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崔植、謝浔便走上前,與夏侯氏兄弟道別。

這時,夏侯峻對着崔嬈遙搖拱了拱手,笑道:“今日之事,多謝崔二姑娘了。”

崔嬈微笑着回了一禮:“夏侯公子言重了。”

夏侯峰不明所以,看了看夏侯峻,又看了看崔嬈,然後又一臉了然地傻笑着。

崔嬈知道他定然在心中對自己與夏侯峻有所誤會,卻只笑了笑,并不說破。

夏侯公子,我幫忙也就幫到這兒了,以後是好是歹,只看你與陳苑姐姐的造化了。

當然,她心裏清楚,夏侯峻與陳苑雖然受了些苦,便兩人的結局,自然是好的。

待崔植與謝浔回到雲廬,與廬中的同窗道別之後,一行五人這才下山回家。

下山的途中,崔嬈與崔妙、謝絡三個小姐妹牽着手走在前邊,邊走邊說着私房話,一路嬉笑之聲不斷。

而崔植與謝浔并肩走在後面,看護着她們。

快到山下這一段,地勢變得陡峭起來,姑娘們便不能并肩行進了。三個小姐妹只得把手分開,相繼前行。崔妙膽子最大,便自告奮勇打頭走在最前方,後面跟着謝絡與崔嬈。

崔嬈雖然也是養在深閨的大小姐,但在清河的三年中,常與族中的小姐妹到村子附近的山上登高望遠。因此,要說起這爬坡下坎,她的動作可比崔妙和謝絡這兩個一直養在深閨的大小姐麻利多了。

因此,看着謝絡在下陡坡時顫巍巍的,她便從後邊将自己的手伸過去,對着謝絡笑道:“阿絡,別怕,我拉着你走!”

謝絡回過頭來,對着崔嬈感激的一笑:“謝謝阿嬈。”然後便将崔嬈的手抓住。

崔嬈回了她一個微笑,将謝絡的手緊緊握在手中。

兩人便這般扶持着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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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浔走在崔嬈身後,見她步履穩健,确實用不着自己幫什麽忙,便繼續與崔植閑聊着。

五人下了山,崔、謝兩家的随從見主子過來了,趕緊拉馬趕車上前。

“阿嬈,有空多來我家找我玩啊!”離別之時,謝絡拉着崔嬈的手,甚是不舍。

崔嬈雖沒有直接回絕,卻也沒有應她,只微笑道:“阿絡,你要找我玩的時候,也可随時來江安侯府。”

見她自始至終沒有答應去謝府,謝絡微微一嘆,說道:“那我們就改日再見了!”

“嗯。”崔嬈微笑着點了點頭。

兩人這才分開手,各自向自家的馬車走去。

這邊,謝浔坐在馬上,看見崔嬈與謝絡分開後,徑直上了崔家的馬車,連眼角都沒有瞥自己一下,想着她以前追在自己身後,“三哥哥”、“三哥哥”叫個不停,竟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三郎,走吧!”崔植喚了他一聲,便策馬前行

他微微一怔,這才從往日的回憶中驚醒。他擡起頭來,望着崔植的背影笑了笑,說道:“好!”這才馭馬朝着崔植追了上去。

崔植與謝浔兩人并肩騎着馬,一邊說話,一邊往建安城而去。

江安候府在城西,而信國公府在城北。進了城後,謝浔與崔植拱手道別後,兩路人馬便分道而行。

剛進門,便下人便上前向崔植兄妹禀報說,袁氏讓三人回來後,直接到崔老夫人房裏去。

聞言,崔植便帶着兩個妹妹往崔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一進崔老夫人的院子,便聽見袁氏爽朗地笑聲:“聽母親這麽說,我們崔家要真能出個世子妃,也算是不錯啊!對了,我們阿嬈長得好看,說不定會被世子看中呢!”

