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 婚禮如期舉行。太後親下旨意恩賜,國公府嫁出表小姐,善王爺迎娶正妃,無論這樁婚事存在的原因為何,有了這三重背景,早就注定非比尋常,會引得萬衆矚目了。
婚禮當天,賓客盈門已經不足以形容善王府的熱鬧,喜樂的歡騰與人聲的鼎沸亦不能将善王府的喧嚣表達萬分之一。但那些人和事,自有顧含風去應酬,蘇卉瑤的天地,只有眼前的一方紅。此刻,喜服着身的她正端坐在新房的床沿上,等待着新郎官進來挑蓋頭飲合卺酒。
在這之前,蘇卉瑤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所以直到上花轎拜完天地,她都氣定神閑,應對自如。可到了這會兒,外頭鑼鼓喧天,這裏卻是安靜得她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仿佛到了現在,她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真的嫁了人,真正地成為了顧含風名分上的妻子。身處這間屬于她與顧含風的新房,雖然知道身邊有喜娘,趙嬷嬷秋瀾以及春夏秋冬也都在這裏陪着她,她仍是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這種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她不曉得如何解釋才是合理,偏偏她又不能四下走動以平複心緒,只能任由其蔓延全身。她一雙柔夷平放在雙腿之上,不自覺地緊握成拳,弄皺了手掌之下的裙面。
對于這樁婚事,春夏秋冬與秋瀾一開始心有微詞,但局面塵埃落定了,非是她們可以說些什麽或是做些什麽就能改變的。再者,自家姑娘嫁人她們總是歡喜的,今日她們個個臉上也都是帶着喜色。唯有趙嬷嬷,看着自己一手伺候大的姑娘嫁作了人婦,就像是母親嫁女兒一般,又是高興又是不舍,感慨萬千之下眼眶不知紅了幾次,只因着是大喜的日子不能落淚,硬是生生忍了下去。
“姑娘餓不餓?前頭結束想來還早着,要不先吃點東西吧?”看到蘇卉瑤的小動作,趙嬷嬷忙是說到。
蘇卉瑤倒是不餓,卻是想着做些事情以轉移一下注意力,便是回答道:“我有點渴,喝杯茶就好了。”
聞言,秋冬忙是去倒了一杯茶,走到蘇卉瑤跟前,跪着遞給了她。
“姑娘還要麽?”蘇卉瑤喝完,秋冬接過了空的杯子,并沒有起身,而是體貼地問了一句。
蘇卉瑤點了點頭,秋冬便是又去倒了一杯來,蘇卉瑤連着喝下了兩杯熱茶,心裏才覺着舒坦放松了一些。還未等她将杯子放到秋冬手上,就聽到門吱呀一聲響,緊接着便是一陣輕快的腳步聲。若在平時,蘇卉瑤定會聽出異樣來,可眼下,她的想法只有來人是顧含風這一種,雙手立馬死死地捏住了杯子,要是她的力道再大些,那杯子定是要被她捏碎了不可。
其餘幾人原也以為是顧含風進來了,循聲望去,卻見顧儒捧着一盤精致的糕點,歡天喜地地跑了過來。她們忙是見禮道:“奴婢給小公子請安。”
顧儒笑得純澈而燦爛,說道:“都起來吧。”說完這話,顧儒便是去到了蘇卉瑤身邊,将糕點遞到了紅蓋頭之下,說道:“爹爹說他還要應酬上一段時間,讓我來給娘親送些吃的。”
蘇卉瑤聽到是顧儒來了,暗暗舒了口氣,想着他是按捺不住想要來找自己玩,不期他是得了顧含風的吩咐來給自己送吃食的。前面那麽多客人,單是敬酒就已經難以抽身,他卻還記挂着她餓不餓,要說蘇卉瑤心裏沒有一點觸動那不可能。她抿了抿唇,柔聲說道:“我不餓,但我身邊的這些人怕是餓了,你分給她們吃,好不好?”
