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尤旋到了客棧後,只覺得這一日上山下山的十分疲倦,由茗兒侍奉着洗漱後,早早便睡下了。

迷迷糊糊間,她做了個夢。

夢裏她回到了夢想已久的大越,見到了阿爹阿娘,還有阿兄。

她喜極而泣,激動地撲向他們。

結果他們對自己視而不見,目光中根本沒有她的存在。就在尤旋詫異傷心之時,她不知怎的又到了自己所居的清輝殿。

那裏白紗絹花懸挂于牌匾之上,殿內設着棺木靈堂,周遭是披麻戴孝的宮人。

見凝兒在一旁跪着低泣,尤旋喚了她幾聲,她卻根本聽不見。

尤旋心裏失落,又擡頭看向靈位上立着的牌匾:

“端碩公主尹氏清平之靈位”

尤旋打了個激靈,夢醒了。

她倏地從榻上坐起來,環顧四周,發現自己還是在安華寺山腳下的客棧裏。

今夜無月,周遭漆黑一片,屋子裏沒有掌燈,只隐約瞧得見桌椅書案的輪廓。

尤旋揉了揉沉重的腦仁兒,睡意全無。她索性掀開被子,穿衣去了窗前。推開窗戶,外面寂靜非常,依稀傳來知更鳥的聲聲啼鳴。

窗子正對着的地方是碧湖,湖邊柳枝婀娜,柳葉生風,周遭的燈燭散着微亮,使得湖面上生出些許熒熒之光,仿若攏了層細密的紗。

尤旋靜靜看着,不覺間又想到了方才的夢境。

自從來到大霖,她從來沒有夢到過大越的事情,這還是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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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想到了梅姨說安華寺佛祖顯靈的話,心中暗自思忖。

清平今日拜佛祖時,向上蒼禱告,希望自己有朝一日還能回到阿爹阿娘的身邊。緊接着夜裏便做了這夢……

莫非,當真是佛祖知她思念親人,出面顯靈了?

若是如此,又為何只是一場虛無。能真的回去那該多好?

尤旋擰眉看着遠方,陷入沉思。正憂思着,突然又想到什麽,眸色亮了幾分。

她當初是因為喝醉了酒,一不小心摔了跟頭才到這大霖的。那如果她再喝一次酒,出點什麽意外,是不是就有可能回去了?

尤旋原本是下定了決心,此生都絕不再飲酒的。

可既然都到了這樣的地方,後果已經釀成,她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倒不如破罐子破摔,賭上一把。若是再被一場意外給帶回去,自然是千好萬好的。

尤旋想着,一時間心中多了幾分希冀,索性便出了客房來到底下的大廳。

此時天色已晚,住店的都已經歇下了,廳堂裏并無什麽人,只有守夜的老板娘還在,正撥着算盤珠子算賬。

尤旋走過去道:“老板娘給我拿幾壺酒,要最烈的那種。”

老板娘下意識擡頭,明顯十分意外。她愣愣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思忖:這姑娘瞧着也像大戶人家的,怎麽還能那樣飲酒?

“姑娘是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兒了嗎,我們這裏的酒可是很烈的,你一個姑娘家喝多了只怕不好。”老板娘好心提醒。

尤旋說:“沒關系,你只管拿來就是。”

老板娘這才送上來一壺,尤旋接過後原本是打算拿回房間裏喝的,卻被老板娘喚住了:“姑娘心裏如果不高興,不如我陪你喝兩杯?這大晚上的,我一個人守在這兒也寂寞。”

尤旋轉念一想,答應了。

兩人在桌邊坐下,尤旋幫老板娘倒酒,之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仰頭飲盡。

這酒辛辣,跟大越的不太一樣,口感也不怎麽好。不過為了試一試能不能回去,她又仰頭飲了一杯。

老板娘在一旁看着,有些目瞪口呆。

她還是第一次見一個姑娘家這麽能飲酒。

然而她正兀自驚嘆着,那邊剛喝了兩杯的尤旋已經倒下了。

老板娘:……額,好像也沒有很能喝。

那剛剛居然還敢說要幾壺酒?

幸好她只給了一壺。

老板娘上前喚了喚她:“姑娘,你喝醉了,趕快回房歇着吧。”

尤旋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好似沒有聽到老板娘的說話聲一般。

老板娘看她一個姑娘家睡在這兒也挺可憐的,琢磨着必然是有什麽心事,一時生了憐憫。

她嘆了口氣:“也罷,還是我扶你回房吧。”她說着把尤旋扶了起來,送上樓。

今天晚上留宿的人很多,其實老板娘并不知道尤旋是哪個房間的,但是記得她剛剛是從左側出來的,便照着原路給送回去。

上了樓梯左拐,老板娘看着兩間卧房,有些拿不定主意,就又喚了喚尤旋:“姑娘,哪個是你的房間?”

