝奁裏,一壁問青杏。青杏的回答簡單明了,“沒去。”文錦繡的手敲擊着妝奁,說了句“我知道了”。

不帶兒媳女婿可以理解,若是想享受天倫只帶兒女也情有可原,卻把皇後留在了宮裏。

是皇後惹了皇帝不快,還是皇帝始終只把鐘皇後當外人?

文錦繡感嘆聖心難測,去了外間,和徐姨娘在臨窗的大炕上小睡了兩刻鐘。文錦繡起來換了件家常穿的天青色褙子,和徐姨娘一起倚在炕上看小丫鬟支牌桌。

出了盈夏的事,廖氏清洗了王府的下人。該放的放,該指人的指人,王府丫鬟少了一小半,人手有些不夠,周承寅幹脆叫了內務府從新進宮的宮女中弄來一批,也免得從人牙子買進來的不知根底。

廖氏給文錦繡新派了兩個小丫鬟。文錦繡幹脆提了寶燕做二等丫鬟,管自己的吃食,含娟負責打聽消息。新來的小丫鬟幹別的倒是利索,支牌桌卻是笨手笨腳的。

文錦繡幹脆吩咐青萍:“把牌桌支到西次間去,以後咱們就在那裏抹牌,不必挪來挪去的麻煩了!”徐姨娘笑她:“你還準備在牌桌上不下來了!”

“整日閑着也無事。我針線不好,又不愛讀書寫字,還不只有抹牌。”文錦繡閑得發慌。

徐氏随口就道:“有了孩子就好了。”

二人皆是一頓。文錦繡知道她怕是到了傷心處,自己也不想想孩子的問題,兩人不約而同的笑着敷衍過去,去了西次間,和含娟、寶燕坐下打牌。

剛要開始,支牌桌不利索的小丫鬟走進來通禀:“陳姨娘帶着大小姐過來了!”

文錦繡奇道:“怎麽今天一個個的都到我這來集會了?”

徐氏笑:“今個兒是端午,熱鬧熱鬧也好!”文錦繡并沒有不悅陳姨娘來的意思,笑着回徐姨娘,“只是平日裏都是我去怡芳居,難得陳姨娘今日到我這來了,還帶了大小姐!”

說說笑笑中迎來了陳姨娘和萱姐兒。

陳姨娘看着碼牌的兩人驚訝道:“你們打葉子牌呢?”

徐姨娘忙拉了她:“你也一起來,不然就借我些銀子,這麽幾圈下來,我幾經輸光了!”語氣中不乏幽怨,“文妹妹玩的太大了些!自己補貼丫鬟就罷了,倒是我糊裏糊塗的攪了進去!”

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含娟忙起身給陳姨娘讓座。

文錦繡玩的大,徐姨娘又不會打牌,且只是過來頑,只帶了打賞下人的銀锞子。不過抹了幾把,徐姨娘就把自己連帶着丫鬟身上的銀子輸完了。

陳姨娘總算知道文錦繡擠兌江姨娘說打牌輸了一百兩不是諷刺,而是确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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