顧儒乖巧地應道:“好。”之後,即是将糕點端去了趙嬷嬷跟前,對她說道:“那就請嬷嬷跟幾位姐姐吃吧,還有喜娘,你也可以吃哦。”
趙嬷嬷謝了恩,恭敬地接了過去。顧儒又是對着蘇卉瑤說道:“娘親,那我先出去了。我得看着爹爹,不能讓他喝得太醉了,不然他今晚就不能跟你洞房了。”
也不知是從哪裏聽來的話,顧儒一知半解說得認真,在場的其他人可就反應各不相同了。蘇卉瑤短暫的怔住之後,雙頰便似火在燒,好容易消散一些的緊張感又一次将她緊緊包裹在其中。趙嬷嬷錯愕過後,笑而不語。那三個小丫頭,則是竊笑不已。
喜娘算得上這方面的專業人士了,眼見顧儒長得可人,又聽他說出這樣半調子的大人話,早已是忍不住樂開了花,笑笑意盈盈地說道:“哎喲,王妃娘娘真是有福,善王爺心裏頭看重您不說,小公子也實在是個貼心的。”
除了蘇卉瑤,其餘人都是忍不住笑出了聲來。顧儒不明其中深意,又看不見蘇卉瑤此時此刻窘迫的模樣,只見得周圍的大人們都很是開心,喜娘還誇獎了自己,自然認為自己說了好話,更是樂不可支地又說了一句:“娘親你放心,我這就去看着爹爹。”說完,便是小跑着趕去了前頭。
原本安靜的喜房因着顧儒來了一趟,多了不少的趣味與歡笑。趙嬷嬷她們與喜娘并沒有吃下那盤糕點,而是将它放到了桌上——這兒是王府,不是國公府的憑風園,蘇卉瑤不與她們計較,可她們必須為了自家姑娘守好該守的禮數與本分。
半個時辰過去了,房門再一次被推開,随之傳來的腳步聲不再是孩童的輕快,而是透着成年男子才有的沉穩與持重。蘇卉瑤已然确定來人是誰,一時之間,仿佛整顆心都要從嗓子裏跳出來了,她坐在那裏的身子比起之前也是立即緊繃僵直了。
“奴婢參見王爺。”衆人齊齊向顧含風行禮。
“都起來吧。”顧含風酒意微醺,意識卻很清醒,風度自是未減。
“謝王爺。”衆人紛紛站好,退到了該去的位置。
喜娘拿起了桌上的喜稱呈給了顧含風,說了句吉祥話:“請新郎挑起喜帕,從此稱心如意。”
顧含風微笑着接過,慢慢地朝對面走去。他每走近一步,蘇卉瑤就緊張一分,若不是眼前忽然變得明亮起來,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要窒息了。可她只來得及輕輕籲出一口氣,就對上了顧含風因着醉意而微微朦胧的雙眸,頓時就不敢再有旁的動作了,只被他注視着自己的目光黏住了雙眼。
今日的顧含風與平日的不太一樣。那份俊美不凡的容貌上少了些許冷峻,多了幾分可親,蘇卉瑤竟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到溫柔的痕跡。被自己這個念頭吓了一跳,蘇卉瑤忙是移開了視線,低下了頭。她想要隐瞞自己的慌亂,那不知該如何擺放的雙手卻是出賣了她的不知所措。
顧含風不是第一次見蘇卉瑤,但今時今日,情勢身份變了,心情當然也不一樣。在他面前的,是當初偶遇的那個小姑娘,是國公府的表小姐,更是他顧含風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心尖兒上的人。今夜的她,比他看到的任何一次都要美,都要讓他着迷。他的心襟陣陣顫動,身體裏開始有一股暖流肆意游蹿着。他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盡管沖擊在胸口有些悶悶的,可他并不讨厭。
顧含風将喜稱與挑下的喜帕遞給了喜娘,坐到了蘇卉瑤的身邊。他身上的酒意直沖蘇卉瑤的鼻尖,而蘇卉瑤身上的女兒香亦是讓他心潮越發動蕩。喜娘捧着放有合卺酒的托盤去到二人跟前,跪着呈過了頭頂,說道:“請新郎新娘飲下合卺酒,恩愛長長久久。”
顧含風自己拿了一杯,将另一杯遞給了蘇卉瑤。蘇卉瑤再躲閃不得,側着身子與顧含風面對面坐好,接過酒杯,二人雙臂交纏後淺淺地啜了一口。
蘇卉瑤始終不敢再正視顧含風,對方卻是一直笑望着她。顧含風将兩盞酒杯放入托盤,趙嬷嬷上前将托盤拿走,喜娘則将顧含風與蘇卉瑤的喜服衣角纏在了一起才是站了起來。繼而,衆人開始向床上分別撒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一邊撒着,喜娘一邊高聲祝福道:“恭祝王爺與王妃娘娘恩愛纏綿,早生貴子!”趙嬷嬷她們亦是随聲附和了一回。
“都有賞。”等衆人忙活完,顧含風說到。
“謝王爺賞賜!”衆人福身行禮,既是道謝,也是告退。
偌大的房間裏只剩下了蘇卉瑤與顧含風兩個人。對方還沒說什麽做什麽,蘇卉瑤只覺得,四周的空氣都凝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