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最終的夢境（二）

托尼斯塔克緊盯着屏幕上跳動的秒針，表情突然微變， 視線就轉向了大崽。

班尼皺着眉頭茫然的和父親對視着。

旁觀的班尼也深深的望着夢裏這一個生活軌跡和他完全不同的男孩。知道或者不知道， 在場三人都在屏氣凝神等這一瞬間的變化。

小班尼這些年過的很好， 大的陰謀戰亂都在他出生前終結，維持和平的兩個超級英雄聯盟都和他熟識， 別人眼中見一面都要激動好久的叔叔阿姨們自小就會抱着他哄着玩了。托尼和佩珀照料他有多精心，夢中也每每都不用敘述。

這麽下來，小班尼被養的活潑開朗，之前殘留下來的敏感孤僻也好久沒冒出來過了。

就像現在站在實驗室裏，男孩的深褐色頭發一如小時候蓬松柔軟，剪短了不少，在額前留着碎發。桃花眼的輪廓和托尼一模一樣，就算是皺着眉頭， 班尼眉眼間的精氣神還透着無憂無慮的意味， 神采飛揚。奶膘開始褪後， 身高也開始拔高， 男孩現在就算還在托尼腿上坐着， 都有種小少年的蓬勃之氣。

無論誰一眼看過去都能知道——這是一個傾盡父母的愛和呵護、被從小精心澆灌出的幸福孩子。

然後下一秒。

小班尼茫然中透着疑惑的眼神變了。

“……”他緩緩的擡起眼簾，表情空白了一瞬， 先打量了周圍這個熟悉中透着陌生的實驗室， 再去看眼前假裝不緊張的托尼斯塔克，這些年所有的記憶全都一股腦湧了上來。瞬間，班尼的表情就扭曲了。

“臭小子？”托尼探究的眉毛一揚，挑揀半天最後揪出這個八年前的舊稱呼。

“……爸爸。”班尼的臉色黑的要命， 他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燙的冒煙了，只能咬牙切齒的喊了一句。

“我還是更喜歡聽你甜甜的喊‘papa’。”托尼眼皮一翻，揶揄的已經開始用黑歷史翻舊賬了。他拍拍男孩的肩，滿眼笑意，“現在你全都清楚了？”

他把臉一湊，一副老神在在等着的樣子。

班尼的臉從黑轉紅了：“——！”

記憶中，小時候托尼斯塔克每次等着他親，都把臉一湊，小男孩邁着小短腿就蹦着去親爸爸了，一口一個，響亮清脆，積極得很。

偶爾親煩了，小男孩覺得托尼太粘人，他只會嫌棄的抱怨一句：“每天都要來！”然後男孩還是會傻乎乎的過去親口爸爸以作安慰，自以為很體貼包容大人。

他一點都不知道老狐貍的險惡用心！

斯塔克不以為恥還變着花樣、高高興興的趁着班尼小哄騙他！！

班尼現在越想越痛心疾首。

“說——班尼，你最喜歡爸爸。”這是斯塔克每次哄騙幼小無知的班尼的原話。

記憶中天真的小班尼也真的這麽喊了，被人賣了都不知道，小奶音裏還透着歡喜親近：“我最喜歡爸爸了！”

親一口，配一句“我最喜歡爸爸”。班尼現在想想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八年一下來，黑歷史堆積成山都快讓他眼前一黑了，怼，這還怎麽想着怼斯塔克？！

班尼僵硬的試圖從托尼斯塔克腿上挪下來——雖說他的記憶和身體都習慣了這麽親近，撒嬌也是常事，可前後兩份記憶同時融合，之前他和托尼斯塔克還都是互別苗頭的相處關系呢，班尼主觀意識上一時間怎麽都下不來臺。

“既然你的記憶都恢複了，我給佩珀打電話，還有我媽媽，他們都等着呢，晚上大家都過來。”托尼只當沒看見班尼的小動作，見他不親自己，矜持的用手一攬，仍然把小班尼牢牢摁在膝蓋上，一只手去随意的揉大崽的卷發。

