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徐正卿給元宵做了教書先生之後, 倒是一直盡職盡責,每日下午去翡竹軒為元宵授課,結束便離開, 一連幾日來, 尤旋并不曾見過他的面。

倒是喬陽公主, 自從知道了徐正卿給元宵做先生, 三天兩頭往國公府裏跑。

一連來了幾日,見尤旋畫眉堂的院門都很少出, 她也見不着徐正卿的面,不免有些着急。這日,尤旋歪在昭君椅上看書, 喬陽公主在旁邊坐着擺弄一些藥材。

先前尤旋答應了要教她這些,她倒是放在了心上, 時常跑來找尤旋學用毒,之後自己再拿回宮裏練。

幾個月下來, 喬陽倒是學了不少東西。

尤旋看了她身前擺着的幾味藥, 擰眉:“藥量太大了,容易出人命的。”

“哦……”喬陽應着,幹淨把藥材取出來一些, “這樣可以了嗎?”

尤旋這才點了頭, 又囑咐她:“我教你這個是用來防身的,你以後配藥需小心謹慎,不可大意,要量過大出了人命可不好。”

“知道啦!”喬陽沖尤旋笑笑。

又擺弄了一會兒, 她讓人撤下去,自己淨了手。

見尤旋還在看書,她湊過去看了看,嘆息:“嫂嫂都不出門的,不會覺得悶嗎?”

尤旋笑道:“習慣了,你若是覺得悶,就去外面轉轉。”

喬陽轉了轉眼珠:“我一個人多沒意思,嫂嫂陪我出去走走吧?”

尤旋不太想出門,有點猶豫。喬陽扯着她的手軟磨硬泡,各種撒嬌。

尤旋有點受不了這招,最後只能把書放下,同她一起出去轉轉。

現下已經入了初冬,花園裏不如春夏時那般五彩缤紛,卻也有各種各樣的花兒綻放着,被風吹起時送來縷縷幽香。

喬陽看着頭頂的天色,有些心不在焉的。

這是徐正卿給元宵授完課出府的必經之路,尤旋知道她在想什麽,也不多問,只當不曉得,随意在涼亭下面坐着。

眼看着日落西山,徐正卿應該是要過來了,尤旋并不想跟他碰面,笑着站起身:“我覺得有些涼了,衣衫單薄,回去添件衣裳,公主先在這裏等我。”

喬陽點了點頭:“嗯,嫂嫂去吧。”她心思還在別處,時不時盯着前方的路口發呆。

尤旋也沒說什麽,起身走了。

回畫眉堂添了件衣裳,尤旋坐了好一會兒,覺得這時候徐正卿應該已經離開,這才又讓茗兒給喬陽拿了件氅衣去花園裏。

不湊巧的是,尤旋磨蹭了這麽久折回來的時候,喬陽正站在徐正卿跟前說話。

她雙手舉着荷包,含羞帶怯,頭略微低着。

之後徐正卿不知跟她說了什麽,她愣了一下,讪笑着把荷包收回來,轉身跑走了。

茗兒望着喬陽的背影,小聲問:“夫人,公主是不是被蘇侍郎拒絕,傷心了?要不要追過去看看?”

尤旋低頭看了眼手上的氅衣,搖頭。

她跟徐正卿的事,自己還是不摻和比較好。

她轉身打算回壽眉堂,一擡眸,徐正卿還沒走,正向這邊看過來。

尤旋望向他時,他在遠處躬了躬身,倒也沒說什麽,大步走了。

茗兒在後面嘆道:“其實這蘇侍郎生的不錯,又有才情,難怪喬陽公主那樣喜歡。只是公主身份尊貴,想做驸馬的人多了,又何必為了一個無意于自己人而變得卑微呢?”

周遭漸漸起了風,寒涼刺骨,呼嘯着吹過來時,割得人臉疼。

“這天瞧着要下雪似的,夫人,咱們回去吧。”這會兒天色已經黯淡下來,園子裏燈火通明。

尤旋走着回畫眉堂的時候,半路裏便飄起了雪花。

看着天上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尤旋很是驚喜:“今年的雪倒是下的早。”

大越四季如春,她來了大霖才見過雪,記得第一次瞧見的時候當真是驚豔到了。

到了畫眉堂的門口,穆庭蔚在外面站着,似乎是回來沒看見人,正要出來尋她。

尤旋笑着撲過去,眸中帶着歡愉,像個孩子:“公爺,下雪了!”她仰頭看着落下的大片雪花,伸手接過來,“還挺大的。”

穆庭蔚把她手上的氅衣接過來,為她披上。氅衣是紅色的,趁得她臉上的肌膚白皙又嬌嫩,冬日裏多了幾分冷豔。

元宵放了課,這會兒也在往這邊跑,後面鞠嬷嬷和一群下人們跟着。他邁着小腿跑在前頭,看見穆庭蔚和尤旋,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爹爹,娘親,下雪喽!”

