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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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鳥半夜醒來不經意往旁邊一瞥竟是沒了人影,微微攢眉暗思此地人傑地靈無甚妖魔鬼怪出沒,阿阮一人該是應付得了便又躺回去,才閉上眼,緊閉窗戶大開一陣海棠花香撲面而來,只覺一人小心翼翼在她身邊躺下。她忍不住睜了眼,轉頭看向窗邊望進一汪深不見底得碧眸中,那是猛獸狠辣尖銳的眼睛,她本能起身飄落地面執起紅鞭對抗。
風拂動她兩鬓墨絲露出紅豔花钿,真是一只漂亮鳥兒,他低低笑出聲,句句空靈悠長:“你這鳥兒倒是警覺,枭族鮮少有你這般靈透,不生禍心必有可成,切記怒氣會讓你迷失心智。”
待他離開,紅鳥關好窗靠在阿阮身邊聞到一陣濃烈的桃花醉,阿阮似是做了美夢面龐美如畫,唇角泛起甜甜弧度。她嘆了口氣,記起那日清潭沉重壓力她皺起眉頭,那人氣息沉穩與上古神獸纏鬥不費吹灰之力,東極?是那位東極聖君?淡淡桃花香味與海棠花香交織,困意襲來這般睡到大天亮。
一大早阿阮被雞鳴叫聲吵醒,睜開眼見旁邊兩人都已經起了,趕忙穿戴好洗漱完走下樓,墨秋看了她一眼:“趕緊吃完我們趕往下一個城鎮。”
繁華喧嚣從他們身邊褪去,阿阮很是流連那些小食,待紅鳥在她耳邊說人間小城大多熱鬧得很,她才打消心中不舍。野外雜草橫生,樹影稀疏比清函谷之樹木還窮酸,阿阮與紅鳥失了興趣,悶頭跟在師兄身後不出聲。
天色漸晚,六人緊趕慢趕才到了一處小村落,墨秋皺眉打量四周街上無一人,院落黑壓一片,時候尚早,這些人怎歇得這般早?趕到下一個城鎮怕是不可能,墨秋敲了一戶人家大門說自己是過路之人,天色已晚想尋個宿處。
門吱呀一聲開了,入目的是個白發蒼蒼的老漢認真看了他們一眼才放他們進屋。阿阮藏不住話,替老漢關好門問道:“怎麽這般早家家都熄燈了?”
老婆婆從裏屋出來,看老漢正在添柴燒水她去櫃子裏拿出茶碗,小聲道:“來客不知,近些日子鄰村好幾家丢了漂亮閨女,村人怕被那偷兒給惦記,都閉門不出。”轉眼見三位姑娘模樣都很俊俏,咧嘴一笑:“姑娘們可小心些,那偷兒最愛你們這樣的。”
風舞心中暗哼,大妖怪她都不怕更何況是區區凡人。墨秋聽罷只當是尋常事件,自有官府操心,他身負要事不便在此耽擱,紅鳥見師兄都不說話,只得壓下心中好奇。阿阮生來膽小,這等事她還是不要遇到為好。
兩老當他們是怕了,相視笑笑,為他們備了些吃食茶水便回去睡覺了。他們都是半只腳踩進棺材的人,也沒什麽好怕,整個村人都早早熄燈歇息,他們也不好例外。
幾人随意用了些各自尋了房間歇息,阿阮心中惴惴不安睡得并不踏實,拽住紅鳥衣角才勉強入眠。一股甜膩馨香鑽入她鼻尖,她夢中突然出現一片桃花林,在她幡然無措時一位着粉紅衣裳手執紅傘的俊俏郎君款款向她走來。他一臉甜笑,一步一搖間,桃花林好似也随之而動,更濃馨香随之而來。
男子聲音似山澗清泉碰撞般好聽:“小娘子莫怕。”
阿阮抿嘴聽得自己心髒不停跳動,眼前男子頗為英氣俊朗,身上還有些女兒家的妩媚,雙眼狹長迷人像要勾走她全部心神,許久才找到自己聲音:“你,你是誰?我這是在哪裏?”
他收了傘,沖她粲然一笑,露出兩個可愛酒窩,靠她近了些,一陣香風傳來她忍不住皺眉:“小生名喚汌郎,小娘子冒然闖入小生夢境,怎還問人家呢?既然來了便是客,同小生玩樂一番可好?”
阿阮眉頭緊擰,心中恐懼翻湧,掙紮幾番才道:“你不是人?可是妖怪?”
