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崔老夫人聽了崔獻的話,神情也是一怔。半晌,她才半信半疑地問道:“謝家有意将謝三郎配與阿嬈?”

“應該是。”崔獻點了點頭,“謝家二郎已經與寧安郡王之女恩平縣主定親,謝司馬向我提起的,只能是謝家三郎。”

崔老夫人一愣,說道:“他們也不來相看,便直接說要提親?”

崔獻笑了起來,說道:“這阿嬈小時候便成天往信國公府裏跑,謝司馬與青陽公主又不是沒見過她。”

“我總覺得這事有些奇怪。”崔老夫人眉頭皺了皺,“之前謝家要與桓家結親,結果謝家反悔沒成。後來皇帝要将樂陵郡主指婚給謝浔,也被謝家拒絕了。我還以為謝家想等着安樂郡主及笄後,再為謝三郎求娶安樂郡主,化解與燕王多年的積怨呢,沒想到這頭又說到阿嬈這邊來了。”

說到這裏,崔老夫人将頭轉過來,望着桓氏,問道:“阿容,阿嬈是你的女兒,你怎麽看?”

桓氏擡起眼,看着崔老夫人,不動聲色地笑了笑,說道:“兒媳聽母親的。”

崔老夫人嘆了一口氣,說道:“謝家之前不說有意與桓家定親嗎?那時我也在場,覺得青陽公主當時是想将謝三郎與桓萱配成一對的,不知道後來怎麽又變成謝家二郎了。有桓家之事為鑒,我真不敢相信謝家的話了。”

聽崔老夫人似乎也不太滿意謝家,桓氏心中微定,嘆了一口氣,這才說道:“兒媳也不太願意阿嬈嫁到謝家。不瞞母親,因為上回與謝家定親不成,我那侄女桓萱因此心傷成疾,那傻丫頭卻還是一直癡戀謝家三郎。那天找靈安散人為阿萱看過,說她病情甚重,且不可再受刺激,否則性命難保。兒媳也擔心,如果讓阿萱聽聞阿嬈要嫁與謝三郎,恐更會刺激于她,加重她的病情。”

聞言,崔老夫人一怔,說道:“這樣的話,若是将阿嬈真許給謝家三郎,桓大姑娘要真因此出了什麽事,桓家會恨上我們吧?那你還怎麽與娘家相處啊!”

桓氏聽着崔老夫人這麽說,見終于有人願意為自己考慮,又想到這些日子被崔嬈怨恨的委屈,當即眼圈便紅了,說道:“兒媳也是這般想的,所以,便不想将阿嬈嫁到謝家。”

崔老夫人點了點頭,說道:“如今,人家燕王畢竟已經請了冰人,正式上門來提親了。而這謝家只是說了說,又沒有正式來提親。”

崔獻忙說道:“謝司馬應該知道燕王上門來提親了,他跟我說話的時候,委婉地表示,讓我拒絕燕王的提親。”

桓氏聽到這裏,冷冷一笑:“若是我們拒絕了燕王的提親,謝家也不來提親呢?”

崔獻皺眉道:“謝司馬應該不會如此吧?”

桓氏一怔,随即轉過臉去,說道:“那謝韶做事,還要講章法嗎?若真講章法,也不會在與桓家定親一事上出爾反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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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獻聽出桓氏對謝家與桓家之前議婚之事頗為不滿,便也不再與她争執,只擡頭望着崔老夫人,說道:“母親,如今燕王與謝司馬都有意替兒子求娶阿嬈,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說到這裏,崔獻一臉為難,“這燕王是皇帝的嫡親皇叔,謝司馬是皇帝的岳父,我們好像哪個都得罪不起。”

“可阿嬈只有一個,不可能同時嫁給燕王與謝氏兩家。”崔老夫人想了想,說道,“現在就看如何處理,能夠更委婉一些,讓被拒絕的那家找不出我們的錯來。”

“那娘的意思如何?”崔獻問道。

崔老夫人思忖片刻,說道:“燕王正式請人提親在前,而謝韶找你在後,就算是先來後到,也應該答應燕王。再說了,謝韶只是向你私下說過有結親的意思,做不得數。如果我們應下了燕王府的親事,于情于理,根本不用給謝家交待,但若要拒絕燕王,還得好好找一番理由。”說到這裏,崔老夫人擡頭望着崔獻,說道,“阿獻,你能找出什麽理由來拒絕燕王而不得罪于他嗎?我反正是想不出的。”

崔獻一下便明白了母親的意思:“娘,你的意思是将阿嬈許給燕王世子。”

崔老夫人點了點頭,說道:“謝家再得勢,說到底,也不過是外戚,總不會長久。而燕王是真正的皇脈龍裔,那可是任誰也改變不了的。”

崔獻忙點頭道:“兒子明白了。”

崔老夫人轉過臉,對着桓氏問道:“阿容,你覺得呢?”

