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滄

殷涔将妹妹放到床榻軟席上跟她一起玩耍,手指輕撫過她眼角的月牙胎印,輕喚她乳名,“苁兒長得好看,一定是像我。”

打完鐵,赤着一身汗進屋喝水的殷鐵匠聞言大笑,“像涔兒才好,皮膚白,別跟你爹似的,黑成炭。”

軟席上坐着的殷苁似也聽懂了一般,咯吱咯吱笑開了臉。

暮色時分,甘氏挽着包袱進了家門,殷涔湊上前去,“阿娘辛苦了。”欲接過包袱放下,甘氏卻護着包袱挪開,道,“涔兒這嘴如今越發甜了,你陪妹妹再玩會兒,一會兒我們吃面。”

殷涔有些好奇,阿娘從隔壁鎮子置辦了些啥回來,都不準讓他瞧瞧,他回了裏屋,妹妹仍乖乖待在軟席上,殷涔逗逗她,“你牙長得如何啦?晚上能吃面不?”

殷苁軟糯不清的吐出幾個字,“苁兒……可以……”殷涔大驚之下奔出屋,“娘!苁兒開口說話了!”

甘氏做飯如同她的脾性一般,爽快利落,滋味十足,殷涔前世最愛川菜,這輩子吃甘氏的西北菜也很有勁兒,竈臺煙火噼啪,案臺手氣刀落,不一會甘氏端出三碗手擀面,清湯白面綠蔥花,卻只有殷涔的那碗面上蓋着一只攤得薄薄金黃的煎蛋,殷涔楞了下,甘氏溫言,“涔兒今日就滿六歲了,是個大日子呢。”

這是,生日面?殷涔腦子裏快速回想了下,的确是春日時分,他跟黑衣人逃命時便是此時,後來他長大了些,又在家無意翻出了一張信箋,上寫着他的生辰八字,還有一句話:大雨出生,單名一個“涔”字,成年表字平山。只是往年殷鐵匠夫婦也并未特意慶賀過,今年這是為何?

那邊殷鐵匠已經呼嚕嚕吞完了半碗面,甘氏抱着小女兒慢慢哄喂着,殷涔用筷子将煎蛋一分為二,夾起一片放到甘氏碗裏,“給苁兒也吃。”

甘氏爽亮的笑聲又起,摸摸殷涔的頭,“快吃,一會還有好東西。”

殷涔趕緊如父親一般呼嚕嚕吃完面,只見甘氏使了個眼色,殷鐵匠從竈臺旁拎起那只小小的花布包袱,放到桌上解開,粗布散落,裏面是一團花花綠綠的粉嫩果子。

殷涔眼睛睜得溜圓,聞到随之而來的濃郁甜香,他這具身體目前仍是小兒,哪裏受得了甜食的誘惑,想也沒想的抓了一顆在手裏,只覺觸手膠軟,他問道,“娘,這是啥?”

“這是隔壁查令鎮糖果鋪子新來的吃食,我聽你趙阿姐她們說起,都說是南邊來的新鮮玩意兒,她們都說好吃,我就想着讓涔兒生辰也嘗嘗。”

殷涔聞言感動得不行,他輕咬一口,感覺應該是糯米做的甜物吃食,滿口清香怡人,他再抓起幾顆,塞給甘氏、妹妹和一旁呵呵笑的老爹,老爹卻只擺擺手,“給你娘,我吃這玩意,牙疼。”

出其不意的,甘氏突然提起,“涔兒,過了今日,你就須正式拜師進學堂了,爹跟娘已經跟江先生打了招呼,明日正式行拜師禮。”

殷涔楞了下,忘了這時代也還有上學這回事,随之開始頭疼,他張着小嘴躍躍欲試,很想告訴爹娘,他識字,能念書,他還會算數,會解方程式,會這朝代誰都不會的外國話,會偵查會反偵察會上天會入地,會的東西多到數不清,但他知道,他啥都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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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生生回了句,“好,”又問,“江先生是誰?”

“就是咱們鋪子斜對角那個很窄的門臉,江先生的私塾就在樓上。”甘氏回到。

殷涔記起那個須發皆白的老頭,就是他呀,他再應了聲,說了句,“感謝阿娘和阿爹,明日涔兒跟你們一道。”

晚間回到自個的房間,他卻有種說不出的郁悶,進學堂,跟着老夫子念詩書,又能如何?他這輩子,估計到最後也就是繼承他爹殷鐵匠的手藝,繼續留在鐵匠鋪裏,叮叮咣當的過完這輩子。

一聲頂到喉嚨的嘆氣聲還沒來得及發出來,殷涔只聽角落裏隐約有東西動了一動,他一驚,“誰?!”

一道瘦削峭直的身影自屋角緩緩踱出,明明沒見過幾次,又已經隔了這許多年,殷涔卻覺得這身影熟悉到不行,他捂住心口,片刻愣怔過後,從床前直奔過去,一把抱住那個看不清面目的身形,這人身上的味道都沒變過,那半個月的策馬疾馳,他都是靠着這人身上像野草又如野獸的味道安然睡去。

殷涔緊緊箍住眼前人,生怕他再消失,又或是一松手就跑沒了,淚眼婆娑的仰着臉,一把嬌嫩童音上氣不接下氣,“沈…滄…你總算…來了…你…不許…再離開…”

沈滄的雙手怪異的停在空中,料他想了千百遍,也想不到如今是這情形,這小祖宗,跟他将軍老子完全不是一回事嘛!

“還有,他怎麽知道我叫沈滄?!”歷經過狂風巨浪千錘百煉的沈大人心中一聲悶雷。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請坐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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