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去找美芝了。”
這是這封信的第一句話,溫顏看到時,幾乎第一時間就開始流淚。
律師走後,韓江陪她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兩人一起看完這封信。
小溫丫頭:
我去找美芝了。
別哭,你從小就愛哭。
記得我說過,你的眼睛很像美芝,所以我一見你,便覺親切,如果美芝也在,一定也喜歡你。
年輕時,我家境貧寒,只是個窮學生,美芝不嫌棄我,嫁給我,用她的嫁妝幫我開藥鋪。
哦,聽起來是不是像許仙和白娘子?
可惜我沒許仙有福氣,如果美芝是白娘子,也許她就不會死。
她病死了,我救不活她,所以我不再行醫,這輩子,再沒碰過藥材。
只有一個遺憾,我沒能找到焰離,丫頭,如果你得空,替我找找,若在你結婚前找到,就鑲到鳳冠上,你結婚的時候戴,它很漂亮,不會給你丢人,也算幫美芝圓個夢。
韓小子,你家境好,不缺錢,所以我把財産都給了小溫丫頭,你不許生氣。
當然,我知道你也不會生氣,你是好孩子,要好好照顧溫丫頭,不許欺負她。
她從小一個人,怪可憐。
我太啰嗦,多餘的話,就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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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諒我不告而別,希望不要吓到你們兩個。
我活了八十三年,少時有美芝,如今有你們,我不貪,滿足了,夠本了。
美芝等我五十年,我不能再讓她等下去,如果,她不等我了,先去投胎,下輩子,我還怎麽娶她?
所以我走了。
不要哭,我比現在幸福。
鐘閻
最後鐘閻二字,铿锵有力,是鐘爺爺留在人世間最後一筆。
跟随這封信,還有一張老舊的田字格紙,上面畫了那枚鴿血紅寶石的形狀特征。
這個假期因母親和鐘爺爺變的悲傷,卻不沉重。
溫顏懂得如何調節自己,活着的人總要努力過得更好,才能不辜負離世親人的期望與祝福。
何況她現在已經有了韓江。
溫顏繼承了鐘爺爺的遺産,不需要再賣房子,她将這件事告訴趙哥,對他這段時間的幫忙表示感謝,趙哥挂掉她的電話後,将手裏的一張卡遞還給面前的韓雪凇。
是韓雪凇為溫顏準備的房款。
所謂買主,其實是韓雪凇自己。
他不想讓溫紹軍的房子落到別人手裏,小姑娘又要強,只能這樣。
但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溫顏不但不會賣房子,還準備買一套房子,知道這件事時,施靜很着急:“你想搬走嗎?”
溫顏忙解釋:“不是,我不搬,只是鐘爺爺還有些遺物需要找地方放一下。”
地産公司許諾的房子就在原址,等建起來投入使用不知道要幾年。
老爺子私人物品不多,但整套的花絲鑲嵌制作用具卻不少,而且現今掌握這種工藝的人為數不多,溫顏之前學了個半吊子,如今她有意深造,想留下這些工具。
房子是她跟韓江一起挑的,不大,八十多平的兩室一廳,一間放鐘爺爺的東西,一間給溫顏做卧室,客廳不小,但被溫顏的操作臺和各類工具占用了很大一片地方,所以只買了一個兩人座的小沙發,反正也不會有什麽客人來。
小區環境很好,就在C大附近,一樓帶小花園。
東西搬進去那天,是個大晴天。
韓江陪溫顏買了新的床單被褥,還有一些洗漱用品,生活用品都備了一些。
收拾完已經是下午,兩個人累得夠嗆,午飯都沒吃,雙雙倒在溫顏卧室那張大床上。
卧室不大,溫顏本打算買小一點的床,但韓江不同意,說大床舒服,可以滾來滾去,最後溫顏聽了他的。
确實很舒服。
橫着躺,滾到那邊是床頭,滾到這邊是他懷裏。
韓江轉過頭,看到身邊的溫顏,她閉着眼睛休息,額間的劉海有些亂。
韓江側過身面對她躺着,手伸過去把玩她一縷頭發。
長大後,還是第一次跟她躺在一張床上。
溫顏睜開眼睛,看到他目光筆直地盯着自己,也轉過來,兩人對視了一會,溫顏忍不住笑:“你看什麽?”