“阿妙大些,自然是先說阿妙的親事。”桓氏溫婉的聲音響起。

“可阿妙沒有阿嬈長得好啊!”袁氏笑道。

“嫂嫂可別這麽說!”桓氏趕緊說道,“若說阿妙那長相,可也是一等一的。”

“可阿嬈更勝一籌。”袁氏說道。

“好啦!你們倆別再互相恭維了!”崔老夫人出了聲,“阿妙、阿嬈都是我嫡親的孫女,都好看!”

聽崔老夫人這麽一說,袁氏和桓氏互相對視一眼,便齊齊笑出聲來。

聽到屋裏似乎在說起自己與崔妙定親之事,崔嬈一愣。忙側過頭來,看了崔嬈一眼,只見她也一臉茫然地看着自己。

崔植見兩個妹妹一臉的疑惑,忙說道:“你們倆別東猜西猜了,有什麽事,進屋就知道了。”說完便擡腳往屋裏走去。

崔嬈一聽,忙拉着崔妙的手跟了上去。

袁氏眼尖,一眼便瞥見三個孩子走了進來,笑道:“真是大白天不能說人!母親你快瞧,這一說,人就到了!”

崔老夫人看見孫子孫女回來了,歡喜得合不攏嘴。

崔植忙領着崔妙、崔嬈上前,向崔老夫人、袁氏、桓氏行了禮。

崔老夫人對着崔妙、崔嬈招了招手,叫道:“阿妙,阿嬈,快,來祖母這邊。”

兩個小姑娘便嬉笑着上前,一左一右地偎在崔老夫人身邊。

崔老夫人看着自己這兩個花朵兒一般的孫女,想到剛才袁氏、桓氏說的那些話,想着這兩個孫女如今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心裏突然感覺有些空落落的,忙将兩個孫女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裏。

崔嬈心裏還記挂着先前在屋外聽到的事,便笑着問道:“剛才阿嬈在門外,聽着伯母與娘笑得爽利,不知家中有何開心之事?”

“伯母在與你娘商量,怎麽樣把你這個小猴精嫁出去!”袁氏說完,用右手食指輕輕刮了刮崔嬈的鼻子。

崔嬈翹着嘴,望着袁氏調皮地眨了眨眼,說道:“按規矩,要嫁也是先嫁妙姐姐呢!伯母怕是想到要給妙姐姐找個如意郎君,這才笑得這麽開心吧?”

聽了崔嬈的話,袁氏撲哧一笑,對着桓氏打趣道:“你看看,阿嬈這張利嘴,可是吃不得虧的!”

桓氏笑着說道:“她還性子,還不是大嫂你給慣出來的。”

“阿容這麽說,倒成了我的不是了?”袁氏嘿嘿笑道。

桓氏抿嘴笑着,卻是不語。

“阿嬈又沒說錯。”崔老夫人愛憐地将崔嬈摟在懷裏,說道,“本來就是要阿妙出嫁後,阿嬈才能出嫁嘛。”

聽到這裏,窩在崔老夫人懷裏的崔嬈眼睛一怔,忙問道:“伯母,是不是在給妙姐姐說親了?說的是哪家?”

她記得上一世崔妙是年前才開始說親的,說的是琅琊王家的七郎,丞相王濟的次子王闌。婚後小兩口和美幸福,第二年崔妙便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日子過得是順順當當的。

說起來,在與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幾個姑娘中,崔妙是前世嫁得最好的。所以,她希望這一世崔妙也能嫁給王闌,像前世一般的幸福。

“還沒呢。”袁氏笑眯眯地說道,“阿嬈這麽着急阿妙的婚事,是不是想早點把阿妙嫁出去,然後自己才好出嫁呀?”

“阿嬈才沒有呢!”崔嬈臉一紅,一把抱住崔老夫人,叫道:“我不嫁,我要一輩子陪着祖母,孝順祖母。”

“少哄我開心了!”崔老夫人笑罵道,“你呀,從小便外向,你會舍得不嫁?”

