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謝浔騎馬一進入巷口,便看見自家門前停了一隊人馬,其中似乎還有侍衛模樣的人。

他心下正奇怪,不知家中有何貴客到訪。

正在他納悶之時,便聽見堂妹謝絡高聲叫着自己。

他擡起眼,循聲一望,便看見謝絡正一臉欣喜地向自己揮着手。

他望着謝絡笑了笑,突然,他看見她身後那個熟悉的身影,心中猛然便踏空了一下。

正在他怔忡之時,身旁的謝滄撇了撇嘴,滿臉醋意道:“阿絡這丫頭真是的!為什麽我們倆一起回來,她只叫你,不叫我啊?”

謝浔回過神來,輕笑一聲:“我平日對她好啰。”說罷望着前方,用腿夾了夾馬腹,馬兒的步伐明顯快了些。

“我平日對她不好嗎?”謝滄追上來,面上的表情明顯是不服。

“你若比我對她更好,那她為啥只叫我不叫你?”謝浔說話的時候,眼皮也沒擡一下。

謝滄:“……”

謝浔撇嘴一笑,也不再理他,自顧自走到跟前。

見謝浔與謝滄走了近前,謝絡快跑幾步迎上去,笑眯眯地叫道:“二哥,三哥!”

“阿絡,先前你為何只叫三哥不叫二哥?”謝滄似乎還未釋懷。

謝絡一怔,擡頭望着謝滄一臉的醋意,陪笑道:“先前一眼望過去,只見三哥,未曾注意到二哥。”

謝滄一聽這話,氣得差點吐血:“阿絡,你二哥就如此不起眼?”

謝絡忙讨好地笑了笑:“主要是三哥把你擋住了,一時才沒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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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嬈聽到這裏,忍不住輕笑出聲。說實話,她當時一眼望過去,确實只看到謝浔,還真沒注意到這謝滄呢。

“好難得,今日居然在這裏見到二姑娘了。”謝浔定定看着崔嬈,唇邊似笑非笑。

崔嬈擡眼看着謝浔,淡淡一笑道:“今日游湖歸來,二姑娘不适,便送她歸家。”

“阿絡,你不舒服?”謝浔一聽,趕忙扭頭看着謝絡。

見狀,謝絡嘿嘿笑了笑,說道:“可能在湖邊吹了些風,有些咳嗽罷了。”

“什麽叫有些咳嗽罷了?你以為咳嗽是小事啊?”謝浔沉下臉,對着謝絡說道,“叫醫工沒有?”

“還沒呢。”謝絡小聲說道。

“你呀!”謝浔瞪了她一眼,數落道,“你趕快回屋歇息,我立刻叫人去請醫工。”

“是呀,阿絡,你還是先回屋歇息吧。”崔嬈也勸說道,“這受風寒可大可小的,若不好生養着,加重了便不好了。”

“三哥,我這時已經好多了。”謝絡別過臉來,趁崔嬈看不到她的正臉時,對着謝浔擠了擠眼,說道,“我們今天去游湖,燕王世子也來了。”

謝浔一怔,心裏似乎明白了什麽,眼睛不自覺地便瞅向崔嬈。

崔嬈見他那刀子一般銳利的眼神向自己看來,心一慌,不禁縮了縮脖子。

正在這時,趙斐等人也走了上來,對着謝浔、謝滄兄弟拱手行禮道:“兩位謝兄,有禮了!”

安樂郡主與崔妙也上前見了禮。

謝浔與謝滄趕緊還禮,便與趙斐寒喧起來。

“沒想到世子如此有興致,居然跟幾個姑娘一起去游湖。”謝浔望着趙斐,面上雖是一臉的笑容,但眼中卻無甚笑意。

“就是呀!”謝滄在一旁應和道,“此等好事,也不叫上我們!”

趙斐呵呵笑了笑,說道:“我這是臨時起意的,便沒叫旁人了。”

“哦!是這樣呀!”謝浔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趙斐似乎也不打算跟謝家兄弟多說,淡淡笑了笑,便說道:“既然兩位謝兄歸來,我算将三姑娘好端端地交還給二位了。對了,我們還有些事,便先告辭了。”說罷便拱了拱手。

謝絡一聽,忙拉了拉謝浔的衣袖,朗聲說道:“是啊,今日阿嬈在鷺洲救了一只受傷的鴻雁,世子說要帶她去燕王別院,找禽醫為那鴻雁治傷呢。”說着使勁對着謝浔眨了眨眼。

謝浔一聽,擡起頭來,望着崔嬈的眼睛微微一眯,然後笑了笑,說道:“是嗎?其實不用如此周折,我也會給鳥看病呢。何不将這鴻雁拿來給我看看,說不定我便有法子治它呢。”

崔妙一聽,眼睛瞬間便亮了亮,趕緊說道:“原來三公子也會給鳥兒看病呢!那好,三公子,你等等,我将那鴻雁拿來給你瞧瞧!”說着便要跑去拿竹籠。

趙斐趕緊出聲叫住崔妙:“崔大姑娘,謝兄平日事情繁多,我們這樣麻煩他,怕是不好吧?”

