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崔嬈望着謝缇,勉強笑了笑:“回太後,妾可能是吃不慣這雪蛤才會如此的,應該不是有孕。”
“不管是不是有孕,總要太醫看過之後才清楚。”謝缇笑着說道,“這雪蛤又無異味,我還從未聽過誰吃雪蛤會發吐的。你先前那般,定是你身子的原因。”
“太後,真的不用了。”崔嬈覺得自己的聲音異常幹澀。
謝缇微笑着說道:“阿嬈,還是找太醫看看吧,我們也放心些。”說着她便對身邊的宮女吩咐道,“去,将黃太醫請來,給崔夫人看看。”
宮女應了一聲,便匆匆出了殿。
大家食過羹湯之後,便到了攬月亭去飲茶說話。
沒多久,黃太醫便過來了。
謝缇見狀,便與青陽公主叫上崔嬈到後殿診脈。
謝浔一見,心裏不放心,便也跟了上來。
崔嬈知道自己沒孕,倒也不作他想,伸了手,讓黃太醫給自己把脈。
黃太醫閉上眼,摸了摸崔嬈的脈,很快,他便睜開眼,看了崔嬈一眼,然後将手放了下來。
謝缇趕緊問道:“黃太醫,阿嬈是怎麽了?”
黃太醫起身行了一禮,回話道:“回太後,大将軍夫人身子安好,無事。”
崔嬈一聽,輕輕松了一口氣。
“那她為何先前會幹嘔呢?”謝浔問道。
“回大将軍,夫人應該只是腸胃不适,在下一會兒為夫人開一劑方子,夫人服幾日便好了。”黃太醫笑着應道。
謝浔一聽,放下心來:“那便有勞黃太醫了。”
“大将軍客氣了。”黃太醫拱了拱手,又轉過臉,對着謝缇說道:“太後,微臣便先退下去給夫人開藥方。”說罷向着謝缇使了一個眼色。
謝缇會意,點了點頭,笑道:“那你便到偏殿去寫方子吧。”
“臣遵旨。”黃太醫退了下去。
謝缇笑着對謝浔與崔嬈說道:“三郎,阿嬈既然身子不适,你便陪她先回府吧。黃太醫開的方子,一會兒阿姊讓娘給你帶回來便是。”
謝浔低頭看了一眼崔嬈,見她如今面色雖然好了些,但想到先前她那痛苦的模樣,他仍然覺得心有餘悸。
聽謝缇這麽一說,他便點了點頭,應道:“那我這就帶阿嬈回家。阿姊,我們就不回攬月亭去了,一會兒你替我跟阿琅、阿玥說一聲。”
私下裏,謝浔與謝缇等人還是以家人稱呼。
“好,你們去吧。”謝缇微笑着。
崔嬈也起了身,對着謝缇、青陽公主行了禮,然後便與謝浔一起出了門去。
待謝浔與崔嬈走遠了,青陽公主對着謝缇問道:“阿缇,阿嬈那羹,是不是你做了手腳。”
謝缇笑了起來,說道:“我讓人在她那盅羹裏放了催吐藥。”
“你呀!”青陽公主無奈地搖了搖頭,“我還以為阿嬈肚子真有消息了,害我白歡喜一場。”
“娘,別着急,黃太醫應該還有話要跟我們說。”謝缇說道。
“哦?”青陽公主一愣,“難道阿嬈的身子真有事?”
謝缇搖了搖頭,說道:“女兒也不知道,将黃太醫叫來問問便知。”說罷她便叫人将黃太醫傳了過來。
黃太醫進了殿,對着謝缇與青陽公主一禮:“微臣見過太後、青陽公主。”
謝缇免了禮,然後問道:“黃太醫,你先前可是還有話要跟哀家說?”
黃太醫點了點頭,說道:“回太後,微臣确有話要說。”
謝缇擡起眼,問道:“你要說的話,可是與阿嬈有關?”
“不錯。”黃太醫應道,“此事确實與大将軍夫人有關。”
“難道是阿嬈的身子有隐疾?”謝缇眉頭微皺。
“那倒沒有。”黃太醫趕緊說道,“只是微臣先前為大将軍夫人診脈之時,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
“有何奇怪之處?”謝缇擡起頭來,望着黃太醫。
黃太醫看了一眼青陽公主,說道:“微臣摸脈像,發現大将軍夫人應該常吃避子丸。”
青陽公主一聽,不禁驚呼一聲:“避子丸?”
“是避子丸。”黃太醫應道。
謝缇急聲問道:“黃太醫,你沒診錯?”