“祖母,阿嬈哪有啊?”崔嬈不服氣地嘟着嘴。

崔老夫人看着崔嬈,然後撇了撇嘴,說道:“還說沒有?不知是誰,見着謝家那小子,眼珠都不會轉了。”

崔嬈聽到崔老夫人提起謝浔,心中猛然一跳,愣了半晌才勉強笑道:“那是小時候,哪裏懂什麽嘛,見大家都喜歡圍着謝浔轉,便去湊個熱鬧?現在我們長大了,自然就不一樣了。”

崔老夫人卻是不信崔嬈之話,搖了搖頭,說道:“少騙我老婆子!這長大了,那謝家三小子倒越發俊挺,你能挪得開眼?”

崔嬈擡起頭,無力地搖了搖頭,說道:“祖母,我現在,真的不像小時候那般對謝三郎了。”

崔老夫人見崔嬈面色有異,怔了一下,問道:“如今真不喜歡謝三郎了?”

“祖母,阿嬈真的不像小時候那般了。如今她見着謝三郎,連話都不怎麽跟他說呢。”崔妙在一旁說道。

崔老夫人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說道:“不喜歡便不喜歡了吧。建安城有才有貌的少年郎多了去,我們阿嬈再選一個便是。”

“阿嬈不喜歡謝三郎,可阿妙喜歡呀。”崔妙調皮地笑了笑,“要不,祖母叫爹爹替孫女去謝家提親啊?”

崔妙此言一出,屋中之人皆是一愣。

上回從袁家回來的路上,妙姐姐不是說她對謝浔沒有非份之想嗎?怎麽如今卻說要讓伯父去謝家提親?那王闌姐夫可怎麽辦啊?

聽了崔妙的話,崔老夫人斂住笑,搖頭道:“就算要結親,也是謝家來求親。我們清河崔氏的女兒又不愁嫁,哪能主動向男家提親?”

袁氏也瞪了瞪崔妙,責備道:“阿妙,你是女兒家,怎可如此胡亂說話?”

見母親面色不善,崔妙吐了吐舌頭,說道:“娘,女兒鬧着玩的。”

“鬧着玩也不可如此說!”袁氏板着臉說道。

“女兒知錯了。”崔妙見母親動了怒,趕緊認錯。

“好啦,大嫂,你別吓着阿妙了。”桓氏趕緊勸道,“她年紀小,分不清輕重也是有的。既然她都認錯了,你也就再說她了。”

袁氏見狀,對着桓氏搖頭笑了笑:“阿容,你還說我慣着阿嬈,你對阿妙帶不是一樣縱容?”

桓氏笑了笑。

“好啦,不說這些了。”崔老夫人發話道,“玉秀,你找人給阿妙、阿嬈兩姐妹做兩身新衣裳,到時去燕王別院的貴女肯定不少,我們清河崔家的女兒,可不能失禮于人前。”

“知道了,母親。”袁氏笑着點了點頭。

聽到祖母提到燕王的名號,崔嬈一怔,問道:“誰要去燕王別院啊?”

崔老夫人轉過臉,看着崔嬈一臉茫然之色,忙笑道:“對了,這事還沒跟這三個孩子說呢。”

袁氏微笑着說道:“今日早上,你們出門後不久,燕王世子及安樂郡主便差人送了帖子過來,分別邀請你們兩姐妹和阿植于這個月十五去燕王別院賞月觀花呢。”

聞言,崔嬈大吃一驚。

燕王世子?這不是趙斐嗎?他來了建安?

可崔嬈記得很清楚,前世的趙斐,在迎娶自己之前,明明沒有來過建安的。這一世,他怎麽就來了呢?

“燕王世子和安樂郡主請我們去幹嘛?”崔嬈問道。

“燕王世子都滿了十七了,那安樂郡主也年底也該及笄了。”袁氏對着崔嬈說道,“說起來,這兄妹倆都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我先前還跟你娘說,他們把京中高門大戶家的公子姑娘都請去,多半想給世子選婦,為郡主選夫呢。”

聽了袁氏的話,崔嬈心裏更糊塗了。

給趙斐選婦?這時間也不對啊?她記得,如今離前世燕王替趙斐向崔家提親的時候,還有一年呢,怎麽這世這麽早就開始選婦了?