韓江說:“累麽。”
“還行。”
“晚上去趟超市,買點鍋碗瓢盆。”
溫顏笑:“你要在這過日子嗎。”
不知道韓江是開玩笑還是什麽,很認真的說:“是啊,家在本市,可以申請不在宿舍住。”
他堅持在這一片選房子,也是考慮到這邊離C大近。
溫顏愣了一下,忽然有點明白了,他是想跟她一起出來住嗎?
她抿着唇,覺得耳朵熱熱的,眼睛盯着他下巴上的一點胡茬看,細聲細氣地說:“不行,靜姨會發現的,她有這裏的鑰匙。”
韓江:“……你給她鑰匙幹什麽?”
“我的家,肯定要給她鑰匙啊。”在溫顏心裏,這好像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韓江有些不高興,松了手,換成平躺的姿勢,天花板有一塊地方受潮,變了顏色,搬東西之前應該刷一下牆的,他想。
過了會,溫顏挪一點位置,貼過來躺着,腦袋靠在他肩膀的位置,“你不要愁眉苦臉了,我們在學校不是天天都能見嗎?再說,我想住宿舍,大一就出來住,我怕跟同學玩不到一起。”
她說的沒錯,但韓江心裏還是不太舒服,施靜有這裏的鑰匙,那豈不是随時能進來?
想幹壞事都不行。
溫顏見他不說話,伸手去捏他的下巴,不知道他是早上沒刮胡子還是上午累着了,胡茬明顯,有點硬。
溫顏故意用指腹蹭了蹭那裏,怪癢的。
她一直覺得他的下巴特別好看。
韓江受不了她這樣,忍了一會就忍不住了,捉住她的手迅速翻了個身,把人壓住,氣息有點亂,嗓音低低的特別勾人:“亂碰是要受懲罰的。”
男生跟女生的力量真的沒法比,他這個樣子弄的溫顏動都不能動,只能用嘴還擊:“怎麽了,摸一下都不行。”
韓江近距離的盯着她看,忽然有種不真實感。
不久前他還在患得患失,愁容滿面,一轉眼,溫顏已經是他的女朋友。
得知母親去世的消息,鐘爺爺又走了,本以為她會消沉許久,但她卻很快将自己的狀态調整過來。
為能上學準備賣房子,偏此時繼承了一筆遺産,解了燃眉之急。
她柔弱又堅強,不幸又幸運。
好像很矛盾,但這些元素組成了如今的溫顏,韓江知道,她長大了。
想到這,他心底那塊地方格外溫暖柔軟,握住她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按,“別人不行,你随便摸。”
柔軟的掌心貼在溫熱的胸膛上,溫顏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韓江低頭親她。
溫顏閉上眼睛。
窗外偶有路過的行人講話,樹上的小鳥叽叽喳喳,房間裏新買的挂鐘還在滴答響。
親她的時候,韓江還在想,選擇買一樓是不是錯了,以後如果做點什麽,不知道隔音好不好,外頭能聽到嗎?
溫顏是被客廳裏的開門聲吓清醒的。
她反應極快,一把将韓江從身上推開,用力過大,直接把人推到地上,韓江的手臂磕到床沿,痛到窒息。
施靜進來的時候,溫顏正站在床上鋪被單。
施靜手裏拎了兩個紙袋,是她從家裏帶來的一些溫顏的東西,“收拾的怎麽樣了?”
視線一轉,看到站在一旁的韓江,“你就在這看,不知道幫個忙啊?”
