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 一生……
施溫然臉上緋色褪盡,眸光也暗淡下來,醞釀其中的是濃濃愁霧,睫毛的影子落在蒼白的臉上,明暗參差。
“我的一生……可能不會太長……”他幽幽開口,語氣憐惜而悲恸。
“你愛我,不是嗎?”雲引歌了然的開口,只有愛,才會讓人舍命相救,他沉默的付出之時,她卻要投毒殺他,事後他卻沒有半點憎恨與怨怼,依然溫柔如昨的對待她,遇到這樣的男子是三生有幸,她怎能不憐之入心!怎能不愛之骨!
施溫然擡眼對上雲引歌萬斛柔情的明眸,目光清澈空明,深邃無垠,他定定的開口:“是,我愛你,可是我不想用這份愛來羁絆你,我的身體太過羸弱,不知哪天就會歸依塵土,所以在我活着的日子裏,能默默的愛你我便已知足,你無需困擾,也無需回應。”
“每一個人都知道自己的過去,卻不知道自己的将來,世人終有命盡之時,或許明天我就出什麽意外命喪黃泉……”
雲引歌的話還沒有說完,施溫然慌張的就支起身子,伸手捂住她的紅唇,愠怒的開口:“不要詛咒自己。”
抓住施溫然瘦骨棱棱的手,雲引歌繼續開口:“我沒有要詛咒自己,只是在陳述這人世間的事實而已,人,最難掌控的就是感情和生命,我都安于現狀了,你為何不跟着自己的心走?”
施溫然艱辛的坐了起來,雲引歌動手在他後背墊了個枕頭,又給他掖了掖被子。
“所以,不要用你身體不好的理由來駁回我對你感情的回應,只要我們是相愛的,哪怕只有一個時辰,也是一輩子。”
“不想着回你以前生活的地方了嗎?那裏有你的親人,朋友和……愛人。”說到愛人,施溫然心頭梗了一根刺,尖尖銳銳的疼。
雲引歌搖頭,釋然通透,面色平舒:“不想了,既然老天讓我在這裏遇到一個如此深情待我的你,我為何不随遇而安聽從老天的安排,所以呀,施溫然,在這裏我就只有你了。”她噘着紅唇,一臉委屈:“我把他們都抛棄了,你忍心推開我,讓我在這裏孤孤單單的嗎?”
“如果我的死真的能讓你回去,我願意……”
“願意什麽?”雲引歌厲聲打斷,娥眉緊鎖:“願意去死嗎?”
施溫然長睫低垂,靜默不語。
雲引歌眼眶發熱,紅唇微啓之間輕輕的,柔柔的,堅定無比的吐出:“施溫然,如果你敢比我早死,我定敢追你上天碧落下黃泉!!!”
雲引歌得話如明媚的驕陽絲絲縷縷的照進施溫然孤寂的內心,一寸一寸的纏繞,蔓延,整個身子都溫暖了起來,淡淡的笑意從菱角般的嘴唇一直漫到他眼中,潮濕氤氲,春水回波。
“好了,就這麽愉快的說定了,我留下來,你愛我!”
“姑娘家家的害不害臊?!”施傾絮冷冰冰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了進來,緊接着她的身影靠近,站在床榻前為施溫然把脈,片刻收了手。
“傾絮姑娘。”自知理虧,雲引歌貝齒咬了咬唇瓣,懦懦的開口:“我都認錯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開開恩,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這幾天施傾絮真是給足了她冷眼,嘲諷,她都不敢正眼看她。
施傾絮輕哼一聲,把手中的衣服丢給雲引歌:“竈屋燒好了水,你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雲引歌愣怔片刻,随即眉開眼笑:“謝謝傾絮姑娘。”
施傾絮不自然的輕咳一聲:“我是怕你太臭了,濁了這屋子裏的空氣,對我師哥的心髒不好,快去!”她大眼一瞪。
雲引歌一個哆嗦,連連點頭,抱着衣服匆匆忙忙的跑出去。
“傾絮,別用這種态度對引歌。”施溫然開口,語氣雖然淡若曉煙,卻字字帶着嚴肅。
“我還不是為了你好,我這樣扮黑臉不就是給她提個醒,讓她以後好好對你,別再重蹈覆轍。”施傾絮大義凜然的說道:“你就感謝我吧,這件事要是讓爹娘知道了,非把雲引歌抽筋剝皮了不可。”
“別告訴他們。”
“那就看雲引歌怎麽對你了。”施傾絮說完,輕哼一聲走了出去。
接下來的日子,雲引歌一直留在桃塢陪着施溫然,在她細心的照顧下,施溫然的身子恢複的很快,兩人之間的感情也算是穩定下來,甜蜜似膠,逐步升溫。
這日,陽光明媚,清風陣陣,青山碧水間,青桃樹林下,施溫然舒适慵懶的躺在竹椅上,看着幾步之遙的雲引歌,她正蹲着身子,挑弄着木枝生火,绛紅色裙擺鋪陳在地,如綻放在悠悠綠草上的牡丹,嬌豔美麗。
驀地,她回頭,投給施溫然一抹微笑,梨窩淺淺,柔情纏綿。
“等我給你烤魚吃。”她舉了舉插在樹枝上的魚。
施溫然掀開搭在身上的薄毯,起身邁步到雲引歌身旁,颀長的身影,墨發縫隙流動着細碎的光影,白衣飄逸,宛若天人。
一抹绛紅,一抹純白,是那麽的突兀分明,又那麽的和諧美好。
“去那邊等,一會就好。”雲引歌仰頭看着他,陽光為他鍍上一層薄薄的金暈,神聖的不容這塵世間的任何來亵渎與侵犯。
“一起。”施溫然幹脆席地而坐,白衣層層落地,迤逦如雲。
“好啊。”雲引歌甜甜一笑,也坐了下來與他肩并肩,頭顱很自然的靠到他肩頭。
施溫然偶爾垂眸看着雲引歌嬌美的容顏,淺笑嫣然,歲月靜好,一切仿佛都可以天長地久。
“施溫然,你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愛上我的呢?”雲引歌俏臉嬌紅,羞答答的輕言細語。
施溫然靜默,到底是什麽時候身旁這個女子走進自己心裏的呢?
他細細回憶……
或許是在她陪他下五子棋時不經意之間流露出的純真之時……
或許是在他生病她徹夜不眠的悉心照顧之時……
或許是在她為了把一只雛鳥送回巢窩從樹上墜落的心善之時……
也或許是因為趙映和偷吃了她為他熬的粥,她憤憤的提刀嬌怒之時……
“你怎麽不回答啊?”
耳鬓相磨,施溫然眼神深邃明亮,于空明之中帶着濃濃的纏綿溫柔,他低喃開口,輕輕的,柔柔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