“回太後,微臣絕不會診錯的。”黃太醫說道,“大将軍夫人吃的這避子丸有些特別,乃是我師父獨門秘方,天下只有我師父、我及我師弟姚楷能配,所以微臣猜大将軍夫人這藥,應該是從我師弟姚楷處所得。太後若不信,可招姚政招來問問。”
“不用了。”謝缇搖了搖頭,“既然如此,哀家相信黃太醫便是。”
“多謝太後信任。”黃太醫應道。
青陽公主又問道:“黃太醫,這藥吃多了,可對身子有害。”這避子藥吃多了,要是影響了身子,可能以後懷孕便艱難了。
黃太醫趕緊應道:“回青陽公主,這藥用料精貴,對身子無害。大将軍夫人只要停了藥,便可随時受孕。”
青陽公主一聽,原本繃着的心一下便松了下來。
“好,黃太醫,你先退下吧。”謝缇又說道,“今日之事,不可讓他人所知。”
“微臣明白。”黃太醫行了一禮,“微臣必定守口如瓶。”
謝缇對着黃太醫點了點頭:“好,你去吧。”
“是。”黃太醫便退了下去。
待黃太醫出了門,謝缇叫了青陽公主一聲:“娘,你怎麽看此事?”
青陽公主蹙着眉頭,嘆聲說道:“這阿嬈怎麽會服避子藥呀?”
“娘明日要不要找阿嬈來問問?”謝缇問道。
青陽公主思忖了片刻,搖了搖頭,說道:“我找她問,她未必肯與我說實話。到時我們若說僵了,以後相處起來,彼此心裏會有疙瘩的。”
“那要如何辦?”謝缇說道,“總不能讓她這樣繼續吃下去呀?三郎又不碰其他女子,我們這一房可只有三郎一個男子!”
青陽公主看了謝缇一眼,說道:“這事兒你別跟你爹爹說,他知道心裏會不痛快的,到時弄得阿嬈下不了臺便不好了。我私下跟三郎說說,他們小兩口的事,也只有他自己去解決。”
謝缇卻不放心,說道:“你也知道三郎心疼阿嬈,萬一他心軟,由着她胡鬧怎麽辦?”
“那可不行。”青陽公主說道,“這老不懷孕也要有個理由吧?如說得通,我便由着她。若說不通,她又不肯生,那便讓三郎納妾。”
“可三郎願意納妾嗎?”謝缇瞅着母親,慢聲說道,“他心裏只有阿嬈,就算娘作主納了進來,他不去其他女子房裏也不成啊。”
“阿缇,這你大可以放心!”青陽公主輕輕哼了兩聲,“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相信三郎分得清輕重。他若不想納其他女子,自會想法子解決。”
謝缇點了點頭,便不作聲了。
青陽公主回了府,便以要将黃太醫開的方子交給謝浔為由,讓人将謝浔叫了過來。
謝浔與崔嬈已經洗漱完畢,正準備歇息,便聽到下人傳話讓自己去母親那裏。
謝浔微微有些驚訝。
若是要給方子,将下人拿過來不就行了嗎?為何還要自己親自過來一趟。
不過,母親叫他,雖然心裏有些不解,但也不得不從命。他低頭吻了吻崔嬈,讓她先睡,自己換上常服,就來了正房。
在廳裏等自己的,只有母親一人。
謝浔走上前,對着母親行了一禮:“娘,你叫兒子?”
青陽公主點了點頭,将下人都叫了出去,然後才對着謝浔說道:“三郎,娘有話要問你。”
謝浔笑着說道:“娘有什麽話,盡管問兒子便是。”
青陽公主頓了頓,說道:“三郎,素瑩進門不到三個月便有了身子,你與阿嬈都成親半年了,怎麽還沒動靜啊?”
聽到母親問這事,謝浔面色一紅,說道:“娘,這個急又急不來的。”
青陽公主又問道:“三郎,你跟娘說實話,你與阿嬈是不是還不想要孩子啊?”
“不是。”謝浔趕緊搖了搖頭,說道,“我與阿嬈都盼着早些有孩子呢。中秋節的時候,阿姊賜的送子觀音,阿嬈還求過好幾次呢。”
“那就奇怪了。”青陽公主喃喃道。
“娘,怎麽了?”謝浔發現母親的神色有些不對。
青陽公主瞥了謝浔一眼,緩緩說道:“今日在宮裏,黃太醫不是給阿嬈診過脈嗎?他診出阿嬈常服用避子丸。”
“什麽?”謝浔面色極為震驚,随即搖頭道,“不可能!定是黃太醫診錯了!”
“我也希望是他診錯了。”青陽公主嘆了一口氣,“可黃太醫醫術高明,從未出過錯。況且阿嬈吃的這藥,乃是黃太師的師弟所配,他絕不會診錯的。”
聽青陽公主這麽說,謝浔面色有些發白:“沒道理啊!阿嬈怎麽可能會偷服避子丸呢?我與她感情甚篤,她怎麽會不願意為我生孩子呢?”