韓江深吸一口氣,走上前扯住被單一側的兩個角,在施靜看不見的角度剜了溫顏一眼,用眼神告訴她:你等着。
溫顏面不改色,聲音鎮定:“你往那邊拉一下。”
韓江心底哼一聲,你腦袋上那撮毛還翹着,嘴都被我親紅了,裝的倒挺像。
施靜裏外看了看,感覺一般:“小了點,洗衣機呢?沒看到洗衣機。”
溫顏剛要開口,被韓江搶先:“這又不住人,要洗衣機幹什麽。”
“學校對大一的抓得嚴,必須住校。”
言外之意,你不要有事沒事跑來一趟,這裏沒人。
施靜點頭:“也是,顏顏一個人住這我也不太放心,放假就回家住,這裏也沒人給你做飯。”
已經收拾的差不多,施靜略坐坐就走了。
這一天,韓江雖然答應溫顏住校,但還是拉着她去超市買了一些廚房用品。
鐘閻的那處老房子,多一天都沒留。
拆遷部門那邊早已等不及,溫顏前腳搬走,他們後腳就把房子推了。
因為還有一些後續的事情需要處理,所以溫顏去過一次那家地産公司。
跟其他暴力強拆的流氓公司相比,陰氏地産已經算非常紳士了,從沒為難過鐘閻,大老板甚至還去探望過病中的老人,所以溫顏對這家公司印象很好。
與工作人員辦理相關手續時,恰巧碰到大老板陰博。
溫顏只看到一個背影。
身材管理的不錯,高定西裝筆挺,看得出是自律且穩重的人。
溫顏忽然想起韓江,不知道他穿上這樣正經的西裝是什麽樣子?
陰博從公司出來,上了車,接到秘書的電話。
普通彙報工作,他聽完,指示幾句就挂掉,緊接着又來一通電話,看到來電名字,他眉頭緊了緊。
接起後,那邊說了一句話,陰博臉色驟變,攥緊的拳頭微抖,似乎迫切需要宣洩。
血液湧上眼尾,他的聲音無法平靜:“你再說一遍。”
對方說:“她當年轉院不久就已經死了,上面一直對外封鎖消息,所以咱們才這麽難查。”
陰博閉上眼睛,一些往事從腦子裏一閃而過。
他無法接受。
帳還沒算完,你怎麽能死呢?
挂了電話後的好長時間,他才睜開眼睛,對司機說:“掉頭,去機場。”
……
大四比大一提前一星期開學。
明天就是韓江開學的日子,晚上他和溫顏在C大附近的新家吃過飯,一起去逛超市。
溫顏想挑一個酸奶機。
酸奶機性能簡單,功能都差不多,溫顏在同一款的兩種顏色間猶豫,韓江看了一眼,指了指左面那個,“這個吧,顏色淡淡的,挺好看。”
溫顏拿了那個放到購物車裏,“過幾天大一開學,你會去接新生嗎?”
韓江站在她身邊,看到她領口有一處不太平整,伸手幫她理了一下,“那是大二的活兒,我們不管。”
他略低了頭看她的眼睛:“但我會去接你。”
溫顏很高興的樣子,貼過來膩在他身上,抱緊他手臂不放,“那我在家等你。”
韓江特別享受她這種依賴的姿态,黏人的小貓一樣。
結賬的時候,韓江不知怎麽想的,腦子一抽,鬼使神差,趁溫顏不注意,從一旁的架子上拿了兩盒避孕套扔車裏,混雜在一堆小零碎東西裏,很不顯眼。
東西裝了兩個袋子,韓江一手全拎了,另只手去牽她,溫顏乖乖讓他牽。
超市離家很近,不到十分鐘就走到。
一樓倒是方便,進樓棟就到家,溫顏站在門口翻包拿鑰匙。
韓江盯着那道門鎖。
“你說,這鎖孔要是堵了,是不是就得換鎖芯了。”
溫顏跺了一下腳,聲控燈再次亮起,“是吧,”她轉頭看他:“你什麽意思?”
韓江:“換了鎖芯,施靜女士就進不來了。”
“哪兒那麽巧就堵住了。”包裏亂七八糟的小東西太多,她終于找到鑰匙。
可韓江按住她的手。
他眼睛掃了一圈樓道,在樓梯口角落的掃帚上擰下來一截細鐵絲,三下五除二怼進鎖眼。
“現在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