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日常
到英語學校後，蘇紅豆直接走進辦公室。
辦公室裏除了上課去的，就剩下七八名辦公中的老師。
蘇紅豆若無其事走到之前池漣澈坐的地方，果然沒人在意她，應該都知道她是校長兒子。盡管，已經一個學期沒來過了。
蘇紅豆根據暑假記憶，直接走到辦公室最裏面，在窗邊停下。
這裏還是老樣子，只不過玻璃窗關上了，從外透進的光芒不像夏天般溫暖明亮，而是積雪反射出來的，有點慘白，有點銳利。
一排辦公桌，好幾桌是多出來的，暫時沒安排老師。
其中一臺給池漣澈随便玩，也就是說，現在屬于她。
蘇紅豆還注意到，池漣澈那只黑貓的貓窩，就在靠窗這面牆的牆角，用裝飾性的小籬笆，給它專門圈出一片小地盤來。
在位置上坐下前，蘇紅豆以為這裏長期沒人，會積灰，拍了拍椅子，吹了吹桌面，才發現無論哪裏都幹幹淨淨，甚至絲塵不染，肯定是經常有人打掃，可見這裏的管理多麽井井有條。
啊，不禁感嘆，這地方真好。
蘇紅豆坐下，開開電腦，繼續回顧《魔卡少女櫻》，邊看邊“啦啦啦”地哼起歌。果然，換個環境，心情大好。
沒一會兒，一位老師還給她倒了杯水，放在她桌上，驚得她連連道謝。
還有……
“喵——”
啊啊啊啊——
蘇紅豆立即摘下耳機，看着窗臺邊，踱着優雅步伐走到她身邊來的那只黑色丨貓貓，激動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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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來的時候，看見它在窩裏睡覺，就沒忍心打擾，而現在嘛……哼哼。
蘇紅豆伸手去摸它，貓貓還順從地低下腦袋，澄黃色眸子裏滿是溫順，“喵喵”地輕喚，還是個小奶音呢。
蘇紅豆以前去陳沫橙家開的珠寶店裏玩過，陳沫橙也養了只貓。
但是，那貓一點都不黏人，連對陳沫橙——自己的親主人都躲躲閃閃的，弄得蘇紅豆一下午都摸不着，只能偷偷地看，有點郁悶。
所以，這只貓貓和池漣澈的感情，未免也太好了吧啊啊啊！
摸完之後，貓貓就擡起頭凝視着蘇紅豆，看起來懶懶的，有點漠然，但隐約感覺，裏面暗含着些溫柔味道，這怎麽和……某些人有點像呢？
蘇紅豆想到這，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不過，“你叫什麽欸？”
蘇紅豆歪着腦袋，問它。
貓也看着她，眼風一變，感覺在說，“你是個傻叉嗎，老子又不會說話”。
蘇紅豆：“……”
于是，她激動地打開QQ，去問池漣澈。
【蘇紅豆：澈澈澈澈！你家貓貓叫什麽？】
池漣澈一直被“困”在蘇紅豆房間裏，除了學習、擺弄她那滿桌的小擺件，就只能玩玩手機。但是一連幾天，玩得都快吐了，也只能回歸本源——繼續學習。
忽然，看到消息。
“？？？”
【池漣澈：你叫我啥？】
蘇紅豆眨眨眼，看看貓，又看看手機。
【蘇紅豆：澈澈。】
【池漣澈：別這麽叫，跟個弟弟一樣。】
咦？蘇紅豆想了想，那從某天起，你張口就“豆豆”、“豆豆”的，難道就不顯得自己像個妹妹嗎。
然而，想了半天，她明白了。
【蘇紅豆：哥哥，你的貓貓叫什麽。】
池漣澈：“……？”
幾秒種後：“！！！”
操，這稱呼實在太讓人浮想聯翩了。
但是……他喜歡！：-）
