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吻結束時,韓江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依舊在慢慢磨蹭她的嘴角。

他有些笑意,低聲問,“這次夠了嗎?”

偏頭的瞬間,忽然看到門口一言不發的施靜。

他愣了一瞬,卻很鎮定,眼神裏并沒有被撞破的慌亂。

對這件事,他早有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被看到。

溫顏的心狂跳,第一時間推開韓江,從桌子上跳下來,用力過猛差點磕到腿,她緊靠桌沿站着,兩只手不知道往哪裏放才好。

施靜面色平淡,盯着兩人看了一會,摘下身上的圍裙折幾折捏在手裏,扔下一句,“韓江到我書房來。”

轉身走了。

溫顏特別緊張,施靜的反應很不平常,她滿心焦慮,扯住韓江的胳膊,“怎麽辦?”

韓江捏捏她的手,沖她笑了笑,“沒事,我來說。”

書房門是關着的。

韓江敲了門,沒聽到回應,他推門進去,看到施靜背對着自己站在桌前,抱着雙臂,背影瘦削。

“把門帶上。”施靜說。

韓江照做,随後向前走幾步,在施靜身後一米外站定,“媽。”

施靜轉過身,表情是嚴肅的,跟剛剛在外面截然不同。

韓江一副要殺要剮随你便的模樣更讓她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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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時候開始的。”

韓江回答的很快,“快半年了。”

施靜緊繃着臉,“誰追的誰。”

“我追她。”

施靜的氣息很不平靜,能看出她在努力克制情緒,“你知道她是誰嗎?”

韓江擡起頭跟她對視,“知道,她是溫顏,是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人,是烈士英雄的女兒,是,”他頓了頓,“是我喜歡了很多年的女孩。”

施靜緊抿着唇,眼裏有深不可測的暗光,“你知不知道她是——”

她欲言又止,韓江目光沉沉,等着她說。

施靜深舒一口氣,擡起頭,“你們到哪一步了。”

韓江閉口不言。

施靜提高聲音:“我在問你話,聽不到嗎!”

韓江站直身子,目光向下,“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施靜勃然大怒,揚手狠狠扇了韓江一巴掌,“你混賬!”

力道之大,她掌心都火辣辣的疼,韓江半邊臉立刻紅起一片。

施靜這輩子從沒這樣打過人。

“她從小跟你一起長大,是跟你親妹妹一樣的人!你怎麽能對她做出這種事!”

韓江打斷,“她不是我妹,我們沒血緣關系,為什麽我不能喜歡她?”

他心頭有火,秘密在嘴邊繞了幾圈,最終被他咽下,最後他只輕笑一聲,意有所指:“還是,您覺得我配不上她?還是我們家配不上她?”

我們家欠了她家一條命,的确配不上。

韓江這樣頂嘴,徹底激怒施靜,桌上幾百本施靜即将上市的新書,她帶回來準備簽名。

此時,她随手捧起厚厚一摞,大概有十幾本,狠狠往韓江身上砸過去。

就在那一瞬間,溫顏忽然撞門進來,沖向韓江把人緊緊抱住,用後背替他擋掉那些砸過去的書。

她已經泣不成聲,哭着說:“我願意的,靜姨,是我自己願意的,別打他。”

她闖進來十分突然,韓江想抱她躲開已經來不及,那些新書帶着硬紙殼封皮,砸在身上一定很疼。

韓江立刻将她扯到自己身後護住,雙眼紅透盯着施靜,“你不喜歡,我們走就是了,犯不着這樣。”

三人對峙間,書房裏靜谧無聲,只聽得到彼此沉重的呼吸。

外面大門有響動,是韓雪凇回來了。

他知道今天兩個孩子會回家,将一些工作推後,提前回來,客廳裏一個人都沒有,施靜書房的門敞開着。

他走過去,看到滿地狼藉。

“這是怎麽了?”

看到韓雪凇,施靜一直忍着的眼淚瞬間湧出,背過身子,雙手捂住了臉,小聲低泣。

韓雪凇雖猜不出原委,但施靜已經很多年沒有生過這樣大的氣,想必事情一定不小。

他給兩個孩子使了個眼色,韓江牽住溫顏,跟他往外走。

韓雪凇眼睛在兩人緊緊牽住的手上停頓一下,似乎明白什麽。

出來後,韓雪凇對兩人說:“過來坐。”

父親面前,韓江不敢再有所隐瞞,把剛剛的事說了一遍。

他坐在沙發上,彎着腰,用手揉太陽穴。

溫顏坐在他旁邊,兩只手規矩放在膝間,一直低着頭。

韓江想過施靜可能會反對,但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麽激烈,他深深舒了口氣,有些頭疼,“爸,媽她為什麽會這樣?”

這不合常理,既然欠了溫顏,不應該盡力彌補嗎?應該對她百倍千倍的好,韓江跟她在一起,大家變成真正的一家人,不是更好嗎?

對于韓江和溫顏的關系,韓雪凇并沒過多表态,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青梅竹馬,日久生情,他理解。

他跟施靜,也是年少時就相識。

韓雪凇安撫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不要怪你媽,她有自己的顧慮。”

韓江擡起頭,神色疲憊,“什麽顧慮?”