難不成,這一世燕王提早發現了趙斐與林雁歸的事,便急着為他另外娶妻來定心?

可前世趙斐不是跟燕王賭氣,說親的時候都擰着沒有來建安嗎?怎麽這世他倒親自來了?難不成這一世被燕王棒打鴛鴦太早,他對林雁歸的感情還不太深,所以,便心甘情願地來選世子婦?

不管他這一世他是什麽心,反正這灘渾水,她是不會再去淌的。那什麽賞月觀花,不去也罷!

想到這裏,崔嬈擡起頭,對着崔老夫人撒嬌道:“祖母,阿嬈不去那什麽燕王別院,行不行呀?”

“阿嬈,你為何不去?”崔老夫人不解。

為何不去?

總不能說這趙斐上一輩子娶了自己,卻另有心上之人,在逃亡之際将自己抛棄,害自己慘死吧?

想了想,崔嬈清了清嗓子,然後說道:“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到西雲山賞菊時傷了風、受了涼,如今嗓子有些疼。我怕到時去了,咳嗽頭暈什麽的,會失儀的。”

崔老夫人笑了起來:“傻孩子,這又不是讓你今晚便去燕王別院赴宴,急啥?這不還有好幾日嗎?祖母看你最多就微微着涼而已,一會兒讓你伯母請個醫郎來給你瞧瞧,再好生調養一番,三五日也就好了。”

“若好不了呢?”崔嬈嬌聲道,“那我是不是便不用去了。”若這樣,這幾日便在家中裝裝病吧。

“就算沒痊愈,也應該好得七七八八了。”崔老夫人說道,“阿嬈,你要燕王奉命駐守朝庭的北大門,乃是當朝唯一握有兵權的王爺,并非京中那些個閑散王爺,我們可不能不給燕王府面子。既然帖子上寫明了你們兄妹三人的名字,也是人家燕王府看重我們崔家。你們三人,只要不是病得起不了床,都必須給我去。”

聽了崔老夫人的話,崔嬈一怔。

這起不了床的病,可是裝不出來的。

“阿嬈,別再多說了。”桓氏趕緊說道,“到時你跟阿植、阿妙一起去,兄妹三人也好照應。”

見此情形,崔嬈知道這赴宴之事是躲不掉了,只得無奈地點頭應道:“是,娘。”

見此情形,崔老夫人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崔嬈卻是心中一嘆。

明明想要躲着謝浔,卻到哪兒都遇到他;明明不想見趙斐,如今卻不得不去見他。看來,自己與這二人之間苦大仇深啊!

轉念又一想,只要家人歡喜,便比什麽都強了。雖然會去赴宴會看見趙斐,但他現在又不認識自己。到時自己只當沒看見他,吃好喝好走人便是。

這麽一想,她心裏便舒坦了些。

對崔老夫人吩咐的事,袁氏自然不敢耽擱,第二天便請了建安城最好的衣鋪寶衣坊的裁縫來為崔妙、崔嬈做衣裳。

崔妙做了一件桃色的煙雲織錦裙,崔嬈則選了一身柑色雲繡撒花蝴蝶裙。

到了十五這天,兩姐妹穿上新衣裙,齊齊站在崔老夫人面前,那可真真是兩朵粉粉嫩嫩的花兒呀。

看着自家這兩個如花似玉的孫女兒,崔老夫人是樂得合不攏嘴,是看了又看,瞅了又瞅,才細細囑咐了崔植一番後,讓他帶了兩個妹妹出門。

崔嬈坐在馬車內,想着就要見到那個在危急關心棄自己不顧的人,心內卻像亂麻一般糾結着。

崔妙則很是興奮,對着崔嬈絮絮說道:“阿嬈,聽說這燕王世子可是一才貌雙全之人。呆會兒我們可要細細看看,這燕王世子與謝三郎到底誰更勝一籌。”

