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可貞與時承平匆匆的對話中,房門傳來幾記重重的撞擊聲,也不知道秦笙在用什麽東西砸門,同時伴随着她歇斯底裏的喊聲。

“章可貞,你聽見沒有,馬上給我滾出來,我要跟你算賬。”

章可貞一邊不敢掉以輕心地拼命把實木書桌推過去頂住房門,一邊大聲回應道:“秦笙,你搞錯了吧?我可沒有欠你任何賬,你憑什麽找我算賬?”

“你搶走了我最喜歡的承平哥,你還敢說你沒有欠我任何賬。”

“拜托,你的腦子能不能清醒一點?我可沒有跟你搶過承平,是他不喜歡你喜歡我。倒是你,因為喜歡他想要得到他的緣故,居然狠心害死了自己的親姐姐。秦笙,你太狠毒了!秦筝對你那麽好,你居然也對她下得了手。”

門板上傳來更加沉重的一記重擊,那是秦笙拿着一把菜刀劈門的聲音,同時伴随着她更加歇斯底裏的聲音:“胡說八道,我沒有害我姐姐,她是游泳時抽筋淹死的。”

“表面上看起來是淹死的,實際上是你動了什麽手腳吧?秦笙,既然你現在都已經豁出去跑來我家想要殺我了,能不能讓你姐姐也死個清楚明白?”

“她就是淹死的,我親眼看見她在泳池游着游着突然抽筋下沉……”

秦笙的話沒有說完忽然頓住,門外是死一般的寂靜。愕了片刻後,章可貞忽然顫栗着明白了:“你當時在現場——這麽你親眼看見她溺水,但是你卻沒有去救她?”

“我……我又不會游泳,怎麽救得了她呢?”

聽着秦笙的強詞奪理,章可貞憤怒不已地反駁說:“可你也沒有呼救。只要你開口喊救命,承平就能及時跑出來救她。你卻什麽都沒有做,就那樣眼睜睜地看着她被活活淹死。秦笙,當時你是不是認為她是自己淹死的,和你沒關系。你是不是還認為只要她死了,你就可以取代她得到時承平?所以,你什麽都不做,只是袖手旁觀。”

秦笙當時的确是那麽想的。

那天晚上,秦笙像往常那樣悄悄潛入時承平的家,偷窺他與姐姐秦筝的甜蜜時光。無數次的偷窺已經讓她基本摸清了他們的規律,夏夜的時候,他們經常一起在泳池游泳,像一對戲水鴛鴦般攪得碧清泳池裏水花四綻。

可是那一夜,秦筝與時承平沒有一起雙雙躍入泳池嬉戲。她獨自一人下了水,像一條美人魚似的在水波中游動時,忽然面露痛苦之色,緊接着身體如秤砣般直往下沉。她掙紮着上升了一下,短促地喊了一聲“救命”,第二個字還沒有完全說完,人就再次被池水淹沒了。

秦筝那一刻發生了大腿抽筋現象,劇烈的疼痛導致她無法站立,在水中重心不穩,直接沉到池底。彼時秦笙就躲在泳池附近一簇灌木叢後,将姐姐的意外溺水盡收眼底。

秦笙的第一反應是本能地想要大聲呼救,可是聲音還沒來得及沖出喉嚨就頓住了。因為她忽然生出了一份私心雜念:如果姐姐出了事,我不就有機會得到承平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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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念頭一起,她不可避免地遲疑起來,盡管心底還有另一個聲音在大聲說:別這樣,她是你的親姐姐,而且相認以來她一直對你很好,不是嗎?

可是那份私心卻在固執地反駁着:沒什麽的,雖說她是你親姐姐,但是這麽多年來她一次也沒有想過要找你。還不是你主動去聯系她,她才認了你這個妹妹嗎?雖說是親姐妹,這些年你過的是什麽日子?她過的又是什麽日子?如果她能早點與你相認,你也就不用苦上這麽多年了。相認以後她對你好估計也只是出于內疚心理,你并不欠她什麽。她今晚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她自己的命大不大了。你趕緊走吧,你本來就不該出現在這裏的。

私心雜念占了上風,讓秦笙毅然掉過頭在夜幕下匆匆離去,一次也沒有回頭。

秦笙踉跄着跑回了秦筝的那棟花園洋房,渾身發抖地坐在客廳裏等待最終結果。并在心底不停地安撫自己:如果姐姐真的淹死了,一切都與我無關。我原本就不該在場的,如果我今晚沒過去,她還不也是要淹死的了嗎?善泳者溺于水,她的死是她自己大意的結果了。

