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下班回到家後,時承平第一件事就是洗幹淨雙手,換上一套幹淨的家居服和一雙幹淨的拖鞋,再戴上口罩去章可貞的房間看望她。

章可貞眼下獨自居住的房間,就是以前時承平住的主卧。有着獨立衛浴間,可以讓她在屋子裏呆上一整天都不用出來。時承平一進屋,她就喜孜孜地給他看自己的十字繡成果實物。

一邊看,時承平一邊笑着誇她:“真是不錯呀,繡得又快又好,看來你是繡花小能手呢。”

章可貞笑吟吟地說:“我才不是什麽繡花小能手,你不知道,以前我還是女金剛的時候,想繡一幅十字繡可是難度系數很高的活。因為——繡花針捏在我手裏動不動就斷了。”

“是嗎?我試試。”

時承平如今是金剛不壞之身,所以他好奇捏起一根針嘗試一下。最初被輕捏在指尖上的繡花針保持完整狀态,但是章可貞讓他試着用針尖去戳緊繃的繡布時,他下意識地用了一點力。結果金屬材質的針頓時像細牙簽似的斷成了兩截。

看着手裏斷掉的繡花針,時承平不得不承認:“稍微用點力針就不行了,看來外星人的金剛罩真是厲害啊!”

“所以我再三交代你,和別人握手的時候一點也不要用力。還有別人如果用力和你握手,要趕緊抽出來。不然對方會奇怪為什麽你的手像生鐵一樣硬。”

“說真的要做到這一點好難。因為男人和男人握手多半都是會用力的,有力而持久的握手甚至還代表着重視對方的程度。”

章可貞不免有些苦惱地嘆了一口氣:“如果男人之間的握手都要用力的話,那麽你該怎樣避免被人發現你的手特別堅硬才好呢?”

“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握手。所以我總是盡量避免與他人握手,實在躲不過去就直接說我有潔癖,不喜歡和別人有肢體接觸。”

“嗯,這倒是個好辦法,當一個別人眼中的潔癖患者總比當超人要強了。”

“對了,你以前是怎麽解決這個問題的呢?”

“基本上這一點對我構不成大問題。因為一般情況下我和別人的握手都是輕輕一碰就收回來了,而對方無論男女也都不會格外用力了。尤其是男人,否則就是變相騷擾了。不過,我倒是有一回被一個男人假借握手騷擾過。那次我去面試一份咖啡廳的小時工,結果面試的經理居然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臉上的表情還色迷迷的。”

時承平明了地笑問:“不用說,你一定讓他吃了苦頭吧?”

“那是必須的,這種色狼不教訓就是姑息養奸了。他不松手我就不輕不重地捏了他一把,痛得他哇哇直叫,手掌馬上就腫了起來。然後我再告訴他自己練過鐵沙掌,他聽得臉都綠了。”

Advertisement

章可貞邊說邊咕咕直笑,時承平想像一下那種情形也忍不住地笑了。一邊笑,他一邊下意識地低頭看向她的手。她有一雙雪白的小手,每一根手指都纖細修長,每一枚指甲都晶瑩剔透。輕輕地握住她的手,他舉到唇邊隔着口罩輕吻一下,讓她露在口罩外的一雙大眼睛頓時變成兩弧彎彎的新月狀。

雖然口罩遮去了兩個人的大半張面孔,但是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正在歡欣地笑着。那必然是極為燦爛的笑容,一如桃李花在春風中的粲然綻放。

關于怎麽還清自己欠老張的那筆高利貸、不再受皮肉之苦的問題,秦剛想來想去還是只能繼續從女兒那邊下手。畢竟在S市,除了秦笙外,再沒有其他人可以讓他去要錢。

老張大李小王三個人現在每天都輪流盯着秦剛,因為擔心他會跑掉賴賬。說實話他也想過跑,可是跑出了S市後他又能去哪兒呢?回老家的話就沒辦法繼續賴着女兒要贍養費了。

秦剛覺得自己可不能這麽“便宜”了那個死丫頭。死丫頭無情無義,連他這個親爹欠了高利貸面臨要被剁手剁腳的風險都坐視不理。既然這樣,也別怪他存心跟她過不去了。

懷着這種心理,秦剛再一次找到秦笙工作的辦公大廈。這棟大廈保安嚴格,外來訪客想要入內必須要在一樓前臺先登記,并且說明自己要找的工作人員是誰。前臺與該名工作人員聯系确認有約後,才會放人進去。

秦笙當然是不可能會讓秦剛上來見她的,在內線電話裏直截了當地就拒絕了。這也是秦剛預料之中的事,早有準備的他立刻大喊大叫地撒起了潑耍起了賴。

“秦笙,你這個沒良心的,你就這樣對待你親爹呀!我有了困難來找你求助,你居然連見都不肯見我一面。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這麽大,你現在就這麽回報我。大家來評評理,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沒良心的女兒呀!看着老爸要被債主逼死了也不管,還說要剁手腳随便剁,不關她的事。簡直冷血無情喪盡天良啊!”