青陽公主猶豫了片刻,說道:“此事,最好你自己親自去問問她。小兩口,有什麽說,攤開來說,別悶在心裏。”
謝浔垂下眼,應聲道:“兒子知道了,我會找機會好好跟阿嬈說說的。”
青陽公主點了點頭,說道:“好,娘等你的消息。”
回去的路上,想到崔嬈偷偷服避子藥一事,謝浔的頭一直暈乎乎的。他也不知自己怎麽進的門,直到崔嬈叫他,他才醒悟過來。
“三郎,母親叫你過去有什麽事?”崔嬈坐了起來,對着他問道。
顯然她也不信青陽公主叫謝浔過去,只為了拿一個藥方子。
“無事。”謝浔脫了衣裳,鑽進被子,笑着說道,“阿姊有話讓娘帶給我。”
“哦。”崔嬈點了點頭,說道:“那便早些歇息吧。”
如今小皇帝趙琅年幼,朝堂上便靠謝韶與謝缇父女撐着,想必謝缇是有些政事要跟謝浔說。
想到這裏,崔嬈便不作他想,
可謝浔想着崔嬈背着自己吃避子丸一事,心裏總有些不舒服。可自己手中又夫憑證,貿然去問她,她若是不承認,事情便弄僵了。
怔了半晌,他向着崔嬈輕輕靠上去,從背後抱着她,輕聲問道:“阿嬈,成親這麽久了,你厭了我沒有啊?”
“你說什麽呀?”崔嬈笑了起來,“我怎麽可能厭了你呢?”
頓了頓,她又說道:“這一生一世,我都不可能厭你的。我只怕待我人老珠黃後,你會厭了我。”
謝浔笑了起來:“你今年才十七呢,就想着人老珠黃的一天了?”
“人總會老嘛!”她将頭枕在他的胸上,輕輕問道,“到那時,會有比我鮮妍的姑娘,你會不會便不要我了?”
“你老了,我也老了。”說着謝浔低下頭,在她脖子上吻了一下,“我還比你大兩歲呢,要嫌棄也是你嫌我啊!”
崔嬈聽着謝浔這般說,怔了一下,随即咯咯笑出聲來。
“笑什麽?”他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啊!”她吃痛,叫了一聲,然後轉過身來,用手摟住他的脖子,嗔道,“你屬狗啊?”
謝浔理直氣壯地說道:“我明明是屬兔的!”
崔嬈沖着他眨了眨眼,笑道:“哦,原來是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我只咬你。”謝浔望着崔嬈,輕輕說道,“我恨不得将你吞到肚子裏,免得我一天到晚都想着你。”
聽了他的話,她的心微微一動。
半晌,她叫着他的名字:“謝浔。”
“嗯。”他輕輕回應着她。
“我也一天到晚都想着你呢。”她微笑着看着他。
黑暗中,兩人互相凝視的目光,皆是亮晶晶的。
慢慢,他湊上前來,輕輕吻着她的唇,說道:“阿嬈,給我個孩子吧。”
她頓了一下,然後點頭笑了笑:“好。”
聽到她的回答,他怔了怔,随即瘋狂地吻了上去。
她熱烈的回應着他。
半年的相處,兩人對彼此的身體都熟悉了。謝浔很快就将崔嬈撩撥得情動起來,接下來的一切便水道渠成。
待一切風平浪靜,崔嬈摟着謝浔,聽着他的呼吸慢慢平靜。
“三郎。”她叫着他。
“嗯。”他輕聲回應。
見她沒了下文,他又問道:“阿嬈,叫我何事?”
“無事。”她應道,“就想叫叫你。”
“調皮。”他用手捏了捏她的面頰。
她笑了笑,說道:“快睡吧,明日一早你還要去官署呢。”
“好。”他答應一聲,閉上眼睛寐着。
聽着他的呼吸聲慢慢變得寧靜悠長,崔嬈試探着叫了兩聲:“三郎,三郎。”
謝浔沒有回答她。
見他睡着了,她輕輕将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拿開,然後悄悄起了身,将寝衣穿在身上,才下床穿了鞋,慢慢走到梳妝臺邊。
她打開妝臺下的一個小屜裏,從裏面拿出一只白瓷瓶,拔下塞子,從瓶中倒了一粒藥丸出來。
借着屋外門廊下隐隐的燈光,看着那黑黑的藥丸在自己瑩白的手心裏,是那麽的刺眼。
“阿嬈,給我個孩子吧。”
謝浔的話又在她耳邊響起。
她咬了咬唇,眼睛微微潤了起來。
三郎,對不起,再容我半年。半年之後,我們再要孩子吧。也許那時我的心已經平和,可以容下你有別的人。
她緩緩低下頭,凝視了那藥丸片刻,然後一咬牙,擡起手便将藥丸往嘴裏送去。
還未送到嘴邊,便聽見一個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阿嬈,你在吃什麽?”
她一驚,手一抖,藥丸便從手中掉了下去。
她手忙腳亂地去拾藥,不想衣袖碰倒了妝臺上的白瓷瓶,裏面黑黑的藥丸全滾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