韓雪凇慢條斯理,洗杯沖茶,“顏顏的母親是怎麽死的,你們應該知道。”

溫顏猛然擡起頭。

客廳裏的藝術鐘表滴答作響,是施靜那年出國,在國外某個展覽上拍下的孤品,全球只有這一個。

時間随着羽毛鐘擺按部就班的流逝,韓雪凇并不打算避開溫顏說這些,有些事,溫顏也需要知道,并且有所準備。

向飛鴻潛伏在當地大毒枭身邊多年,其艱難危險程度自不必說,臨近收網時卻因隊友失誤,導致她身份敗露。她拼死一搏,在救援隊到達之前以一人之力銷毀了即将交易的大批貨物,與毒枭盛宗耀同歸于盡。

盛家提前得到消息,人去樓空,豪宅燒毀,絲毫證據沒留下,盛宗耀的兩個兒子從此失蹤,再沒找到,應該已經隐姓埋名,換了身份。

布線多年,任務最終失敗。

盛家的兩個兒子大的陰狠,小的雖心性未定,但在學校時常常欺負同學,想必以後也不會是良善之輩。

那個行當的人非常恐怖,新聞報道過多次,被他們抓住的便衣,卧底,甚至他們的家人孩子,都會遭到非人虐待。

他們是報複心極強的一類人。

以上,都是宋隊告訴韓雪凇的,當然只是概述,一些細節和其他重要的東西,宋隊不可能透露。

韓雪凇只知道這麽多,全部告訴他們兩個。

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讓他們有自己的判斷。

無論韓江和溫顏如何選擇,他都會尊重。

如果将來有一天,那些人找到溫顏,會怎樣?作為溫顏最親密的男友,甚至以後還可能成為丈夫,韓江會被怎樣?

不敢想象。

這麽多年,施靜小心翼翼,不讓溫顏出遠門,十八歲了,沒讓她出過省,最遠的距離,也只有十一期間的那次海邊度假。

不敢去那些著名景點,特意選了人少的地方。

韓江一直沉默不語,沒有說過一句話。

這一晚,兩人沒在家住。

韓江先下樓,把車開過來,溫顏坐上副駕,她眼睛紅腫,剛剛哭的很兇。

韓江一路猛踩油門,将車開到上次那堵爬山虎牆外,這會兒只剩下光禿禿的磚牆,一片葉子都沒有。

他将車停穩,一秒鐘都沒有耽誤,探過身子,伸手将她的腦袋扣過來,兇猛地吻住她。

直到快要窒息。

下雪了。

很大,雨刷器上很快積了小小一堆。

溫顏摟住他的脖子,嘴唇貼着他臉頰,“韓江——”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一個字都不要說,我不會離開你,從小到大你都拗不過我,這次也一樣,你要聽我的,溫顏,”他狠狠捏着她的肩膀,“我什麽都不怕,我有多厲害,你知道的。”

他抱緊她,“溫顏,我不喜歡你懂事,以後要改掉這個毛病,我喜歡你不顧一切來愛我。”

立場已經很明确,溫顏慢慢收緊手臂,咽下未說出口的話。

雪越下越大,韓江開了暖風。

溫顏摸了摸他依舊發紅的臉,“還疼不疼?”

韓江按住她的手,沖她笑了一下,“你幫我揉揉,就不疼了。”

溫顏真的很認真地幫他揉了幾下,特別心疼。

她擡起頭,“我會被找到嗎?”

“不會。”韓江說,“中國那麽大,沒那麽巧。”

“嗯。”不管他說的是否是真的,此時的溫顏都沒那麽多能量思考更多了。

韓江把溫顏送回學校,立刻返回家中。

他還有話沒說完。

進門時,韓雪凇和施靜坐在客廳沙發上,家裏氣氛陰霾。

韓江把車鑰匙扔到玄關櫃子上,站在門口将身上的雪拍掉,有條不紊地換鞋,脫外套。

他站在父母面前,從沒覺得腦子如此清醒過,“爸,媽。”

“我回來是想告訴你們我的決定,我喜歡溫顏,想永遠跟她在一起,不管未來有多大的危險等着我,我都不怕,而且,他們也不見得能有什麽作為,也許一輩子都找不到溫顏,也許改邪歸正,也可能早就死了。”

“未來有那麽多種可能,我為什麽要因為其中一條不一定發生的事放棄她?”

施靜站起來,依然強硬:“你才多大,現在談什麽永遠?”

“媽,如果您怕被連累,以後我們可以少回家。”

施靜再次被激怒:“你混蛋!如果可以,我願意為她承擔所有危險!但你是我兒子!”

“媽!”韓江攥緊拳頭,雙眼通紅,“我們欠她一個家,不能這樣忘恩負義。”

一瞬間,施靜整個人僵在那裏,頭頂像劈下一道閃電,她站不穩,韓雪凇趕緊扶住她,今晚第一次動怒,“你胡說什麽。”

韓江努力克制自己的聲音:“我什麽都知道。”

“當年如果不是因為您重返火場,顏顏的爸爸就不會死,她媽媽就不會調去雲南,媽,我不想對您的行為作出評價,您是我媽,您欠的債,我來還,我會一輩子愛她,給她一個家,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離開她。”

韓江退後兩步,“這是我唯一的态度。”

他轉身換鞋開門。

而門外,是同樣重返回家,手握鑰匙準備開門的溫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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