桓氏頓了頓,說道:“不瞞母親,兒媳以前一直想将阿嬈低嫁,這兩家門第都太高了。不過,既然燕王府已經來提親,其中利害關系,娘方才也說清了,兒媳完全贊同。只要不是将阿嬈嫁到謝家,兒媳一切都母親和大伯的。”

崔老夫人聽桓氏這麽說,點了點頭,又轉臉對着崔獻說道:“不過,謝韶那邊,你也要好生處理,盡量委婉一些,還是莫要得罪他了。”

“兒子知道的。”崔獻應道。

桓氏又說道:“對了,有件事,兒媳還想跟母親說一下。”

崔老夫人擡起頭來,看着桓氏,說道:“何事?”

桓氏頓了頓,說道:“就是阿嬈那丫頭,她恐怕不太願意嫁給燕王世子?”

崔老夫人眉尖一擡,訝然道:“為何?”

桓氏說道:“母親也知道,阿嬈從小便喜歡謝三郎。若她知道謝家也有意來提親,定會吵鬧着不願意嫁給世子。媳婦怕她會想不開生出事端來,還請母親與大伯不要将謝家有意提親之事告訴她。”

“我知道了。”崔老夫人默了默,說道,“你回去好好跟她說。小姑娘,多哄哄便是。”

桓氏搖頭一嘆:“兒媳自當盡力勸說,就是不知這丫頭還聽不聽我這個當娘的話。”

“婚姻之事,由不得她不聽。”崔老夫人說道,“阿嬈也是個懂事明理的孩子,你跟她說清楚道理,相信她會聽的。”

桓氏無奈地笑了笑:“那兒媳先回去試試。”

“嗯。”崔嬈老人點了點頭,“你先回去吧。”

桓氏對崔老夫人及崔獻行了禮,便離開中院,往西跨院而去。

看桓氏出了門,崔獻轉過臉來,面色猶豫地對着崔老夫人說道:“娘,既然阿嬈喜歡那謝三郎,不如就推了燕王那邊,應了謝司馬吧。”

在不知道謝家也有意提親之前,崔獻确實很希望與燕王府結親,但今日謝韶跟他說了那樣一番話,他便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燕王與謝家,兩家都是豪門大戶,配哪家都行。

燕王雖然勢大,但畢竟遠在燕城,一年到頭都難以見上一面。而謝韶就在建安,而且在朝堂上是一言九鼎。兩人每日上朝都要碰面,若拒絕了謝家,再見面難免會有些尴尬。

“糊塗!”崔老夫人罵了崔獻一聲,冷聲道,“你怎可讓阿嬈那小女兒的情思左右自己判斷?阿嬈的婚事,自然是選擇與崔家有利來定。”

“可以謝家如今的權勢,将阿嬈嫁過去,同樣也能對阿植、阿栉有所助益的。”崔獻說道。

崔老夫人搖頭道:“謝家只是外戚,靠帝王的寵愛能有多長久?若有一天,謝皇後失了聖心呢?他謝家還能有如此權勢?而燕王之位,可世代相傳。阿獻,你覺得,到底孰優孰劣?”

崔獻一怔,然後便不作聲了。

桓氏回到西跨院的時候,崔嬈洗漱好,剛脫了外衣坐上床。

看到桓氏推門走了進來,崔嬈愣了愣,輕聲叫道:“娘。”

桓氏對着女兒點了點頭,将提香與翠晴打發出去,走到床邊,拉過崔嬈的手,坐了下來:“阿嬈,先不忙睡,娘有話跟你說。”

看見桓氏一臉正色,崔嬈心裏隐隐不安,問道:“娘,你是想問女兒關于燕王來提親的事嗎?”

