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無法啓齒

蕭華嫣似隐忍着巨大的痛苦,又羞于啓齒。

“華嫣小姐這是怎麽了?”

“……”

“快、快叫大夫!”

“小姐你說話呀,你不說又不讓人去找大夫,要是出個好歹……”

“将軍府的大夫在何處?小姐不介意的話我背你過去吧。”秦壑說着就低下身來讓蕭華嫣上他的背,可蕭華嫣卻畏如蛇蠍的連忙後退,焦急得捂着肚子兩頰的冷汗越來越多。

肚子疼?

“二位皇子……且先行游覽吧,華嫣……有事離開一會兒……”說完這一句,蕭華嫣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眼角含着淚花,窘迫的提着裙子就跑,還差點被絆了一跤。

那方向正是書閣,最近的有茅廁的地方……

秦壑這下明白過來,略尴尬,原來是鬧肚子……

蕭襲月當然早明白了怎麽回事,定然是剛才蕭玉如丫鬟遞給她的酸梅湯裏加了瀉藥!一看蕭玉如--眼神閃躲、驚恐,不敢說話、生怕露出馬腳的模樣。

果然沒錯。這回她搞砸了鄭氏選佳婿的算盤,鄭氏不會饒了她。

秦譽來将軍府也已有好日,不便久留,下午便與秦壑一道回了皇宮。此次兩位得寵的皇子來将軍府做客,雖只是說“探讨學習”,但在皇宮裏定然已是被衆多雙眼睛盯着,猜測紛紛。

直到秦壑、秦譽離府,蕭華嫣都沒有從書閣的茅廁出來。

“小姐,我聽說大小姐被人下藥、拉肚子了?”

夜裏,香魚一邊替蕭襲月收好衣裳,一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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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快就傳開了?”

“可不是,負責打掃書閣的那粗使丫鬟是個大漏嘴、藏不住話兒,說她打掃了很久、來來回回提了不少水、累得滿身汗……”還有些話,香魚是姑娘家也不好啓齒,便略了,“不過都是暗地裏悄悄說的。”

“蕭玉如本想害我,卻不想被大姐端了去。”蕭襲月想想又補充了句,“你和冬萱萬不可湊熱鬧,可知道?”

“小姐放心,香魚還沒有那麽蠢笨,只是路過帶了只耳朵聽着,問就全當不曉得。”

“嗯。”蕭襲月略沉吟了一會兒,“大夫人可不是善茬,只怕明日府上就要少上一二十口人。”

“……”香魚暗吃了一驚,慶幸自己沒有去湊熱鬧。

冬萱正在收拾衣櫃。香竹園本是要給蕭華嫣住的,家具置辦得都很上乘,檀香木的衣櫃子又大又寬敞,可是裏頭就孤零零的放着兩條瘦瘦的衣裳,空落落的。

“小姐,你就這兩三身兒衣裳,那一身兒還又破又舊,和其餘穿金戴銀的小姐們相比真是太吃虧了,三皇子、五皇子多少女子渴望嫁的人,小姐還是要上心打扮打扮。”

“大夫人說要給你裁衣裳裁衣裳,這都多少天了,也不見府裏的師傅來咱們這兒。要不明日我私下底去問問平靈?”

蕭襲月笑了一聲:

“問母親的丫鬟有何用?改日,我要她求着給我做衣裳!”

冬萱與香魚相視了一眼。經過這些日子暗流湧動的較量,她們對蕭襲月的作風和城府都有了了解。看似只有十四歲的清秀柔弱少女,實際上城府和計算卻遠不在成年人之下。小姐說如何,一般都八九不離十的。

“小姐,香陽這些日子都不在,要不要我明日去找找她?”

