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宋蒲魂不守舍得坐在位上，額頭浮出細密的汗珠，心口還在撲通亂跳，臉色越來越難看。
教室裏的學生紛紛好奇的看她，竊竊私語。
只有幾個年級前十的獨自在做作業。
鈴聲突然打響。
學生們統統收回視線，将書本拿出來。
老師踩點走了進來。
這節課是物理課，恒定電流的課題，需要做實驗，物理老師是個中年謝頂男，脾氣很和藹，課也精彩不枯燥乏味。
一班的差等生都聚集在後面，老師為了不讓他們打擾到好學生，隔着三八線。
站在講臺上的物理老師依稀能聽見後面叽叽歪歪的聲音。
“都別講話，這節課我們來做新的實驗，全都給我将注意力集中起來。”謝頂男掃視講臺下的學生，開始整裝器材，親授課程。
這節課，宋蒲心不在焉地挺過去了。
她成績優秀，年級第二的名次不是吹噓，開始進一班，老師便讓她做班長，由于自身殘缺時常被人嫌棄，無法說服學生們，搞得幾個課代表去告狀，将她的班長給辭了，換了新人上任。
這些無須有的名譽對她而言，無關緊要。
她只想跟婁玉好好念高中，風平浪靜，努力考上好大學。
這是她的目标跟心願。
想到婁玉，她多出幾分擔憂，這幾天都沒有她的電話，打過去還是不接，除了上次發的短信，都四天沒聯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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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後。
學生們如同壓抑許久的鵝，喳喳不休，鬧哄聲險些掀翻屋頂。
三五成群的圍在一起，都在傳宋蒲向謝沛告白的重大消息。
謝沛作為三中校霸，對于普通的女生來講，這是天神一般的人物。
除了校花何燈玫追求過他，還真沒人敢下手。
大家一邊鄙夷宋蒲的不自量力，一邊豔羨她今日所作所為。
這個醜母做了大多數女生都想做卻不敢輕易做的事情。
“瞧她還有臉坐在這兒，田晶晶要是知道她向謝沛告白，還不撕了她。”
“八成早就想跟謝沛表白，趁着這次的機會，顯擺呗。”
隔桌的女生厭惡得瞪着她，把宋蒲的後事都想好了。
宋蒲目光呆滞，将數學沖刺題合上，放下筆離開座位。
她很害怕聽見這些。
不過告白錯了，就被傳的這麽不堪入耳。
宋蒲扯了下嘴角，消失在走廊盡頭。
身邊人雲亦雲，各種謠言比火球的速度還要快幾倍。
她們在嘲笑，一群沒有見血的天真孩童，永遠不知道痛是什麽感覺。
走在路上，如芒在背。
她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尋思許久，發了條信息。
【婁玉，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好想你。】
站在隐蔽的角落，遲遲得不到回複，有點發怔，內心的不安越來越明顯。
總覺得，她們在被一群野獸追趕。
午時的陽光絢爛交織在寫滿筆記的書頁上，教室窗明幾淨，散發着古樸的書香。
宋蒲坐在花圃的白色瓷磚上，手裏攥着手機，擡頭望着遠處的人頭攢動的走廊。
找到七班的位置，外面不見謝沛的蹤跡，他們那幫人一出門，陣仗搞得跟明星見面會似的。
宋蒲不再多想，起身去了圖書館，離月考還有兩周時間，這段時間需要多加看書。
一天風平浪靜，無人找茬。
宋蒲心裏少許安心，回到家，孤零零一個人坐在床邊的破桌子上認真寫作業。
發給婁玉的消息，石沉大海般一去無回。
她搓了搓酸澀的鼻尖，埋頭在這一寸澄黃的角落奮筆疾書。
―
宋家。
婁玉陰狠狠地盯着宋優手中的手機，牙齒咯吱咯吱的咬得直響。
宋優翻閱她的信息，唇角的冷漠逐漸被譏诮所代替。
“你就這麽在意你的小青梅，一個星期也不給我安分點，就不怕我弄死他？”
“你敢傷害她，我不會放過你！”
宋優俯下身，跟拍只狗一樣拍了拍她的臉，“婁玉啊，你就是不長記性，即使條狗，也該記住主子說的任何一句話。”
婁玉伸着手不停地掙紮，奈何被他摁在地上，動彈不得，她氣急敗壞咒罵道：“宋優！你這個畜生，你是魔鬼！你快放了我！你這種人壞事做盡，不得好死，一定會遭報應的！”
“看你嘴巴尖的，你放心，我不會再動你一下。”他揚唇冷笑，将手機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笑得分外陰險：“你這麽不聽話，我只好收拾你的好蒲蒲，她雖然醜了，手指也斷了，好歹有眼睛，有牙齒，還有腿。”
“婁玉，你說挖掉她哪裏好呢？拔掉她的牙齒怎樣，或者直接把眼睛挖了。”
婁玉臉色頓時煞白，整個人都驚了，血液在體內逆流而上，一股腦的爬滿她的後頸，身體克制不住的顫抖：“你要做什麽，你又想做什麽！她哪裏得罪你了，你為什麽要這樣對她！你害得她還不夠慘嗎，你想殺人，你殺我好啊！”