桓氏頓了頓,然後點了點頭。

崔嬈心裏一緊,趕緊搖頭道:“娘,女兒不願嫁給世子。”

聞言,桓氏怔了怔,然後嘆了一口氣,說道:“将你許給燕王世子,娘也不是很願意。”

崔嬈聽到母親這麽說,心中松了一口氣,淺淺一笑道:“多謝娘。”

只要謝浔回來的時候,自己沒有定親,一切還有轉寰的餘地。

桓氏又說道:“不過,你祖母和大伯決定要應下這門親事。”

桓氏的話像一道驚雷,猛然在崔嬈的頭頂炸開。

她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望着桓氏,顫聲問道:“娘是說,祖母和大伯想将女兒許給世子?”

桓氏點了點頭。

“不會的!”崔嬈叫了起來,“祖母都沒問過女兒,她怎會就這麽将女兒許出去呢?”

“燕王勢大,還主動上門提親。對你來說,這也算是高嫁了,我們有何理由不應下這門親事?”桓氏說道。

“論起權勢,謝家也不比燕王差呀!”說到這裏,崔嬈像是想起了什麽,對着母親叫道,“娘,是不是你給祖母說了什麽,她才不問過女兒便要将女兒許出去。”

“嫁你去燕王府,确實是你祖母和大伯決定的。”桓氏看了崔嬈一眼,緩緩說道,“我只是沒有反對。”

聽到這裏,淚水從崔嬈眼中奪眶而出。

她望着桓氏,哽咽道:“女兒知道娘為了萱姐姐不想讓女兒嫁到謝家,可娘有沒有想過,若逼着女兒另許他人,其實也是将女兒往絕路上逼?若娘真要如此做,怕是等不到女兒嫁到燕王府那一天,女兒便斃命了!娘,你不想萱姐姐死,難道便要女兒的命嗎?”

桓氏一聽這話,愣了半晌,突然赫然站起身,指着崔嬈怒道:“阿嬈,你也莫用要死要活的話來吓娘!你是崔氏女,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你大哥,為阿栉考慮,為崔氏家庭考慮!你若真做出以死抗婚之舉,崔氏還如何在世人面前立足?崔氏其他姑娘還想嫁個好人家嗎?”

“娘!”崔嬈大哭道,“如果真要女兒嫁給他人,女兒就算活着,也只會生不如死的!”

聽到這裏,桓氏長長吸了一口氣,對着崔嬈冷聲說道:“阿嬈,娘只要你活着,這便夠了!”

崔嬈擡起淚眼,看着母親毫無表情的面容,一想到自己從此便要和謝浔再無牽連,便心痛如絞,撫臉大哭起來。

看見崔嬈如此傷心,桓氏心中還是有些不忍,又說道:“阿嬈,情愛之事,一旦你嫁人生子,便覺得一切只不過是過眼雲煙,就再也不會想了。娘看得出來,世子很喜歡你,你嫁過去後,他定然會好好對你的。”

“娘!”崔嬈此時已是淚流滿面,“女兒不要他喜歡,女兒只想跟謝浔在一起呀!”

桓氏默了片刻,然後一臉絕然地說道:“阿嬈,此事已定,你大伯明日一早便會派人去燕王別院回話,應下這門親事。你就死心吧!”

崔嬈一怔,呆呆地望着桓氏。

她知道,母親是不會幫她的。謝浔還要兩個月才會歸來,現在,還有誰可能幫她呢?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對了,還有祖母!只要祖母同意自己不嫁燕王府,大伯也要聽的。

對崔家來說,無論是将自己許給謝家,還是許給燕王府,都不失為一門好親事。反正現在崔家還沒有應下燕王府的親事,一切還來得及!

想到這裏,崔嬈跳下床來,鞋也沒有來得及穿上,穿着中衣便往外跑去。

桓氏一驚,忙叫道:“阿嬈,你去哪兒?”

崔嬈頭也沒回,應道:“我要去求祖母改變心意!”然後便跑出屋去。

看着崔嬈的背影,桓氏呆了片刻,叫道:“翠晴。”

翠晴趕緊進了屋來:“夫人,何事?”

桓氏說道:“快将姑娘的外衣和鞋給她送去!”說完她怔忡了片刻,也向着崔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崔嬈赤腳跑到路上,細碎的石子硌得她的腳生疼。可她已顧不得這些。

比起心上那被刀割一般的疼痛,這些,對她來說,都算不得什麽。

老天爺,你可憐可憐我吧!你若是能讓祖母能夠改變心意,崔嬈願意再受十倍、二十倍的苦楚!

今生今世,崔嬈別無所求,只求能與謝浔永結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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