随着托尼的話，空氣中自動彈出了通訊頁面，號碼一個個跳了出來，貼心的智能管家j幫忙通知了。

“放我下來！”

班尼連脖子都紅了，開始掙紮起來。記憶沒全融合好，他現在只覺得羞窘難安，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真把他當兒子寵了這麽久的斯塔克。

這話說的有點奇怪，可——以前的斯塔克對他的态度不像對自家兒子或者小孩子，班尼以前也沒把自己當成過普通小孩子。

“真是奇怪了，蘿蔔寶寶，你的反應讓我很懷疑……？”托尼見他掙紮的厲害，開口的語氣突然變得驚奇，尾調上揚，小胡子男人的後半句話又故意慢吞吞的，他故意皺起眉問，

“是我這八年做的不夠好？還是你之前沒把我當過爸爸？”

這問題尖銳的厲害，就算班尼這會兒正惱羞成怒，他也知道他要是真的錯口否決，那絕對會傷到托尼斯塔克的。平時鬥嘴可以，現在……他又不是不知好歹。記憶裏大家對他多好他都知道。

只此一句，班尼所有抗拒的話和行為就都被堵回來了。

“……”卷發男孩掙紮的力度突然洩了，班尼無可奈何的坐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懷裏，緊繃着臉，從脖子到耳朵尖都漲得通紅，可他心裏還是憋了一口氣。

憑什麽兩個人鬥嘴争氣了那麽久，托尼斯塔克說收就收，仗着他失憶狡猾的直接把他當成孩子哄？現在不準他走又不準他羞惱，管的也太寬了！那還不準他報複嗎？

班尼一想就怒火上湧，不管不顧的頭一轉，報複的一把揪住斯塔克下巴上的小胡子，疼的托尼眼皮一跳，直接倒抽了一口氣，笑的得意的表情瞬間僵硬了：

“嘶！”

“爸爸……我覺得這手感也和記憶裏小時候的一樣。”班尼威脅的盯着他，焦糖色的眼睛裏陰測測的，“對吧？”

“ok，ok！”托尼忙不疊的舉手投降，只覺得胡子疼，腦仁也疼。

他幸災樂禍的太早了，臭小子的記憶剛恢複，本來他以為還能借機逗上一會兒，結果這麽一刺激，他擔心的畫面是沒發生，班尼還和以前一樣待他親昵。可眼看着班尼直接破罐子破摔的跳過羞惱，以前的小心眼報複和現在的調皮搗蛋全融合了！

這是一個加強版的小壞蛋啊，以後有他頭疼的了！

什麽叫自作自受？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了。

“臭小子，嘶，蘿蔔寶寶，還沒揪夠？？”平日意氣風發的托尼斯塔克只能吃痛的抽動着臉皮，表情古怪，得意矜持通通保持不住了。他的兩只手僵在旁邊空中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忍不住譴責的抗議起來，“班尼，你這撒嬌沒完沒了了啊！三歲過後你就不再揪我胡子了！”

班尼洩憤的又揪了一把，頭一埋，終于帶上了哭腔：“要你管！”

他用能撞死人的氣勢一頭紮進托尼懷裏，倔強的扭開臉瞪着地面，眼睫毛上濕漉漉的。托尼差點又沒被這一頂撞的背過氣去，畢竟大崽也不小了。不過，他哪裏不清楚這是什麽意思？托尼無可奈何的用手順着男孩的背，心有餘悸的不敢再拿話逗他了，只能轉移了話題。

這場面，一派的父慈子孝。

“……”托尼斯塔克看不見，旁觀的班尼卻把男孩發紅的眼圈看的清清楚楚，他也情不自禁的扭開頭，控制不住發酸的鼻尖。

真好，這就是未來嗎？

本來班尼總覺得很不真實……因為那個男孩太開朗了，和他一點都不像。活的那麽幸福的男孩理應配上那樣的性格，但那不是他，他總會這樣想。

這麽多次的夢，一直到這一刻，男孩的兩份記憶融合，班尼徹底從他身上找到了熟悉感。那種激動的心情讓人顫栗，是難以言喻的感動。那個孩子，真的是他啊……未來真是讓人期待，他不再害怕了。