那模樣,跟尤旋方才撲過來時一模一樣。

穆庭蔚挑眉:“你們倆還真是母子。”

話語剛落,元宵已經跑過來抱住了穆庭蔚的大腿。

紛紛揚揚的雪花落下,很快在尤旋的頭頂上覆了一層白,穆庭蔚怕她着涼,将她頭頂的雪花輕輕拍打下來,把氅衣的紅色兜帽蓋在她頭頂上。

元宵仰臉看着,摸摸自己的頭頂:“爹爹,我也要戴。”他也披着墨色小氅衣,剛剛鞠嬷嬷說給他戴兜帽的時候,他不肯,跑得飛快。

這會兒瞧見娘親戴上兜帽好好看的樣子,他也想戴了。

穆庭蔚垂眸看他一眼,直接把元宵後面的兜帽扣在他腦袋上,兜帽太大,他動作也不溫柔,頓時遮住了元宵的眼睛,前面一黑什麽也瞧不見了。

元宵不樂意地嘟嘴,伸着小手拽了好一會兒把眼睛露出來,可憐兮兮的:“剛剛爹爹不是這麽給娘親戴的。”

穆庭蔚嗤笑一聲,不理他,牽着尤旋的手進了院子。

元宵嘟了嘟嘴站在原地,見生氣了好一會兒也沒人理,最後小跑着跟上去,沖着尤旋的背影撒嬌:“娘親,我念了半天的書,都餓了……”

尤旋笑着停下來,回頭看他,見他委屈巴巴的樣子,沖他伸手。

元宵歡歡喜喜跑過去,尤旋摸摸他腦袋,牽起他肉肉的小手:“餓了進屋用膳,娘親吩咐廚房做了許多你愛吃的菜,要多吃點。”

元宵得意地沖穆庭蔚哼哼鼻子,被尤旋牽着手進屋了。

穆庭蔚:“……”

——

銘軻太子帶着近衛策馬抵達大霖帝京的時候,所有人被突如其來的雪吓了一跳。

一群人呆愣片刻,瞬間捂住口鼻,格外警惕:“主子小心!”大霖人下毒的手段真不怎麽樣,生怕別人發現不了似的。

近衛李淩看着落在自己身上的東西,伸手的時候,會在自己掌心劃開。他有點慌:“殿下,這,咱們幾個應該都中毒了吧?”

銘軻策馬在前,回頭看見他們這模樣,再擡頭望望天上的雪,唇角一扯:“平時不出大越,沒見識就應該多讀書。”

幾個人愣了一會兒,不明所以地望向前方的主子。

其實銘軻現在也是佯裝鎮定,聽說北陸的冬天會有雪,落下來是白白的,像楊絮。估摸着就是這東西了,他也是第一次見。

他還是挺好奇的,不過當着這些傻子的面,他得顧忌到自己身為太子的顏面。

銘軻清咳兩聲,很正經地跟他們解釋:“這是雪,什麽毒能從天上掉下來?”

衆人坐在馬背上,面面相觑。

“可是我現在渾身發抖。”

“我也是,跟中毒了似的。”

……

前段時間還沒這麽冷,今日突然變天,毫無征兆地飄起了雪花。

銘軻坐在馬背上也在打顫,但好在他還有理智在,不會跟他們這群人一起瘋,知道是大霖的冬天太冷,凍得發抖了。

大霖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凍成狗了!

銘軻打了個哆嗦,跟衆人吩咐:“先去找家衣鋪,買衣服去!”

他們入城後沒多久便宵禁了,這會兒所有的鋪子也都關了門。但是冷得沒辦法,只能在一家衣鋪前面下馬敲門。

半晌出來一個打着哈欠的店小二,看見一群手執佩劍兇神惡煞的男人,吓得一個哆嗦,瞌睡都吓跑了。

銘軻态度還算和善,給了他一顆珠子:“拿幾件禦寒的衣服。”

店小二看見那顆正圓無暇的珍珠時眸色亮了,他長這麽大都沒見過成色質地這樣好的珍珠,聽說大越那邊才有的,在大霖很值錢。

他又看了眼這些人的穿着打扮,大越人的衣着跟大霖差別不大,但款式花紋稍有差異。京城裏近年來不少大越人流入,他認得大越的衣着。

“你們是……南島那邊的?”

“拿衣服。”銘軻蹙眉命令道。

店小二吓了一跳,趕緊打開門讓他們進來,又取了禦寒的氅衣給他們。

銘軻也不多待,拿了衣服就走人。

披上氅衣,翻身上馬,感覺似乎沒方才那麽冷了,但還是冷的,趕得上安置他妹妹的地下冰室了。

銘軻早年狩獵時無意間跌入山谷發現一座冰床,帶了回去放入地下窖中,不料那冰床會散發寒氣,漸漸的成了冰室。

銘軻每次去看清平,都得披上一件狐皮大氅。即便如此,也不敢在裏面多待。

有次他待的稍微久了些,一出去冷熱交替間染上風寒,咳了大半個月。

大霖這鬼天氣,居然還有這麽多人在這兒住着,真稀奇,也不怕凍死。

不過,他記得清平一直想來北陸看雪來着,以前跟他提過好幾次。可惜呀,沒機會了。

銘軻眸色暗了幾分,掠去心底那絲悵然,對着衆人吩咐:“去找鎮國公府。”大越那邊的戰況越來越緊張了,他不能在這裏逗留太久,希望找穆庭蔚這一趟能夠順利,盡快離開。

沿着各條街道找了半晌,有人突然禀報:“殿下,鎮國公府找到了,在那邊!”

“前面帶路。”銘軻策馬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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