嗯……池漣澈就漫不經心地給她講。
【池漣澈：你說那只黑貓嗎，那其實是我媽弄的孟買貓，叫警長。】
噢噢，黑貓警長！
蘇紅豆瞬間懂了，又摸摸面前小貓腦袋，輕輕喚着“警長”。
貓貓好像也懂了，眯着眼，主動蹭她手。
【池漣澈：不是，等等……】
【池漣澈：我媽把貓帶回家了？】
【蘇紅豆：嗯？】
【蘇紅豆：我在你媽學校裏玩啊！】
池漣澈：“！！！”
【蘇紅豆：怎麽啦？】
【池漣澈：嗯，沒事兒，你玩吧。】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池漣澈一得知蘇紅豆跑去了他媽媽的英語學校裏，就進入了惴惴不安模式。
但有的事情，他不知道該怎麽和蘇紅豆說。
萬般無奈和糾結下，池漣澈忽然覺得，那個能随時聽到對方那邊聲音的能力還挺有用，就一邊看眼前書桌上的優秀作文，一邊留意着蘇紅豆那邊的動靜。
果不其然，蘇紅豆坐了一會兒，就膩了。
池漣澈耳邊的動漫日語忽然消失，聽到她放下耳機、起身，好像到辦公室外面去晃蕩了一圈。
忽然，又聽到她喃喃一聲道，“咦，校長辦公室？”
池漣澈趕緊拿起手機。
【池漣澈：你等會兒！！你是不是找我媽去了！】
【池漣澈：你別去！！】
然而，已經走進校長辦公室，也就是池漣澈媽媽辦公室裏的蘇紅豆，對消息一無所知。
她就是呆得悶了，打算出來随便轉轉轉就回去而已。結果，碰巧發現了這裏，立即抱着興奮又忐忑的心情敲了敲門，獲得了“請進”批準後，走進去。
至于手機嘛，放在原來的桌子上，根本沒有拿。
“媽。”蘇紅豆一進門，興沖沖地坐到池漣澈媽媽對面。
焦豔菲校長本來就很親切，池漣澈是她親兒子，肯定更熱絡。就是她老不回家，母子倆相處時間未免太少了，蘇紅豆不得不感嘆，為工作奉獻的人真的很偉大啊，有時候甚至要以犧牲親情為代價。
焦豔菲看着蘇紅豆，有些驚訝，微笑起來，“澈澈，今天過來玩了？”
“嗯！”蘇紅豆點點頭，毫不客氣地抓起桌上蘋果就吃，“不過，媽，你放心吧，學習我也不會落下的。”
大概是，以前被自己媽媽明裏暗裏diss慣了，蘇紅豆一聽到“玩”字，格外敏感，害怕池漣澈媽媽表面看起來和藹，其實是話中有話。
“……”焦豔菲始終保持微笑，好半天，才重重地“嗯”了一聲。
Emm……就是，空氣裏有點迷之尴尬。
而後，她埋頭，繼續收拾起桌子上資料，各種大大小小的紙張混雜在一起，亂七八糟的，摞成好幾摞，很多的樣子。
并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兒子長大了喲。”
另一邊，池漣澈看着遲遲沒有回複的手機，一直在聽着蘇紅豆那邊聲音，本來覺得煩躁又無語。
而這一句話，像一顆小石子，忽然落進心底的湖水中，漾開圈圈波紋。
池漣澈幽幽地嘆口氣，抱着腦袋，整個人都陷入了深深的寧靜之中，不再聽那邊聲音了，集中精力在面前的優秀作文上。
翻過看過的一張，面前一頁新卷子，是高三上學期期末考試優秀作文彙總，
第一篇——《偉大的母愛》（高三4班池漣澈）。
“？？？”
……
聽到這麽一句誇獎，蘇紅豆倒是沒覺得什麽，就是有點不好意思，“哼哼哈哈”一笑帶過，并主動說，“那，媽，閑着也是閑着，要不我幫你收拾？”
焦豔菲擡頭，依舊笑着，點點頭，“嗯，好啊。”
于是，蘇紅豆把椅子挪到她身邊，一邊和她說話，一邊一起收拾起來。
焦豔菲校長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水味，類似花香和果香，坐在身邊，讓人覺得十分舒服。
