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皇宮捉奸

紫禁城的東南角是宦官機構二十四衙門除了禦用監以外, 二十三個衙門的所在地,大到司禮監, 小到尚衣監, 針工局等,都集中在這裏處理公務。

總之, 這裏就是十萬宦官的CBD地段寫字樓,各衙門集中辦公的地方。

其中,安樂堂位處最偏僻的北面,左邊是北安門, 右邊是管理嚴格的火/藥局,專門供應宮廷煙火和大內侍衛們所使用的火器。

安樂堂其實既不“安”, 也不“樂”,途有虛名。

為什麽?因為安樂堂是專門安置宮中生病的宦官而設立的, 在人口密集的皇宮, 一旦生了瘟疫痢疾等傳染病是十分要命的, 所以宦官們一旦生病, 就不能當差了,要來安樂堂治病。

這裏偏僻,人跡罕至,鄰居又是火/藥局的倉庫,沒有活物, 所以選擇在這裏集中安置生病的宦官。

如果宦官病逝,安樂堂有專門負責送終的宦官,由二十四衙門的內官監給棺木、惜薪司給火花的費用, 送終宦官立馬将遺體從北安門送出宮,去郊外的淨樂堂焚化。

所以淨樂堂也是徒有虛名,既不“淨”,也不“樂”,這是後宮占絕大多數的宦官的歸處。

安樂堂承包了從病床到墳墓一條龍服務。

正因安樂堂特殊的地段和作用,麥廠花要求在這裏集中安置搜索範圍內的宦官們,這樣的話,即使假裴玉被咬到了,中途出現屍變,也不會波及整個皇宮,把即将可能出現的災難控制到最低。

東廠就在東安門外的弓弦胡同,離皇宮只隔着一堵高牆,麥廠花在騎馬繞道北安門進宮時,就放出信鴿通知提前關閉宮門了,門口守衛正好截住了準備出宮找大夫的假裴玉。

陸炳剛剛給沐朝夕求了個恩典升官,正要回錦衣衛衙門,就驚聞東廠關宮門的消息。

得知假裴玉很可能是宮裏的太監,小皇帝憂心忡忡,說道:“太皇太後眼睛不方便,你趕緊去把她老人家接到太後的萬壽宮,多派些錦衣衛保護,另外,萬壽宮裏伺候的所有宦官全部找借口清出去,等事情平息了再去伺候。”

太皇太後是嘉靖帝的祖母,邵氏,當年成化朝不受寵的一個小嫔妃(成化帝一生只愛比他大十八歲的萬貴妃),生有兩個兒子,其中一個夭折,只有興王活下來。

後來興王去湖北安陸就藩,母親邵氏留在皇宮,母子分離。

成化帝死,邵氏成為宮裏的太妃,經歷了弘治、正德兩朝,母子都沒有機會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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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裏的邵氏偶爾和興王府通信,每封信都說她過得很好,但天知道邵氏這些年經歷了什麽磨難和痛苦,反正等孫子嘉靖帝來北京登基時,發現祖母邵氏的眼睛已經全瞎了!

瞎歸瞎,邵氏是宮裏成化朝唯一還活着的嫔妃,邵氏居然熬到了孫子從藩地回京城繼承皇位的奇跡,也是一位傳奇人物了。

嘉靖帝是個孝子,宮裏一有危險,頭一個就是保護祖母和母親蔣太後。

想起昨晚慘烈的一幕,陸炳緊張得手心都開始出汗了!

陸炳勸小皇帝,“皇上,白司藥總結怪物四大弱點,怕光、怕水、怕掉腦袋、腦子蠢,十分靈驗,昨晚手無縛雞之力的白司藥就是躲在大水缸裏逃過一劫的,微臣建議将太後和太皇太後都挪到太液池中間的瓊華島上去,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太液池是紫禁城浩瀚無邊的大湖,中間是瓊華島,四面環水。

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奶兄居然開始動腦子了!

不容易啊!