聞言,謝浔呵呵笑了笑:“比起我來,世子不是更繁忙?讓世子親自出面做這般小事,才是麻煩呢。”

崔妙在一旁邊也說道:“世子不必客氣!三公子人很好呢,精通醫術,無所不能,定能将這鴻雁給治好的。”好不容易逮着個機會可以與謝浔近身接觸,崔妙哪能放過?這便樂呵呵地跑回馬車,将那裝着雁的竹籠提了下來。

崔嬈一臉狐疑地看着謝浔,小心地問道:“三公子什麽時候學會給鳥瞧病了?”

“你不知道?”謝浔斜眼瞥着她。

“我,我知道啥?”崔嬈一臉地莫名其妙。

“我以前在房裏養的那只八哥,你不是最喜歡去玩它?每回都将它玩得半死,哪次不是我把它救回來的?”謝浔說道。

“啊?我有把它玩得半死的時候?”崔嬈一臉的驚訝。

她記得謝浔房裏确實有只八哥,有時謝浔沒空理她的時候,她也确實很喜歡逗這只八哥玩。可她明明就是給它添點水,喂點食,再教它說說話。最多就是教了它半天,這八哥也不吭一聲,她便罵它兩聲“笨!”而已。

就這般,也能把它玩得半死?

“那當然。”謝浔瞪了她一眼,“你每次玩了,拍拍屁股就走了,當然沒看見你走了之後,它便掉毛萎靡了。等你下次再來的時候,我都把它救回來了,你看見它自然又是活蹦亂跳的了。”

崔嬈被謝浔說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說道:“不會吧?我能将它玩成這樣?”

“不是你還能有誰?”謝浔看着崔嬈,一本正經道,“我騙你作甚?你忘了你還玩死過我的烏金将軍?”

崔嬈一聽這樁事,一下便默不作聲了。

她記得有一陣,青山書院的公子哥兒們突然對鬥促織起了興致。謝滄那時得了一只名叫紫威将軍的促織,據說出戰四十餘場,未嘗敗績,常在謝浔面前炫耀。

謝浔此人一向好勝,便找人好不容易尋得一只十分善鬥的促織,取名烏金将軍。他與謝滄兩人還約定了日子,準備一戰。

崔嬈當時不過十一二歲,對這男孩子們玩的鬥促織很是好奇。從崔植口中得知謝滄有一只如此了得促織後,便想瞧瞧,求了好幾次謝滄都沒給她看。後來得知謝浔得了一只更厲害的促織,便跑到謝浔房中要了來看。

當時謝韶正好叫謝浔前去,他将促織給了她後,千叮萬囑後讓她小心照看才離開。

待謝浔走後,崔嬈捧着竹筒往裏一看,只見裏面趴着一只黑黑的小蟲。她聽說這促織善鬥,便拿了一只竹枝去惹它,誰知那促織只輕輕扇了扇翅膀,換了一個地方,便不再理她。

她見這促織不怎麽動彈,便不停地用竹枝去捅它,它越不理,她越捅得歡,到後來,那促織居然躺在筒底一動不動。她捧着竹筒去找謝滄,才知道促織被自己捅死了。她大驚失色,怕謝浔回來罵自己,趕緊将竹筒放到桌上便跑回家,好幾日都不敢去找謝浔。

最後為了給謝浔賠罪,她以幫崔植抄一個月的詩經為代價,外加自己三個月的例錢,在崔植要了制墨大師沈廷谷所制的凝香墨給他,他才肯重新搭理她的。

想到這裏,崔嬈便幽幽說道:“我是不小心弄死了三公子的促織,不過,我事後不是也賠了你一塊凝香墨了嗎?這樣算來,我與三公子也早就兩清了吧?”