辦公室大而敞亮，冬日的午後，伴随手中紙張的沙沙聲，顯得格外寧靜惬意。
想着身邊的人，極有可能就是自己未來婆婆，蘇紅豆還時不時有點小激動！
收拾好後，她也不好過多打擾，就離開了。
回到之前的辦公室座位上，蘇紅豆看着桌面上手機的消息，一臉懵逼。
【蘇紅豆：嗨，你放心吧。】
蘇紅豆嘗試理解了一下池漣澈意思，能感覺出他的着急，急忙回複他。
【蘇紅豆：我感覺我和你媽相處得挺好的，不會露餡的～】
【池漣澈：不是……】
他扶額。
【池漣澈：我和我媽關系不太好。】
“？？？”
【池漣澈：算了，晚上和你說。】
一句話，弄得蘇紅豆半天惴惴不安。
怎麽……就不好了？焦豔菲校長多溫柔啊！
晚上，兩個人在被窩裏，通過互穿後的特殊能力說悄悄話。
“其實吧，我覺得你媽挺好的。”蘇紅豆雖然特別想自己媽媽，但一想到她唠叨起來的樣子和氣勢，還是有點怕怕的。相較之下，她斟酌着，繼續說，“就是，嗯……對你有點太客氣了。還有工作太忙，不能經常在家裏見到而已。”
池漣澈默默聽着，好半天，才“嗯”了一聲。
“所以……”蘇紅豆小心翼翼、試探着問，“為什麽說關系不好呀？”
池漣澈又默了好半天，才跟她講。
聲音悶悶的，好像用被子捂住了腦袋。
他吸了口氣。
“嗯……就是之前，我不是在別的地方讀書麽，一個挺破的小縣城。以前，我們家都住在那裏，生活條件不好，學校也有點亂。”
被子裏悶悶的，空氣随着呼吸越來越稀薄，盡管，那樣的呼吸已經很淺淡了。
“不過，最讓人受不了的，可能還是我爸吧，我早就不認他了。”
池漣澈睜着眼，看着被窩裏一片黑漆。
“他在公司裏鬧事被辭職之後，一直沒着落。不僅不去找工作，每天去小區裏的小黑屋和別人打牌賭錢。不管贏了輸了，半夜醉醺醺回家，動不動打我，還有我媽，覺都睡不好。”過往如同一條黑色的河流慢慢回淌，漫過心間，感覺有些窒息。
他一向平淡的語氣，起伏也漸漸加劇，“家裏的來源，都是我媽辛辛苦苦弄的，怕他拿錢，還得藏起來。但他拿不到，又會對我們動手動腳。我一直想跟我媽說，要不我們兩個自己過吧，但可能，因為那時候小吧，始終沒有這個勇氣。”
“嗯，後來……”
他頓了一下。
“我媽丨逼了他好久，才離的婚，但是我一直不知道。然後，突然有一天，我媽偷偷給我留下了一封信，帶着家裏所有錢走了，我就……再也沒聯系上她。”
“然後你知道，她走了之後，我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麽？”
“雖然我長大了點，慢慢能反抗住那個男的了，但一天天的，也真是夠夠的了。我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反正就渾渾噩噩地挨着吧，至少還可以悶頭學習，畢業後想辦法擺脫那個地方。”
“然而，去年夏天，我媽突然找到我，把我接到溫城來。我知道她熬了好多年，才辦起這家英語學校。盡管也想理解，但是，之前的不告而別，把我扔在那麽黑暗陰仄的一個地方，這段回憶已經在我心裏刻得很深了，我不覺得是什麽可以輕輕松松、一筆化解的事兒。”
“……”
“懂了？”池漣澈似乎用盡最後一口氣，問。
“……”
“唉。”
好半天，蘇紅豆幽幽地嘆了口氣，“懂了。”
“所以，你喜歡我什麽？”
沒想到，池漣澈會繼續問出這麽一句。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