“為了她，你還真是連死都不怕，護得好啊。”宋優一腳将她踹開，冷着臉走出房，将門落了鎖，“你就給我乖乖在裏面待着吧。”
婁玉爬起來，踉跄幾步，沖到門前，不停地拍打，大聲吼道：“宋優！你不要亂來！你敢傷她，我絕不會……”
眼淚從她的臉頰劃過下巴尖，她捂住臉，失了力癱在地上，嗚咽的哭泣。
“你不要傷害她……”
宋蒲做了個噩夢，登時清醒過來，吓得渾身是汗，她坐起身，緩了緩神，擦掉額上的汗漬。
她夢見婁玉被人壓着腦袋，掐着脖子，差點被弄死。
這幾天遲遲見不到她，特別疑惑。
幹巴巴坐了會兒，她看向牆壁上挂着的鐘表，現在五點多了，該起床上學去。
宋蒲穿上衣服，走到小的只能擠進一個人的衛生間洗漱。
宋蒲住的地方不大，門跟屋裏的家具很破舊，白牆像大花臉直掉漆，洗衣服跟洗澡都是自己打水燒水再用，特別費事。
但她也樂在其中。
她簡單打點了下自己的頭發，紮了個馬尾，背上書包去了學校。
她突然收到一個消息。
【蒲蒲生日快樂，記得給自己買蛋糕哦，不要舍得錢，這是你第一次買蛋糕吃。】
信息是婁玉發來的。
宋蒲嘴角彎起甜甜的笑，心裏暖暖的，路過一家甜品店，順手買了份單切小蛋糕。
一塊草莓蛋糕8塊錢，宋蒲盯着那塊蛋糕看了近十幾分鐘，等到服務員站在旁邊有些不耐煩，她才慢吞吞的掏出八個硬幣，軟聲說：
“我買個草莓蛋糕。”
過了一會兒，宋蒲拿着包好的盒子進了學校。
她是10月份的生日，梧桐葉凋零的季節，除了婁玉記得她的生日，幾乎沒人會關注。
剛進教室，三個女生嚣張跋扈的堵在門口，目光陰森森的盯着她。
“你，你們……”宋蒲看見田晶晶幾人，汗毛直豎，惶恐的瞪大眼睛，往後退了幾步，就被她們抓了過去。
“給我過來，你個臭三八！”
“不要！不要！”宋蒲恐懼萬分護着自己的蛋糕跟書包，尖聲叫了起來。
然而寡不敵衆還是被她們給拎出去了。
“臭三八，給你臉不要臉是吧，我讓你給謝沛送情書了嗎？你這種賤人連站在他面前都不配，竟然敢當着那麽多人表白，你是不是故意打我臉的啊！”
耳光一個接一個的毫不留情的掌掴在她臉上，宋蒲抱着腦袋，将弱小的身子縮進車棚的角落，身旁靜默無聲，無人敢說話。
大家見之，紛紛落荒而逃。
這幾人可是女混混，平時很社會上的幫派混在一起，老老實實念書的學生，只會避而遠之。
宋蒲臉上挨了巴掌，細膩的肌膚上泛起潮紅。
田晶晶幾人對她拳打腳踢，任她怎麽躲，都挨不過這樣的暴行。
“我讓你看他!讓你對他幻想！你這個臭三八！”
宋蒲哭得眼淚直流，臉上的巴掌印紅腫不堪，嘴角都破了血，她哆哆嗦嗦得不停地求饒：“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後都聽話，求你不要再打了。”
“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麽鬼樣子！”
“嗚嗚嗚……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放過我吧。”她揚起臉咬緊牙，聲音都哭啞了，渾身上下疼的不能動彈，骨頭好像被打碎了般，鑽心的疼。
“跪下來求我們啊，求我們放過你，你這個傻幣。”
田晶晶揪住她的頭發狠狠地甩了她一個巴掌，但覺不解氣，将她摁在排水管的臭水溝裏，宋蒲無力反抗，脆弱的可憐，心下殺意波動，她睜着猩紅的眼，一口咬住對方的手指。
田晶晶痛得大叫起來，拳頭統統砸在她的臉上：“松手！啊啊啊啊！松手啊！”
宋蒲宛若從地獄爬出的枯骨，死命地恨不得連皮帶肉咬斷。口中發出呼呼嗤嗤的聲音，連着她的血一口吞進。
頭發淩亂的覆在臉上，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遮羞布也比不上她此刻的恐怖，身上的骨頭凸的吓人。
她多想殺了她們，然後再自殺，卻又很想求得因果來懲戒她們，偏偏生不逢時。
有些懲罰，可能一輩子都來不及。
“宋蒲！”
“我操！都給我住手！”
喬先許跟謝沛找到這邊時，被眼前的場景驀地怔住。
謝沛睜開眼睛，望着被田晶晶拽着頭發拖在地上走的女孩。
胸腔積滿怒火，瞬間殺紅了眼，上前一個反踢，那些女生幾乎被秒踢飛出去。
三個女生哀嚎地摔在地上，一看見是謝沛，個個吓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縮在角落被吓得直抖。
喬先許氣的憤懑怒罵，他還沒見過打成這樣的女生，“你們這幾個娘們想死是不是！想死的老子第一個送你上天啊！□□媽的！傻逼玩意！”
宋蒲趴在地上，無神的凝住掉落在地上被人踩踏的蛋糕，動了動幹澀的唇。
她好想給自己過一個生日。
可惜蛋糕被踩踏成泥巴。
已經不好吃了。
一道黑影覆蓋而下，空氣中略帶澀澀的味道，不太好聞。
謝沛蹲在地上，眼瞳幽深如海，帶着讓人無法看清的情緒。
他朝她伸出修長的手，低啞道：“我來了，宋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