“強扭的瓜不甜,随她去吧。”

自從蕭襲月回府,香陽現了個身兒就不見了,蕭襲月也不找她。香魚心裏有預感,如果香陽再不回來,恐怕就再回不來了,小姐定然知曉她在做些什麽,定是還沒有威脅,不然也不會放任不管。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府裏就少了二十一個下人,丫鬟、小厮,連從前伺候過杜老夫人的老嬷嬷都不見了,說是府裏人夠了,辭退了、打發了。

這些人都是昨天暗地裏嚼了蕭華嫣舌根的。

老夫人聽說自己從前喜歡的一個貼心老嬷嬷被一夜間打發了,還親自去了暖頤園“過問”,出來時臉色難看,喘着粗氣兒。

自從杜老夫人回府,鄭氏放了不少權利、都讓老夫人拿主意,但這回她也是來了氣兒了!鄭國公府嫡長女,上起火來也不是吃素的。

而蕭玉如母女當日上午也被鄭氏叫去了暖頤園,出來時,一向笑得花枝招展四夫人田氏陰沉着臉,蕭玉如跟在後頭一臉菜色,腫着兩個眼泡兒,捂着印着五指山的臉。

田氏回過頭來:

“哭什麽?老娘都劈頭蓋臉一陣罵都還沒哭呢!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一個蠢女子!”田氏一邊低聲罵蕭玉如,一邊拿手帕心疼的擦拭她臉上的指印。

她都沒舍得打一巴掌的女兒,竟然被大夫人的奴才給扇了一耳光!無奈她雖然是淮陰侯的女兒,但确實庶出,來府上又是個側室,不得不處處巴結鄭氏。求得,不過是在府裏有個地位,将來給女兒也謀個好人家。

田氏越想越窩火,卻又沒辦法,只能低聲咬牙:“這次的仇,以後定要報回來!”

蕭玉如早被陳媽媽一耳光打懵了,又恨又委屈的點頭。

府裏表面上一片平靜,實際上幾處雞飛狗跳,就此刻,暖頤園。

“我不吃藥、端開!”蕭華嫣一想到下午面對秦譽、秦壑時的窘境,就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埋了!這輩子她都沒有這麽丢人過!

“娘,我不活了、不活了……往後我還拿什麽臉面去面對三皇子、五皇子……”

鄭氏得知下午之事又氣又怒。

“要不吃身子怎麽會好?嫣兒,娘知道你委屈,你放心,娘定不會讓你白受這罪,定給你加倍讨回來!”

陳媽媽端來泡足的藥來給蕭華嫣洗腳止疼,沒看這黑熏熏的一盆水,一盆足頂二十多兩銀子!鄭氏寶貝女兒是一點都不含糊,什麽都是最好的。

“都怪那掃把星!從她回來咱們的日子就沒安生過!先是芳蘭,後又是咱們。老奴去‘認錯’求饒吃點虧也就算了,本來就是奴才、身子骨賤皮厚,可她竟然一次又一次的克到小姐頭上!接二連三的!要是再任由她弄下去,她還不造反了!”

“哼!誰說我要放過她!”鄭氏的白日裏的“慈眉善目”蕩然無存。“只是眼下老夫人警覺,我們還不宜出手……”轉而又對蕭華嫣滿臉心疼:

“嫣兒,不就是鬧個肚子嗎?往後若你真嫁給三皇子、五皇子,那不也是柴米油鹽、也是要吃喝拉撒的,娘看兩個皇子都不是在意這些細節的俗人。你的琴藝、學識他們已經見識過,而且很是欣賞。二人都是人中龍鳳,正室之妃必然也品貌身份上乘,他們不傻,咱們府裏,誰能比得上你的身份和學識?沉住氣!”

“娘……”

“唉……吃點小虧不可怕,沉得住氣才能幹大事!嫣兒,你要記住這句話。”

鄭氏沉默思量了一會兒,又開口:“這番看來,兩個皇子雖然任挑一個都是文武全才,但五皇子之母兆妃不受寵,三皇子更上乘。嫣兒,娘親已托了彤妃娘娘打聽三皇子的喜好,後日就能有消息,到時候你在好好的準備準備……”

“以小姐的才貌,哪個男子能不癡迷,呵呵,老奴這廂獻給未來的皇後娘娘磕頭了!娘娘千歲千千歲……”陳媽媽不忘逗笑拍馬。

“哎呀,陳媽媽你快起來、快起來……”蕭華嫣雖聽着有些不自在,但是心裏卻是滿滿的向往、自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樣的感覺……光是想一想就覺得甚好!