“又關謝三郎事?”聽到崔妙提起謝浔,崔嬈眉頭微皺。

“阿嬈沒聽說嗎?”崔妙對着崔嬈揚了揚眉,一臉神秘地說道,“這燕王世子來了建安後,雖然沒有露幾面,但見過他的皆說,此人容貌氣度,非謝三郎外,無人能比。”

聞言,崔嬈微微一怔。

前世這兩人相互未曾照面,倒沒聽過世人将他二人比較之事。再說了,前世自己眼中只有謝浔一人,在她心中,怕也沒人能比得過謝浔吧?

平心而論,這趙斐單從外貌上看,倒也不輸給謝浔。不過,在這建安城中,品貌皆佳的男子也不少,但謝浔之所以聲名最盛,除了容貌出衆外,文韬武略都非常人可比。某些人可能在某一方面出衆,但在各方面皆出衆的,也只有謝浔一人。

前世,燕王打着勤王的旗號南下進攻,趙斐為先鋒大将,原本勢如破竹,大軍眼看便要直搗建安城。

謝韶将在東南與山夷人作戰得勝的謝浔招了回來後,形勢便急轉直下。趙斐被謝浔設伏擊潰,最後落得過撇下妻子奪路而逃的下場。

其實,經此一役,孰高孰低,已經不用多說了吧?

只是,謝浔雖然在戰場上贏了趙斐。在男女情.事上,趙斐對林雁歸情深意重,謝浔卻是三妻四妾,左擁右抱。對女子來說,誰才是值得托付終身的良人,也是高下立見了吧?

不過,這一切,又幹自己何事呢?

對自己來說,這兩人都是自己招惹不起,也不能招惹之人。自己要做的,便是躲得遠遠的便是,管他誰強誰弱呢!

想到這裏,崔嬈擡起頭,對着崔妙淡然一笑,說道:“妙姐姐,他二人高低之事,我們還是少操心為妙。聽說今日燕王世子也請了不少世家貴族的公子來赴宴,我們姐妹倆還不如多相看一番,有無合眼緣的。”

聽到這裏,崔妙贊同的點了點頭,說道:“阿嬈說得是,是得看看了。有合意的,到時跟大哥說,再讓大哥去探對方的口風!”

崔嬈點頭稱是。

上回瞧上了夏侯峻,可人家早就有了陳苑,白費了自己一番心意。這回可要好好瞧,別再瞧上一個好男子,卻又是心有所屬的。

說話間,這馬車便到了燕王別院。

這燕王別院座落在城南紫金巷中。

說起來紫金巷,在建安城名聲不小,因為這裏幾乎都是外放王爺們在建安城的別院。因此,這紫金巷中每一家每一戶,看起來都格外氣派威嚴。

前世崔嬈也是來過這別院的。

在她與趙斐成親那天,他便從這裏出發,來江安侯府迎娶她回了這燕王別院,婚儀也是在此舉行。

而自己前世的悲劇,也是從這裏開始。

三日回門過後,趙斐帶着她回了燕城,從此至死再未踏足建安城一步。

想到前世自己最後的結局,崔嬈還是沒忍住,眼睛微微濕潤起來。

此時,崔妙正掀起帷簾,看着車外。

透過車窗,崔嬈聽到隐隐有車馬之聲傳了過來。

這時,崔妙忍不住回頭叫道:“阿嬈,快瞧,這燕王別院今日可真熱鬧啊!”

“嗯。”崔嬈應了一聲,趕緊抹了抹眼角。

崔嬈回過頭來,正瞧看見這一幕,驚了一下,趕緊問道:“阿嬈,你這是怎麽啦?”