嘉靖帝罕見對奶兄露出欣賞的表情,一副自家養的豬終于會拱白菜的欣慰之情,說道:

“依你所言,把太皇太後和太後請到瓊華島,只需宮女和女官跟随。”

陸炳又道:“永福公主目前雖不在宮裏,但也要加強保護,微臣——”

“不用了。”嘉靖帝打斷道:“永福公主的安全已經交給東廠,一事不煩二主,你們錦衣衛只需保護好太皇太後和太後。”

永福公主是嘉靖帝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蔣太後生育過兩子四女,最後只活下來一子一女,就是嘉靖帝和永福公主。大兒子出生五天就夭折,其餘三個女兒也均未活到成年。

只有一個血親妹妹,嘉靖帝很疼愛她。

張太後想要控制住永福,打算從娘家張家子弟中為永福挑選驸馬,嘉靖帝就想了個法子,找個理由把妹妹安排到宮外。免得妹妹着了張太後的算計。

真是塑料奶兄弟情,嘉靖帝對陸炳的能力一直不抱什麽希望,關鍵時刻,還是用東廠比較順手。

嘉靖帝不敢把親妹妹托付給錦衣衛。

陸炳有些難堪,嘿嘿一笑,立刻轉移話題,“微臣這就親自把太皇太後和太後都請到瓊華島,皇上這邊什麽時候出發?”

嘉靖帝正色道:“朕是皇帝,紫禁城的主人,朕要守在這裏,那裏都不去。”

陸炳遂退下。

誰都沒有提到仁壽宮的張太後。

其實嘉靖帝心裏有個小小的、不堪言說的念頭:那個假裴玉要是張太後的人……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嘉靖帝登基一年多,就覺得張太後礙眼了,幻想着若張太後被咬到,簡直太省事了。

皇宮提前關閉,據說是有敵國奸細的內鬼藏身皇宮,每個宮殿也都緊閉門戶,門口都有錦衣衛看守。

儲秀宮的秀女們忙着做女紅讨好兩位太後,渾然不覺外面危機重重。

安樂堂。

東廠做事,有條不紊。

符合篩選條件的宦官們十人一組,站在庭院裏,剔除太胖、太瘦、太高、太矮、太黑的,還剩下兩百餘人。

個個都是中等身材,白淨面皮。

夕陽西下,七月十八的夜風開始清涼起來了。

夕陽将這兩百餘人的人影子扯得又細又長,就像一叢叢刀鋒。

似家客棧的老板被緊急帶到安樂堂,要他指認那晚黃字七號房的客人是誰。

老板戰戰兢兢:“我……我也記不清,只有大概的模樣。”

麥廠花說道:“你就下去走一圈,凡是覺得眼熟的就指一下,沒指望你立刻認出來,我們東廠還沒開始審問。”

老板在東廠番役的保護下,在一排排官宦裏穿梭。

東廠的書記官将篩選出來的兩百餘人和各大宮門、二十四衙門最近出宮的記錄進行交叉對比,尤其是昨晚不在宮裏的,将嫌疑大的宦官圈出來。

指認加上出行記錄對比,大數據篩選出三十七人。

崔司丞就在其中。

宮廷寂寞,耐不住寂寞的宦官借口出宮,尋歡作樂,不是什麽稀罕事,二十四衙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有沒有人舉報,也懶得追究。

麥廠花對假裴玉和治療師的交易不感興趣,他只想知道假裴玉是否被咬。

所以,面對三十七個相貌有些相似的宦官,麥廠花一視同仁,說道:“脫衣檢查。”

沒有必要一一審問,只需看誰身上有咬傷。

衆人有些遲疑,”在……就在這裏?光天化日之下?能不能讓我們去屋子裏脫?”

