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二天,陸許入駐《驚村》劇組,倆人非常默契地一個早到了,一個遲到了。
《驚村》的導演是個國內老牌恐怖片演員轉行,今年已經快五十了,本來是打算靠這個IP搞個大的,結果遇到後續種種,整個人都快垮了,雖然看着笑眯眯,實際上精氣神都有點不太活。
陸驚鋒禮貌地請教了導演名字,得知導演姓黃,便稱呼他為黃老師。許深則是遲到之後鄭重地道歉,他曾經和這個導演(還是演員時)合作過一次,道了歉就彼此握手追憶了一番舊事,展望了一下未來,然後衆人開始準備開機儀式。
由于拍的是恐怖題材,規矩特多,開機儀式不但要拜神,還得祭鬼。陸驚鋒和許深倒是沒有半分怨言,只是飾演村長女兒的新人小花不太高興。那小花是今年才出道的,模樣可愛俏皮,一張臉嫩得能掐出水,名字也挺怪,叫做文若兮。
文若兮嫌開機儀式神神叨叨的,臉色很難看,導演臉色更難看,不難猜出這女孩是投資方塞進來的,估計是沒什麽演技的。陸驚鋒倒是不很介意,因為村長的女兒本來就是個無名無姓的小配角,只需要片頭片尾出來說幾句話,中途再走走場,嚎一嚎就行了,有沒有演技他不太擔心。
片子名叫《驚村》,所以取景地在安徽一個民俗村,電影大部分的場景都将在這個村子裏拍,村子附近最近的星級酒店也在一小時車程的市區,剩下最好的就是村頭的招待所了,導演組商量了一下決定直接住在景區裏,又去問了其他工作人員和主演,陸驚鋒和許深作為男一男二倒是都不介意,就直接跟着導演組住在了村裏。文若兮和幾個影視圈新人則糾結了很久,還是選擇住市區的酒店,每天坐車來回。
定妝照裏陸驚鋒打扮得朝氣蓬勃又有些落魄,而許深則把皮膚擦白了一個度,笑得鬼氣森森,他本來就比常人要白,再提亮就真的慘白慘白了,眼仁又黑,專注盯着鏡頭的樣子還真有點滲人。
劇組為了跟上後期的宣傳,一直都有跟拍小哥扛着攝像機尾随幾個主演,許深開頭還有些拘謹,後來發現跟拍哥也很通情理,很多演員言明不想被拍的時候他們就會關鏡頭或者給剪掉,慢慢許深也就放松下來了。
作為當年火遍全網的IP,《驚村》也是有原著的。這天拍攝空檔,劇組的人就湊在一起聊起了原著小說。
一把年紀依然緊跟潮流的黃導演特別懂,他手裏舉個搪瓷杯子,膝蓋上攤着書,抑揚頓挫地念原文:“喬雲一直覺得他發小就特別懂事,長得也乖,如今七八年沒見了,他還是那個模樣。好像一直沒變過,好像那年後山在樹上刻‘喬雲和趙智源’的事,還在昨天一樣。”
他頓了頓,對旁邊坐着的陸驚鋒道:“你看,喬雲他惦記他發小,分開七八年,還把以前的事記得特別清楚。”
陸驚鋒點頭:“嗯。”
黃導眯着眼往下翻,又道:“還有這塊兒——喬雲一聽,樂了,幸好還有小源,這下兩個光棍,誰也別笑話誰。不是我說啊,咱們在座的各位……當然除了小陸和小許,咱們其他的都是從頭陪着《驚村》到現在的人,原著啊都摸透了。喬雲他開心其實不全是因為有個人也陪他打光棍,什麽倆人一起承擔父輩的催婚啊……這是借口。喬雲心裏明白着呢,小陸,小許,你倆得明白。雖然咱們不能這麽拍,但是是這麽個意思。”
編劇常曉雁聽了,在旁邊笑道:“黃島您真是瞎操心,他倆又不是沒拍過,《忘憂》您忘了?”