崔嬈笑了笑,說道:“沒事,可能是風迷了眼睛。”

“這車裏哪裏有風啊?”崔妙訝然道。

“還不是你掀了簾,那風就吹了進來。”崔嬈埋怨道。

“我靠窗邊都沒被迷到眼,你坐在裏面倒被迷了眼?”崔妙顯然不信。

“反正就是被迷了。”崔嬈不再與崔妙糾纏,趕緊起身道,“妙姐姐,我們下車吧。”

崔妙也不再追問,點頭應道:“好。”

崔嬈探起身,掀開車廂前的簾子,候在車前的提香和靈芝忙上前扶着她下了馬車。

在提香與靈芝去扶崔妙這當口,崔嬈站在原地,看着別院門前立着那兩只碩大的石獅子,心神有片刻的怔忡。

“崔兄!崔家大姑娘,二姑娘。”

有年輕男子的聲音在叫着崔家兄妹三人。

崔嬈回過神,望過去,只見琅琊王氏的幾個子弟向着自己走了過來,其中便有崔妙前世的丈夫王闌。

這琅琊王家與謝家一般,都是世族中的大家,族中子弟個個皆是能人,上百年來,盛名不衰。這一代的子弟也是才華非凡,只是這幾年謝家出了個謝浔,實在過于出衆,似乎将王家子弟的光華蓋住了。再加上謝缇又做了皇後,謝韶又是手握天下兵馬大權的大司馬,所以,感覺這幾年,謝家的風頭便微微蓋過了王家。

想到這王闌是自己前世的姐夫,對崔妙有情有意,崔嬈對他的好感便如泉湧一般,忙笑眯眯地迎了上去,行了一禮,叫道:“七公子,有禮了。”

王闌受寵若驚,急忙回了一禮。

王闌的兄長王玄站在一旁笑問道:“為何我們幾人都在此,二姑娘眼中卻獨獨只有我七弟呢?”

經王玄這麽一說,崔嬈才發覺自己先前好像真的只跟王闌行了禮,臉“騰”地一紅,忙跟其他三位行禮道:“崔嬈見過六公子,九公子,十公子。先前失禮了,還望幾位公子莫怪。”

王玄撇了撇嘴,搖着頭道:“二姑娘,我的心已經傷了,你現在補上也有個疤啊!”

崔嬈臉緋紅,咬唇叫道:“六公子說笑了!”

“王六郎,不準欺負我家阿嬈!”崔妙突然現身,将崔嬈護在身後。

“哪裏,我們怎敢欺負二姑娘呀!”王玄忙擺手道,“大姑娘,這帽子可不能亂扣。”

崔妙瞥着王玄,輕輕哼了兩聲。

王闌看着崔妙,微笑着說道:“兩月不見,崔大姑娘一切可還安好?”

“我們有兩個月沒見了嗎?”崔妙撓了撓頭,問道,“上個月袁伶薇及笄,你沒去觀禮嗎?”

王闌笑道:“崔大姑娘有所不知,我外祖家有事,我陪母親回了一趟餘杭外祖家,這個月初十才歸來。”

“哦。”崔妙點了點頭,“說起來,好像是有些日子沒見到你了。”

“妙姐姐,七公子可真是至孝之人。”崔嬈忙對着崔妙誇贊道。

“我也陪了母親回餘杭,二姑娘誇贊七弟,卻視我而不見,唉!我怎麽這如此不受人待見啊?”王玄在一旁搖頭嘆息道。

“六公子又沒有說你也回了餘航。”崔嬈面帶尴尬。

“我與七弟乃一母同胞,他回去了,我能不回去嗎?”王玄振振有詞道。

“哦,那,六公子也是至孝之人。”崔嬈趕緊補充道。

“二姑娘,這又是一道疤!”說着王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神色誇張。

見此,九郎王簡和十郎王岸皆笑了起來。

崔嬈則窘得要死,在心裏把這王玄罵了千百遍。

正在這時,謝滄的聲音突然響起:“六郎,你心口有什麽疤啊?”

崔嬈循聲望去,只見謝滄和謝浔、謝绛正在不遠處,望着自己與王玄等人。

見到謝浔,她只覺得“嗡”的一聲,頭一下便大子。

難道真的不是冤家不聚首?