謝浔一聽,看着崔嬈的眉毛揚了揚,卻沒說話。

趙斐看了看崔嬈,又看了看謝浔,呵呵笑道:“倒沒想到二姑娘與三公子如此熟悉呢,連三公子的房間都可随意進出。”

崔嬈面色一紅,說道:“那時候年紀小,不懂規矩。”

“我明白的,二姑娘不必向我解釋。”趙斐望着崔嬈,溫柔的一笑。

崔嬈一愣,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麽。算了,還是別再解釋了。再解釋,只會越描越黑。

謝浔站在一旁瞅着崔嬈與趙斐,緊抿着的雙唇。

“對了,三公子,你快瞧瞧這鴻雁吧!”崔妙的聲音脆生生地響起,“你能治它嗎?”

謝浔轉過身,走到崔妙跟前,輕輕躬下身子,仔細瞧了瞧那籠中的大雁,然後擡起頭,對着崔妙說道:“當然能治。大姑娘便将它留下來吧!”

崔妙一聽,臉笑得像朵花兒似的,趕緊将竹籠遞給謝浔,說道:“多謝三公子了。對了,我與阿嬈可以過來看它不?”

“當然可以。”謝浔一臉微笑地接過竹籠,遞過近身服侍他的小厮安辰。

“三公子真能治?”崔嬈擡起眼看着謝浔,還是有些不相信。

“自然。”謝浔望着她,目光灼灼。

“那,那便有勞三公子了。”崔嬈說道。

“二姑娘客氣了。”謝浔淡然一笑。

“阿嬈,有我三哥幫你,你便不用擔心了。”謝絡上前拉着崔嬈的手,笑道,“這樣一來,你也不用怕世子派去的人來給鴻雁瞧傷時,出入崔府不便了。”

“嗯。”崔嬈笑了笑。

“對了,今日你怕是也累了,就別再東跑西跑的了,趕緊回府去吧。”謝絡又說道。

“好。”崔嬈擡起頭,望着謝絡柔柔一笑,“你也早些歇息,我改日再找你。”

說完崔嬈便與崔妙一起,對衆人行禮告辭,便準備回府。

“既然如此,我和素心也告辭了!”趙斐對着謝浔等人拱了拱手,“我們還要送兩位崔姑娘回府。”

“對了,世子,郡主,要不要去見見家母?”謝浔突然問道。

崔嬈聽到謝浔的話,人一下便怔住了。這謝浔怎麽會邀趙斐與安樂郡主進屋見他母親呢?

世人都知道,信國公府與燕王府私下素無往來。便卻沒幾人知道,這其中的原由。

謝浔的母親是青陽公主,但卻不是出自皇族。她真實身份是太皇帝的外甥女,也就是先皇的表妹。

謝浔的外祖母才是正經的公主,乃是太皇帝的一母同胞的親妹玖陽公主,由太皇帝親自指婚于大将軍盧靖。

婚後三個月,盧靖便奉命遠征塞外,遇伏戰死,屍身還是謝韶的祖父謝仰搶回來的。玖陽公主當時已身懷六甲,得知丈夫戰死沙場的消息之後,一時悲痛難當動了胎氣早産,誕下一女後便撒手人寰,追随丈夫而去。

太皇帝趙矩見妹夫殉國,妹妹難産而亡,心疼這個襁褓中的外甥女兒,便将她接入宮中,交由皇後親自撫養。因從小由自己親自養大,帝後視其為親生女兒一般對待,及笄後便封為青陽公主,後來下嫁給謝韶。

照理說,燕王與先帝都為太皇帝嫡子,青陽公主是其表妹,三人同在太皇後宮中養大,感情應該不錯。但很詭異的是,青陽公主出嫁後,謝家與燕王那邊居然毫無往來,世人對此都很是不解。

崔嬈也是前世嫁到燕王府後,才明白其中的原由。

她記得當時皇帝已經駕崩,皇後謝缇之子趙琅以太子身份即位。不久,燕王便以皇帝的外祖父謝韶挾天子以令諸侯為名,出兵攻打建安。

就是在這時,崔嬈在聽燕王從宮中帶出的一些老人嚼舌根時,說是當初燕王從小便傾心于青陽公主,但卻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一直是他一廂情願罷了。

而青陽公主在一次宮宴上無意見到謝韶,便對他一見鐘情,求着帝後将自己指婚給謝韶。帝後疼愛青陽公主,便遂了她的心願,将她指婚到了謝家。而燕王卻對此耿耿于懷,認為謝韶橫刀奪愛,從此便将謝韶當仇人看待。

自從青陽公主下嫁後,信國公府與便燕王府再無往來。

因此,崔嬈聽到謝浔邀請趙斐進府去見青陽公主,才會大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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