秦剛在大堂裏一邊捶胸頓足,一邊控訴着秦笙的不仁不孝,努力扮演着一個被狠心女兒抛棄不管的可憐父親。一時間讓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信以為真,竊竊私語地讨論起來了秦笙其人怎麽會如此惡劣。

當前臺再次打通秦笙的內線電話,告訴她秦剛在一樓大堂上演的這悲情父親一幕後,她氣得柳眉倒豎地沖下樓,指着秦剛的手直哆嗦,聲音也直哆嗦。

“你怎麽可以說出這樣黑白颠倒的話來?你什麽時候管過我了?媽媽在世時是媽媽照顧我,媽媽去世後你就把我扔給奶奶,一毛錢撫養費都沒出過。現在卻厚着臉皮跑回來找我要贍養費,我都已經答應每個月給你一千塊錢,可是你呢?居然打麻将打得欠了人家一萬塊錢高利貸。還想讓我來幫你填這個窟窿,我不肯就要潑我一身髒水。秦剛,你是不是一定要逼死我才肯甘休啊?”

秦剛繼續扮可憐狀:“你怎麽能說我沒有管過你呢,你小時候我也給你換過尿布的。雖然後來我這個老爸沒能力,賺不到錢讓你過上好日子。但我終歸是你的親生父親,你現在有能力了就應該要照顧我,這是你應盡的義務。而且我欠的債也不是太多了,就一萬塊而已。你怎麽能夠為了一萬塊錢就不管親爹的死活呢?做人不能這麽沒良心!”

“是,做人要厚道,可是你厚道嗎?一點兒也不。是你帶壞了這個頭,現在就別怪我有樣學樣。你想在這裏鬧事估計是希望我出于愛面子的心理答應你的無理要求吧?對不起,你的希望要落空了。我再次慎重聲明,你的債我不管,要打要殺随債主的便。”

秦笙當着在場所有圍觀者的面斬釘截鐵地說完這番狠話後,就找來保安把秦剛轟出去,并要求以後都不準再放他進大廈。

秦剛來鬧事的确是存着利用輿論壓力逼秦笙就範的目的,卻沒想到女兒居然一點也不在乎家醜外揚,堅決不改初衷地轟他走。奸計沒能得逞,他還反而被幾個保安架起來往外拖。

一邊在幾個保安手裏掙紮着,秦剛一邊惱羞成怒地開始破口大罵:“秦笙,你這個賤人,婊-子,爛貨。你不管老子的死活,老子也一定不會讓你好過。要死大家一起死,你不信就給我等着吧。”

秦剛在孟氏企業辦公大廈鬧的這一出,很快就傳遍整棟大廈,成為衆所周知的八卦新聞。

當天中午,孟哲正好過來孟氏企業陪父親一起吃午飯,所以消息也傳入了他耳中。聽說此事後,他馬上連飯也顧不上吃就跑去找秦笙,想要安慰她。

秦笙這天沒有去吃午飯,因為實在沒胃口,所以獨自一人躲進空蕩蕩的會議室裏發呆。孟哲一開始到底都找不到她,打電話也沒人接。後來是一位清潔阿姨知道他在找秦笙後,告訴他看見她一個人悄悄躲進了會議室。

剛走進會議室時,孟哲還以為秦笙已經離開了,因為所有的椅子都空無一人。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了她,她正在一個最陰暗的角落裏抱膝獨坐,整個人深陷于一片陽光照不到的陰影中。開門聲驚動了她,她像一只受驚的小鳥一樣驀然擡頭望過來,那雙很黑很美的大眼睛裏濃縮着兩片愁雲,閃爍着點點淚光。

那種受傷的姿态,那雙憂愁的眼睛,以及眼睛裏的閃閃淚光,就像一記拳頭重重地擊中了孟哲的心,帶來尖銳的痛楚與悲傷。

他情不自禁地走過去,想說點什麽,做點什麽去安撫這個可憐不幸的女孩。可是,她卻一臉疲倦無力地朝他搖搖頭說:“請讓我一個人呆着吧,我想安靜一下,謝謝。”

硬生生地頓住腳步後,孟哲用一種近乎祈求的語氣說:“就讓我陪你一會兒,就一會兒,好嗎?我保證就安安靜靜地陪着你,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絕對不吵你。”

孟哲滿臉濃濃的關切,讓秦笙不再說話地低下頭,疲倦地埋首于雙膝中。在剛剛經歷過來自父親的傷害後,這個與她沒有任何關系的男人所表現出來的疼惜憐愛,讓她無法拒絕。就如同一個被凍僵的人無法拒絕溫暖的爐火。

得到允許的孟哲,輕移腳步走到秦笙身邊坐下,安安靜靜地陪伴着她。她時不時發出低低的抽泣聲,那聲音仿佛有着金屬一樣的份量,砸得他心口一陣陣鈍疼無比……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