謝絡剛剛下了馬車,看見崔嬈,面上一喜,向她揮了揮手,叫道:“阿嬈。”

崔嬈忙向謝絡扯了一個笑容。

謝絡跑了上來,一把拉着崔嬈,笑道:“哈哈,我就知道在這裏準能看到你。”

“阿絡,不理玄表哥了?”王玄對着謝絡幽幽道。

謝滄與謝絡之母王氏是王玄、王闌的姑母,所以,王玄兄弟與謝滄、謝絡兄妹之間,自然要比旁人親密些,說起話來也随便了許多。

謝絡聽王玄這麽一說,忙回身行禮道:“嘿嘿,玄表哥,闌表哥,間表哥,岸表弟,阿絡有禮了。”

謝滄走上前,嘻笑着問道:“六郎,剛剛你指着胸口說有疤,怎麽回事啊?”

聽了謝滄的話,崔嬈的頭,再一次大了。

她原以為謝絡出現一攪合,便将謝滄先前的話岔開了,沒想到他居然窮追不舍。

唉!這謝滄與王玄真不愧為親表兄弟,嘴都那麽讨厭。

好在,王闌與他們不一樣。

想到這裏,崔嬈看着王闌的眼神便多了幾分溫柔。

王玄看着崔嬈愣愣地瞧着王闌,便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瞧,這崔二姑娘眼中可只有七弟一人啊。若我等為無物,你說傷心不?傷了心,可不就只得留疤了!”

“你是說,崔二姑娘對七郎另眼相看?”謝滄一愣。

“這可是滄表哥的,我可沒說。”王玄哈哈一笑。

崔嬈急得直跺腳,叫道:“六公子,你可切莫胡言!”

她确實對王闌另眼相看,那是因為她知道他是自己未來的姐夫,知道他會對自己姐姐好。可被王玄這厮如此一說,倒像是自己對王闌存了什麽猥瑣的心思似的。

被旁人誤會倒不打緊,可崔妙若是信了,日後心裏對自己或對王闌有什麽嫌隙,那可怎麽辦啊?

想到這裏,崔嬈趕緊對着崔妙說道:“妙姐姐,你信我,我對七公子沒什麽心思的。”

王闌也對着崔妙使勁點頭道:“是啊,我六哥最喜歡拿人取笑作樂了。”

“那你可不許取笑我們阿嬈。”崔妙對着王闌說道。

“大姑娘放心,我自然不會的!”王闌趕緊回答道。

崔妙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看崔妙面色無異,崔嬈心中才稍稍安定。

見崔嬈和王闌為自己一句話便急得滿臉通紅,王玄更開心得哈哈大笑。

崔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撇過臉不再看他,卻正好看見謝浔與謝绛定定站在一旁,望着自己的眼神,甚是冷冽。

崔嬈心裏莫名一縮,忙轉過臉來,對着謝絡和崔妙低聲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們進去吧。”

謝絡笑着點了點頭,說道:“好啊!”然後轉過頭去,對着謝绛說道,“二姐,進去了!”