“快起來吧,若是讓人看見成個什麽樣子!”鄭氏呵斥。“不過嫣兒,朝廷之事朝夕難測,你萬不可太早表露心跡,別忘了,你嫁的不是夫君,而是江山……”

“嗯!”

蕭華嫣重拾精神。想想以往做的那些努力,勤學書畫、精心打扮,就這麽放棄了确實可惜!心裏頭反而生出些越挫越勇的念頭來,咬牙一口把苦膽水一樣的藥喝了幹淨!

蕭襲月,這筆賬她記上了!

藥碗啪的一聲摔在地上,咬碎一口銀牙發誓:“蕭,襲,月!總有一天,我要把你挖眼割舌、千刀萬剮!”

陳媽媽吓了一跳!沒想到平素看起來溫柔良善的大小姐,竟然會說出這樣狠毒的話來!

蕭襲月再見到蕭華嫣是第三日了。美人臉上擦了厚米分,卻也掩不住那分蠟黃憔悴之色。

那藥勁兒真夠猛的!蕭玉如本是打算把她洩死吧!還好她多了個心眼兒,不然若是吃下瀉藥的是她,只怕現在滿府上下多少人落井下石、幸災樂禍,爹不疼娘不愛,指不定說是瘟病又給丢出府去自生自滅。

兩個皇子一走,府裏沒了外人顧忌,接下來鄭氏的任務自然是“善後”--張媽媽還關在黑牢裏頭呢。

買賣府上丫鬟、賣蕭襲月去桐城窯子之事還沒來得及發落幹淨!

可就在蕭雲開要親自審問張媽媽當日,就傳來張媽媽以及周管事雙雙在牢中畏罪自盡的消息,而前一夜,張大也發了高燒病死了。就剩一個香陽,瘋瘋癫癫的跑出了府,見人就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此事不了了之。

慈慶園裏,紅姑和老夫人低語聊着天,一邊給老夫人按僵硬的腿。

“老夫人,這事恐怕有蹊跷,怎麽可能要審問就一下子人全死了。”

老夫人閉着眼睛,右眼睜開一條縫看紅姑。

“這回,死了、便死了吧……”

說得隐晦,但紅姑跟着杜老夫人幾十年,兩人心意相通。鄭氏是鄭國公府的嫡長女,娘家勢力了得,這回的事恐怕與鄭氏也有牽扯,就算沒有牽扯,那張芳蘭定然也掌握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被殺人滅了口。

她常年吃在念佛,兒子蕭雲開又是武将時常三五個月一年半載的在外漂,府裏全是鄭氏做主。這回蕭襲月引出的一系列“折騰”,暴露出了不少府裏的漏洞,往後,她也不能全睜只眼、閉只眼了……

“左邊兒膝蓋骨按按……再往下半寸……恩,對,就那兒、好好按按……嗯……我這把老骨頭啊,看來還不能這麽快倒下……”

接下來七日蕭襲月過得分外寧靜,因為沒人來找她事兒!但這種寧靜只怕是某些人正在醞釀暴風雨。

冬萱、香魚倆丫頭每天心憂--這對丫鬟嗅覺都很敏銳!蕭襲月卻每日吃飽睡足,半點不擔心。

又過了三日,一紙燙金邊兒的書信送進了将軍府--宣平侯世子施景蟠,邀請将軍府華嫣、襲月、玉如、玉蓮四位小姐,一同去乘船游覽平京城外素有“天險銀漢”之稱的,天龍峽。

另外,皇宮裏的三皇子、五皇子等人也會去。

宣平侯世子正是鄭氏的侄子。

不過眼下,蕭襲月臉很黑!

冬萱沒有香魚那麽有眼色:“小姐,你是在因為三皇子納了美人、還要帶着一塊去游峽而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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