喪屍懼怕陽光,一旦在暗處就會襲擊活人,麥廠花是個細致的人,他不容許出現意外,所以乘着夕陽尚在,脫衣體檢。

宦官都是閹割之人,身體殘缺,東廠的番役都是錦衣衛挑選的精英,純爺們,因而宦官們心生羞怯自卑,不自在。

麥廠花說道:“設布帷帳,将他們隔開。”

就這樣,庭院裏架起青布帷帳,每人一個小單間。

崔司丞站在小單間裏,聽着周圍窸窣的脫衣聲,他脫下袍子,褲子遲遲不敢脫。

腿上的黑氣太明顯了,一脫就會露陷。

這時隔壁已經有人被拖了出來,“你胳膊上紅腫的是什麽東西?”

“回禀麥廠公,這是蚊子包。”

麥廠花:“我看上頭有白色牙印。”

“廠公,奴婢習慣在蚊子包上用指甲劃十字,劃的太多了,就像牙印。”

麥廠公湊近一看,好像是這麽回事,“單獨關起來,先觀察一夜。”

別人都脫了,唯獨崔司丞磨磨蹭蹭的。

負責檢查他的安樂院醫官開始催促了,“快點。別讓麥廠公等人。”

崔司丞插翅難逃,心想我只是找個女人而已,又不是什麽大錯,我不是敵國奸細啊。

崔司丞決定自首,求得寬恕,遂撲通跪下,膝行出布帳,哭道:“奴婢昨晚去過似家客棧,但是奴婢什麽都沒做,聽到外頭有動靜,奴婢以為是有人玩仙人跳,敲詐奴婢,奴婢翻窗就跑了,和敵國奸細并無瓜葛,求麥廠公明察!”

一聽這話,經歷昨晚喪屍潮的東廠番役頓時炸了!立刻用繩子将崔司丞綁成了粽子。

三把刀架在崔司丞脖子上,一旦屍變,立刻砍頭。

麥廠花拿出繡着鴛鴦戲水的荷包,倒出一枚金珠,“這是你給的?”

刀在脖子上,崔司丞不敢點頭,說道:“是,那個姑娘說,要……要加錢。”

正因如此,崔司丞在聽到門外有動靜後,立馬想到仙人跳。

麥廠花看了一眼他的褲子,“你跑的時候,有沒有什麽東西咬你?”

崔司丞說道:“房間跑進來一個黑影,咬了奴婢腳趾頭一塊油皮。”

五花大綁不便脫褲子,麥廠花命人脫鞋,用剪刀剪開他的褲腿。

崔司丞左腿血管的黑氣赫然在目!

夏天的夕陽很毒辣,沒有了褲管和鞋子的遮蓋,黑色血管直接被夕陽照射着,崔司丞只覺得血管灼痛難忍,好像火燒似的,頓時疼得大聲尖叫起來了。

麥廠花看到黑色樹杈般的血管,臉色大變,“把他裝進箱子裏,擡到東廠,交給白司藥。”

崔司丞被五花大綁扔進箱子裏,箱門一關,腿腳就不疼了,崔司丞在裏頭大喊:“我不是奸細!我不是內鬼!求麥廠公明察啊!”

麥廠花聽到動靜,知道崔司丞理智尚在,還沒變化,頓時如獲至寶:白術如果可以把他治好,那麽這個可怕的死人狂犬病就有救了。

麥廠花帶着箱子回東廠時,暮色已瞑。

儲秀宮的秀女們點燃了一根根蠟燭,徹夜做女紅,為即将到來的終選做準備。

秀女文氏沒有當皇後的野心,她把寶壓在蔣太後身上,只想當個貴人,生下皇嗣。

所以,文氏在窗前點燈繡梅花——這是蔣太後最喜歡的花。

光線暗淡,文氏繡花蕊的時候,不小心把食指紮了一下。

“哎喲!”

文氏擔心污了繡品,立刻将刺出一粒血珠的食指含在嘴裏,正是崔司丞刺血管取血的那根針……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新早,快表揚我~本章依然有300個紅包掉落,明天有雙更喲,以後舟努力保持雙更、早點更。因為明天沐府風雲要上收藏夾榜單了,所以明天的更新時間會晚一些,在晚上十一點十一分更新,到時候起碼是六千字以上大肥章送上,謝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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