“你們先去吧,我跟三哥一起來。”謝绛回答道。

“那好。”謝絡點了點頭,便轉過身來,親熱地挽着崔嬈與崔妙姐妹往燕王別院走去。

崔植則與王玄、謝滄等人跟着後面。

今日趙斐與安樂郡主以賞月賞花為名邀請的京中公子貴女們,因此,這宴席便開在別院的花園中。

前世崔嬈雖然在這別院住過三天,但那時過于傷心,一直都在自己的院子裏呆着,沒怎麽出過院門,因此,對這別院也并不熟悉。好在有門房在前邊引路,衆人很快便到了花園。

花園前有一個垂花拱門,門前站了三個人。

其中一位衆人皆認識,乃是皇帝幼弟紀王趙佑。

紀王身旁的少年身形欣長,五官精致,氣宇軒昂,正是崔嬈前世的丈夫,燕王世子趙斐。

而門邊那女子雖然面容還帶了幾分稚氣,但卻是長相瑰麗,氣質如華,應該便是安樂郡主趙素心。

說起來,安樂郡主前世雖然是崔嬈的小姑子,但在她過門之前,安樂郡主便被皇帝指婚,嫁給鎮守南越的大将軍況丙之子況瑞,所以,兩人并未見過。

見來了人,紀王便與趙斐、安樂郡主微笑着迎了上來。

走到跟前,衆人紛紛行禮道:“紀王殿下,世子,郡主,有禮了。”

紀王與趙斐、安樂郡主還了禮。

紀王在京城長大,來人他都認識,便将崔植、謝浔等人一一介紹給趙斐。

這時,安樂郡主走上前來,對着崔嬈幾人含笑說道:“各位姐姐,不知該怎麽稱呼?”

見安樂郡主人極其随和,完全沒有一絲皇室貴女的駕子,謝絡對她頗有些好感,忙上前熱心地介紹道,“臣女是信國公府謝絡,這是臣女的二姐謝绛,這兩位是江安侯府的大姑娘崔妙、二姑娘崔嬈。”

“二位崔姑娘可是來自清河崔家?”安樂郡主問道。

“正是。”崔嬈盈盈笑道。

話音一落,便看見趙斐轉過臉來,神色奇怪地看了自己與崔妙一眼。

“清河離燕地很近呢!”安樂郡主笑道。

“是很近。”崔嬈笑笑說道,“不過我們這一支久居建安,除了族中有大事外,已經很少回去了。”

“那兩位姐姐還未去過清河嗎?”安樂郡主問道。

“當然去過了。”崔妙說道,“我們前些日子還在清河呢!”

“是嗎?”聞言,安樂郡主又問道,“大姑娘和二姑娘前些日子都回去過嗎?”

“是啊,前幾月我們倆都在清河呀!”崔妙回答道。

安樂郡主緊緊盯着崔妙,眼中像閃了些什麽,說道,“那不知二位姑娘可曾去過……”

正在這時,謝絡看見門房又來禀報有客到了,便對着安樂郡主說道:“郡主,後面又來了客人了,你還是先去招呼客人吧,我們自己進去便是。”

“好。”安樂郡主笑笑,說道,“那我一會兒再來找幾位姐姐說話。”

“嗯。”謝絡等人一臉微笑地點了點頭。

崔植等人也與趙斐道了別,大家便一起往園子裏走去。

路過趙斐身邊時,崔嬈見他特意回頭瞅了瞅自己和崔妙。

她心中猛地一跳。

一來她就感覺到,這趙斐與安樂郡主皆有些不對勁。可她又說不出他們有哪裏不對勁,正在蹙眉沉思中,一瞥眼,卻發現謝浔正定定望着自己。

她心莫名一亂,便不去想趙斐與安樂郡主之事,趕緊拉過崔妙與謝絡說着話,掩飾着自己心中的不安。

此時,趙斐與安樂郡主正站在垂花拱門下,望着幾人遠去的身影,愣愣發呆。

“王兄,這兩位崔姑娘中,可有你要找的人?”安樂郡主擡頭問道。

趙斐緊緊盯着那兩個同樣婀娜的背影,可都無法與自己在半夢半醒時看見的那個身影重合起來。

半晌,他才輕輕一嘆,說道:“我不知道,我記得的只有她身上的味道。手中的信物,也只有那張繡帕。男女有別,我自然不可能近身去聞味道,如今只能從那張繡帕下手,看能否找到線索。不過,我已經查清了,我受傷之時在九雲山附近,現在又在建安的貴女名媛,只有五人,今日都來了。而崔氏姐妹,正在這五人之中!是與不是,還要求證後才能知曉!”

聞言,安樂郡主側過臉,怔怔看着兄長。

只見他雙眼直直地望着前方,目光灼灼,眼中像是有火光在閃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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