不由自主地回憶着那一晚發生的事情,秦笙一邊用力搖着頭,一邊無法自控地反複嘶喊着:“她是自己淹死的,與我無關。她是自己淹死的,與我無關。”

章可貞氣憤不已地繼續反駁她:“怎麽與你無關?你當時在場,如果你及時呼救,她就不會死。可是你見死不救,你眼睜睜地看着她被活活淹死。你怎麽還能這麽理直氣壯地說一切與你無關?好吧,就算你堅持認定秦筝的死與你無關,那麽喬安娜呢?她的死你一定脫不了幹系吧?敢做就要敢當,反正你都不打算活了,能不能讓她的死因也真相大白于天下?”

門外的秦笙沉默片刻後,忽然發出瘋狂的大笑:“好吧,我承認,喬安娜是我從山路上推下去的。因為想要得到承平哥,我親眼看着自己的親姐姐溺水了都沒有呼救,就是想為自己創造一個可以擁有他的機會。所以,我怎麽可能任由那個黃皮白心的ABC半路上殺出來搶走他呢。”

當初喬安娜因畢業旅行住進了時承平的別墅後,秦笙的心裏就一直各種不安。

喬安娜這個漂亮活潑的華裔女孩不像中國土生土長的女孩子那麽含蓄矜持,她确認了自己再次對時承平有了感覺後,就大膽主動地展開了攻勢。那種熱情如火的倒追攻勢,讓秦笙無法不提心吊膽,很怕時承平會被她俘虜了。

有一天,秦笙拎着一盒蘇盈親手烘烤的曲奇餅幹送來銀沙灣。還沒有進別墅的門,她就先隔着落地玻璃看見了喬安娜在親吻時承平。他當時試圖後退避開她的吻,但是她熱情得就像一把火,不由分說地就摟住他并熱辣辣地吻上他的唇。

那一幕,宛如火星般瞬間引爆了秦笙心底埋藏許久的妒恨不滿的炸彈。就在那一瞬,她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不能再容忍喬安娜繼續在時承平身邊呆下去了。

那時候,喬安娜已經在時家別墅住了快一個月,秦笙已經很了解她的生活習性。她習慣每天清晨六點鐘起床跑步,戴着耳機聽着音樂開始跑,先沿着屋後的山徑一路跑上山頂,然後在山頂做半個小時的舒展運動再跑回來。

在銀沙灣秦家的花園別墅居住期間,秦笙也經常在後面的山上散步,十分熟悉那座山的地形地勢。她反複謀劃後,刻意挑了一個起霧的清晨,于淩晨四點半就騎單車從市區出來,在六點前趕到銀沙灣,上了山,藏身于一處最陡峭的山徑附近,靜待喬安娜的出現。

大概在二十分鐘後,喬安娜就出現在秦笙的視野中,雖有薄霧缭繞,但是她那一身鮮紅的運動裝在可視範圍內還是格外醒目。她屏聲息氣地等她走到距自己不足兩米的地方後,忽然沖出去用力将她一推。

意想不到的襲擊讓喬安娜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推得仰面倒地。後腦勺重重砸到地面上後,整個人立刻就失去了知覺。她摔倒的地方是一段陡峭度近六十度的山徑臺階,失去知覺與平衡的身體,一路七磕八碰無法自控地滾下去,滾開滿地的血跡斑斑。

偷襲一得手,秦笙立刻就頭也不回地轉身往相反方向撤離。這座山上的山路四通八達,并不只有這一條上山途徑。她知道如何挑人最少的地方走,一路太平無事地下了山,再騎上單車迅速返回了市區。

就這樣,秦笙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喬安娜。案發時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在這裏出現過,案發後也沒有任何人懷疑她與此事有關。警方的重點懷疑對象是時承平,而不是與喬安娜完全沒有任何關系的秦笙。

聽着秦笙吐露的喬安娜之死真相,章可貞又是驚恐又是氣憤:“殺人這種事,我光是聽着就覺得膽寒,你怎麽就下得了手啊?”

秦笙下意識地攤開自己的雙手看了看,喃喃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天看見喬安娜親吻承平哥時,我恨透了她,恨不得她馬上去死——既然她不會馬上死,就只能由我送她上黃泉路了。”

“所以,我和承平在一起後,你也同樣恨上了我。我那兩次不明原因的腹瀉和意外落水,不用說也是你處心積慮的結果對吧?”