黃導一愣,半晌想起來了,哈哈大笑道:“是啊,《忘憂》啊。”
許深:“……”
陸驚鋒非常誠懇道:“是懂那麽一點。”
常曉雁嘻嘻嘻偷笑了起來,許深沒辦法,也跟着笑了起來。
那年拍《忘憂》,的确是懂那麽一點。
《忘憂》也有過導演編劇組拉着大家一起講劇本的事,那會兒組裏的一群直男并不太懂,只是女演員們都湊在一起偷笑,陸驚鋒不知道怎麽回事,就看許深,許深雖然看過原著,卻不好開口跟陸驚鋒解釋,臉都憋紫了。後來拍着拍着,陸驚鋒自己搜了原著,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然後反而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卻不知道,導演要的就是這麽一種效果。
前面師父商千辭蒙眼的劇情就暫且不提了,後期配角們慢慢都出了場,比如飾演無情道奸細的蘇衍,飾演妖修姜嬈的吳绮,飾演反派容澤荏的缪廷君,飾演鬼修唐妄言的張皓,飾演被徒弟冒名頂替的季連尋的孫逸辰等,那段時間正好許深在糾結自己要不要去“耽誤”陸驚鋒,陸驚鋒則心驚膽戰地隐藏着自己的暗戀,兩人各自心懷鬼胎,卻不知吃瓜群衆都已經看穿了一切。
這邊黃導卻突然止了笑,語重心長道:“其實,太分不清楚原著和劇本,也是會吃虧的。大方向擺在這裏,有些東西不能表達。之所以要改編,不也是這個原因嗎?”
許深本在回想着往事,聽到這,突然想起,他也的确是吃過先啃了原著的虧的。
《忘憂》那部戲裏,後面有一段情節,是完全背離了原著的,砍掉了感情戲的大改。講的是商千辭送走季連尋,和季連埙重逢之後,商千辭被一個反派騙進登仙小境,季連埙跟着進去了,一路上保護在他左右,雖然他并不知道商千辭已經不需要他保護。在拍攝那段的時候,陸驚鋒有幾次挺身相護,表演得很到位,許深卻不斷NG,導演不厭其煩地給他講,說這時候商千辭已經拿回了眼睛知道了自己是誰,已經不是弱雞了,所以他對于季連埙的保護只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沒有依賴,許深的眼神不對。許深也知道,自己神色中的依賴和脆弱太多了,這等于讓商千辭的角色弱勢起來,可是這時候的商千辭并不是這樣的人。
陸驚鋒也不急,跟導演說了說,拉着許深到一邊講戲去了。
陸驚鋒說:“許深,你受原著影響太大了。”
許深垂眸不答。
陸驚鋒道:“你肯定記得,在登仙小境,是季連埙第二次跟商千辭表白,卻還是被拒絕了。商千辭心裏想的是聽心鑒的秘密馬上會解開,他會瞬間變成什麽?他已經沒有資格再和季連埙在一起。可是咱們的劇情不是這樣的,商千辭沒有被季連埙的感情影響,那麽他拿回雙眼,解開聽心鑒,只會變得更強。你得知道,咱們劇版《忘憂》裏,商千辭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季連埙。”
陸驚鋒的聲音冰冷又殘忍,許深無措地擡頭。
他看到陸驚鋒的認真神色,聽到陸驚鋒緩緩說出口的不容置疑的話:“一切都是我季連埙一廂情願,商千辭從來,也沒有被我的暗戀絆住過腳步。”
許深的眼睛裏的光點碎裂開來,逐漸消失。
接下來這一條,許深一次過了。
晚上的時候,陸驚鋒拽着換下戲裝的許深跑了,帶着他去了影視城外圍一個山頂。兩人披着滿身的星光,陸驚鋒說:“你今天演得很好,很像那個無情道的商千辭,溫柔疏遠,無動于衷。”
許深不知怎麽,卻從他眼裏看到了失落。
許深一時忍不住道:“我演的不好,我自己知道。我更像的是原著的商千辭,迷茫,退縮,分不清有情和無情,只想喝忘憂泉來逃避。”
作者有話要說:
唔,今天的就到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