尤旋迷迷糊糊間聽到聲音,掀了掀眼皮,靜默須臾之後指了指其中一間。

老板娘應着扶她推門進去。

裏面黑漆漆的并沒有掌燈,好在老板娘對每間卧房的布局都很熟悉,輕車熟路的将她攙扶到床前讓她躺下,并幫忙蓋了被子。

随後關上門,出去了。

……

穆庭蔚在客棧裏藥浴之後便躺下就寝了,睡夢中他仍覺得很不安穩,身體裏有熱流竄湧,燥熱難耐。

他迷迷糊糊之間,灼熱的大掌握到了一抹柔軟纖細的女子的手,美妙的觸感讓他顫了顫身子,因為貪戀那份美好,他将那雙柔夷緊緊攥在了掌心,又一路向上摸到她纖細的手腕。

如此清晰的觸感,讓穆庭蔚逐漸肯定,身邊躺着的……是一名女子。

他一定是體內的蠱毒無法壓制,這才做了這樣的夢。

既然是夢,他自然也不會顧忌,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将身旁的女子扯進了懷裏,随後翻身壓上去,覆上了那柔軟的唇,細細品酌。

……

一場酣戰之後,穆庭蔚體內情蠱散盡,周身上下是從未有過的輕松與舒暢。

他竟然,有些貪戀這場美妙的夢,恨不能晚些蘇醒。

懷裏的人兒依舊那般真實,兩人親密相貼的觸感,更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

穆庭蔚擁着她,親了親她的唇,她的頸……漸漸地,動作緩慢下來,有些怔住。

這個夢,未免太過真實了些,真實的就好像,真真切切發生過一般!

他驀然醒過神兒來,一個翻身坐起,看看四周漆黑的卧房,目光落在榻上依稀可見的女子輪廓,心中大驚。

果然不是夢!

而此時榻上的尤旋,也悠悠轉醒。惺忪間她覺得周身好似散了架,酸困中還有些隐隐作痛。

那感覺,便好似夢裏被誰給打了似的。

她揉着沉重的腦殼,回想着自己為什麽會這樣。

她記得自己在客棧裏夢到阿爹阿娘,之後就想試一試喝了酒出點狀況能不能回去。之後老板娘說陪她飲酒,結果她飲了兩杯就醉了。

再然後……是老板娘送她回來的?

可是她身子怎麽這麽疼,這麽累呢?而且她……好像沒有穿衣??

尤旋一下子徹底醒了,蹭的坐起來,拿被子護住自己寸絲未着的身子,擡眸間看到旁邊隐約坐了個……男子。

尤旋心中一慌,怒喝道:“你是何人?怎麽會在我床上?”

穆庭蔚也還沒醒過神,又聽她這般質問自己,他頓了頓,低沉着聲音淡淡道:“這話,該我問你。”

尤旋:“??”什麽意思,這不是她的房間,不是她的床?

天吶,不會是老板娘把她送錯房間了吧?

所以,不是人家強了她,而是她酒後胡鬧,強了人家良家好兒郎?

那這跟堂姐強拉人給自己當面首有何兩樣?尤旋之前一直是很不齒這種事情的,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幹出了這樣的事!

太禽獸了!

可事到如今要怎麽辦,總不能讓他對自己以身相許吧?尤旋思來想去的,還是覺得好生安撫一下對方才是。

“那個,我昨晚上喝醉了,進錯房間,不是有意冒犯……其實,這事你身為一個男子應該也不算吃虧,對吧?要不然,咱們就當是一場露水情緣,就,別太放在心上?”

尤旋說着,又摸索着找到自己的衣裙,把一個錢袋取下來遞給他,“你要是還覺得委屈的話,這個,就當是補償你的吧。”

穆庭蔚被眼前這姑娘的反應整懵了,愣愣地坐着,沒有反應。

尤旋以為他還委屈着,就主動塞他手裏:“別不接啊,有總比沒有好吧。雖然這黑漆漆的,咱們彼此看不清對方什麽樣兒,但其實我很好看的,而且還是女兒身第一次,你,你不虧的,如今還有銀子賺,撿了大便宜呢!”

穆庭蔚:“……”這女子什麽意思,把他堂堂帝師當成賣的?

可明明昨晚上是他迷迷糊糊強要了她,該委屈傷心的不是她嗎?

他正覺得莫名其妙,那邊尤旋已經穿好衣服下了榻,又轉頭看他:“我知道委屈了你,但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們誰也不必跟外人提起。出了這門兒,人海茫茫的誰也找不到誰,就都忘記了吧。”

說完尤旋要走,到門口又轉過身來,囑咐一句:“我給你補償了,這銀子當封口費應該不算少,你可千萬別再提此事了。”

見那人始終不說話,尤旋有點急切:“你別不吭聲,好歹應一聲讓我放心啊?”

黑暗中,那邊榻上的人沉默良久,終于似笑非笑地應了一聲:“嗯。”

他語氣慵懶,鼻音上揚,帶着幾分揶揄跟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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