秦笙咬牙切齒地說:“是啊,都是我幹的,我故意在你的食物中摻進了沒有煮過的東西:我故意拖你一起落水;可是你卻比喬安娜命大,幾次三番都死不了,相反還讓承平哥發現了我有問題。我落到今天這種地步,都是因為你。所以章可貞,我今天一定要拉上你陪我一起下地獄。”

章可貞想忍住不罵她都不行:“秦笙,你簡直就是瘋子一個。”

“是啊,我是瘋子。我已經徹底瘋了,我也不想再要理智了,今天就讓我們一起同歸于盡吧。”

一邊說,秦笙一邊放棄了用菜刀劈門的舉動,因為那樣太過耗力且無明顯成效。蘇盈當初裝修這套公寓時全部采用了結實的實木門,并不是那麽容易劈開的。而且就算劈開了房門,她還要面臨章可貞的拼死相搏。強烈的求生欲望會讓她絕不坐以待斃,真要對打起來她也會很費勁。

于是,秦笙決定采取另一種快捷方式。那種方式是她曾經嘗試過的——從廚房裏拎出一桶食用油,沿着門縫往書房裏倒進去,接下來只要點燃火,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發現了秦笙通過門縫往書房裏灌入易燃油液的行為,章可貞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圖,驚駭萬分地失聲道:“秦笙你這個瘋子,你想活活燒死我嗎?”

秦笙陰冷無比的聲音如一條毒蛇般從門縫裏鑽進來:“我雖然瘋了但并不傻,你一直躲在裏頭不出來,放火就是我所能想到的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方式。不是嗎?”

一邊說,秦笙一邊引燃了食用油,書房門口的地面上迅速蓬起了一團火焰,再沿着油跡一路燃進了書房內。熊熊烈焰反複舔着門板與抵住房門的書桌,熱量迅速燎黑了木質的門桌。

章可貞束手無策地看着起火焰蔓延,卻沒有任何辦法可想。她被困在書房裏,這間屋子裏除了書還是書,那些易燃物可不能幫助她滅火,而且有食用油助陣的火勢也不是那麽容易滅的。

無法滅火,她也不能走出屋去。書房門口已經燒成火海一片,她如今可不是能穿越火海卻分毫不損的金剛不壞之身。就算她能強忍那一瞬間烈焰焚身的痛苦沖過去,等在門外的秦笙也會趁機親手置她于死地的。

種種原因,讓章可貞只能困在書房裏被動地向時承平再次求救:“救命啊,秦笙這個瘋子放了火想燒死我。火越來越大,你要快點趕到才行啊。”

接到章可貞的再次求救時,時承平的汽車正被堵在兩個街口以外。聽了她的話,他越發心急如焚了。

之前接到章可貞的求救信息時,知道她躲進了書房,也能知道書房門足夠結實可以暫時保證她的安全,所以時承平沒有打電話報警,而是選擇自己盡快趕過去平息事端。畢竟他現在也不适合與警察打交道了。現在一聽秦笙又使出了放火這一招,他幾乎要悔青了腸子:早知道這樣,應該一開始就立刻報警的。

事到如今,報警都來不及了。倒不如自己盡快趕過去,還可以憑借金剛不壞之身沖進火海及時救出章可貞。如果警察來了,一定會封鎖現場不讓進,反而更麻煩。

于是,時承平立刻跳下車攔住一位騎摩托車經過的路人,看也不看從錢包裏抽出幾張百元大鈔說:“我要趕去禦景苑小區,這些錢請你送我一程,最好三分鐘內趕到,可以嗎?”

摩托車手當然是毫無異議地點頭:“行,沒問題。”

摩托車沖上人行道,甩開堵成便秘般的馬路一路疾馳,果然三分鐘之內就把時承平送到了他家公寓樓下。那時候,已經有人注意到樓上有套公寓起了火,好幾個窗口都向外飄出火光與濃煙。

這一幕引來了不少圍觀看熱鬧的人。小區保安也馬上趕來了。他們發現火情後第一時間是報警,第二時間是立刻疏散這棟樓的住戶。以火勢可能蔓延的理由,用高音喇叭通知所有住戶們先下樓避一避。

公寓樓裏的住戶們争先恐後地下樓避開火災時,時承平卻是逆流而上地要往樓上跑。樓前負責維持秩序的一名保安試圖攔住他,“先生,你不能再上去了,上面的已經起火了,你上去會有危險的。”

時承平情急地一把推開他:“我未婚妻在樓上喊救命,我一定要去救她。”

因為失火,電梯已經不能用了。時承平一邊沖進樓梯間,盡快快速地朝着十八樓跑去,一邊在心底反複祈禱着:老天爺保佑,千萬不要讓貞貞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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