班尼的心一穩，徹底落到了實地裏，他閉上眼睛，終于安定了，陷入了一片黑暗。

夢境結束了。

“……”慢慢睜開眼的班尼也僵住了。

他差點以為自己是從一個夢裏突然到了另一個夢裏。

床邊坐着的是托尼斯塔克，他怎麽跑來了？？眼底發青又臉色發黑，誰惹他了？

好在羅傑斯先生也在另一邊的窗臺前坐着安靜看書，突然聽到動靜，英俊的臉上終于綻開了一抹安心的笑意：“班尼！你終于醒了——我去叫阿爾弗雷德。”

史蒂夫很擔心他的情況，甚至都不等托尼說一句話，金發男人就匆匆大步出門了。

“終于？”

班尼茫然的撐起身體，從床上半坐起來，他這才感覺到四肢笨重的不大聽使喚，他暫住的這間客房裏也多了幾樣東西——輸液架和吊瓶，與之相連的針頭正被膠布固定在他的手背上。

“爸爸，你怎麽來了？”班尼剛從那個溫馨的夢中醒來，又弄不清楚情況，腦子有點迷糊，直接溫順的喊了這個稱呼。

“我怎麽來了？”托尼臉色仍然發黑，他不善的盯着班尼臉上消了大半的青紫，按捺着心中的怒氣，皮笑肉不笑，“布魯斯韋恩的孩子都把你揍成這樣了！昏迷三天，羅傑斯還敢瞞着我？”

天知道托尼突然接到通訊是什麽心情，他家外出旅游的臭小子白天被揍了一頓，晚上一覺就昏迷不醒了，一直昏了三天，什麽毛病都檢查不出來，最後醫生只能判斷可能是傷到腦袋的哪裏了，畢竟人體那麽精密，什麽時候醒過來還是未知數。

美國隊長報信的時候本來就不是第一時間，氣虛得很。托尼再從通訊裏一看，往常活蹦亂跳直怼他的小男孩這會兒被揍得鼻青臉腫，躺在床上合着眼簾，悄無聲息。

那凄慘樣子讓托尼當場就氣炸了，失去理智的穿上戰甲，直接飛往哥譚找布魯斯韋恩打了一架。

這是在哥譚待客的道理嗎！上門做客你兒子還欺負我兒子，沒話說了，來打架！他今天就要給驚奇公司新上一出鋼鐵俠大戰蝙蝠俠！！

托尼揍不了達米安，拉着布魯斯打了好幾天架，擾得理虧的布魯斯這幾天都沒顧上找紅頭罩的麻煩。達米安心虛的對老爸噓寒問暖，總算不那麽熊了。

“這幾天是你媽媽照顧你的，她太累先去睡了。”托尼沒好氣的交待，“要不是正義聯盟認識的魔法師多，我們打算找他們幫你看看靈魂，我早帶你回紐約了。”

“媽媽也來了？”班尼越發覺得氣虛，他張了張嘴，有些糾結。

大家都以為是達米安把他打成這樣的？

只有他自己清楚，這個夢太特殊了，心底的清晰預感讓班尼明白，這可能是他做的最後一個預知夢，昏迷幾天的結果可能也是夢的原因，和達米安沒一點關系，那天他只是受了皮肉傷而已，達米安熊歸熊，下手還是有分寸的。

班尼踟蹰的講給了托尼。小胡子男人的表情也一陣變化。

“怎麽辦？”班尼已經顧不上氣惱他在大家眼裏是個被同齡孩子一揍就倒的弱雞形象了。這個誤會太尴尬了。

“還能怎麽辦。”托尼伸手揉揉他的頭發，滿不在乎的翻個白眼，“打都打過了。”

反正正常情況下他也是要和布魯斯韋恩打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