汌郎似是聽了天大笑話般笑得不可自抑,粉袖輕擡掩了唇道:“小娘子可聽過有人說自己是妖的?即便是,也不好承認是吧?莫要這般墨跡了,且随我去吧。”
阿阮慌了神,劇烈掙紮起來,一時咒語都忘到天外去了,好不容易掙脫,沒頭蒼蠅般四處跑起來,明明跑了很遠可那人好似就在她身邊般,聲音極為清晰震耳:“你能跑到何處?還是乖乖随我走罷,這方桃林為我之眼,你跑不掉的。”
這處地竟是如天一般,沒個盡頭,密密麻麻盛開的桃花一霎間像是惡鬼讓她無處可逃,心中恐懼爆發,她扯開嗓子大喊:“仙尊!紅鳥救我!”沒有得到一絲回應,心中希望在汌郎出現在她面前時全部消失,喃喃的喚了聲:“東極。”輕弱而無力。
瞬間汌郎似是被什麽扼住了喉嚨,怒目圓睜,紅唇大張的樣子甚為恐怖,無數桃樹枝桠狂擺極為懼怕不安,突然汌郎被甩出很遠摔得灰頭土臉,嘴角流下一絲褐色液體,模樣甚為痛苦。像是得到什麽指示,他努力往阿阮身邊爬,初時好聽聲音此時已殘破不堪:“小…小娘子,汌郎知錯,繞了…繞了汌郎這回罷。”
阿阮見他一臉懇求心便軟了,見自己躊躇間汌郎面色愈發痛苦,将因風吹動而肆意翻飛的發絲拂到耳後,磕磕巴巴道:“那,那便放了吧,你也未曾傷我分毫。”
一時仿若什麽都沒有發生,除了汌郎劇烈喘/息聲。阿阮大着膽子走近他,見他如花容顏頗為狼狽,竟是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她費力将他扯起來,想他也耍不了花招,底氣足了些:“你不好好修煉,做這等缺德事損自身修為,多得不償失呀。”
汌郎初時只覺這女子樣貌乖巧比旁于女子漂亮得很,本以為能輕易帶走卻不想差點将性命給搭上,好大一會兒才緩過勁:“汌郎自知做了此事往後難有大成,我亦非自願,其中原因無法說明,唯勸小娘子盡早離開此地,免得生出其他事端。這便送小娘子回去吧。”
阿阮張嘴還想詢問其他姑娘現今如何,還未來得及出口便被一陣滿含桃花香氣的大風傳出了桃花林。而在小屋中的阿阮終于安靜下來,蒼白色月光打在汗珠上生出熠熠光輝。在她淺綠色衣襟前靜靜躺了一片桃花花瓣,水分像被抽幹,蔫巴巴地。
這一夜除了她,其他人都如往常一般。那桃妖卻是好本事,将術法高超的墨秋也瞞了去。第二日醒來,紅鳥見她面色蒼白,一副沒睡醒的模樣,疑惑道:“你可是去抓偷兒了?怎得這般沒精打采。”
阿阮打了個哈欠笑了笑,暗想她不是抓偷兒也差不多了。一行人用了朝食,墨秋給兩位老人留了幾塊碎銀當做房錢,又匆忙趕路。重華弟子在外時除非不得已不輕易動用術法,沒得惹了煩事繞身。
這日天色極為不好,陰沉地像是随時就要下雨,幾人加快步伐終是在大雨來前到了清河鎮。因得墨秋下山曾幫過此地大戶沈家,幾人便前去叨擾了。
沈家老爺身着錦羅綢緞衣服,生得慈眉善目,一看便是長壽之人。眉眼間幾縷憂愁,連笑容也顯得牽強,命人去準備房間與吃食。
“沈老爺可是有心事?”
“小友不知,我那女兒兩年前生了怪病,大夫診斷不出病因,吃藥也無濟于事。現在也是吊着半口氣,時日無多了。”沈老爺雖是淚都哭幹了,可一提起女兒又忍不住紅了眼眶。女兒這般回天無力,他們終是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他為善一輩子,老天都這般待他,一顆扶貧救弱的心就這般涼了。
墨秋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見一婢女慌慌張張跑過來,哽咽道:“老爺,小姐又一口氣上不來昏過去了。”沈老爺一聽登時往女兒院子跑,嘴裏吩咐着:“快去把姑爺叫來。”
一旁下人徑自将他們帶往客居處,阿阮很是同情那小姐,年紀輕輕得此大病又将不久于人世,實在不忍拽了拽紅鳥:“你也略懂幾分醫術,不如幫忙看看?”
紅鳥搖搖頭,只道自己那兩招是連人間大夫都比不上的,還是不獻醜了,随之擡袖掩了口鼻,這裏空氣怎得這般污濁,讓她本能的覺得不舒服。
阿阮深覺惋惜,不經意一瞥,匆忙過去的男子不是……今日他穿了藏青色衣裳,妩媚之氣盡數斂去,她不由開口道:“汌……汌郎?”那人身形一頓,大步離開了。
風舞陰陽怪氣地笑道:“莫非這人是師妹離開山門時認識的男子?倒是生得俊朗。情意雖好,師妹也莫要無視門規,道法未成被驅逐出師門便是不好看了。想兩千年前那蘇姬可不就是個好例子?”
蘇姬因與途華仙尊生了情愫而被驅逐出重華門,既而堕入妖道,因着沒得好結果,門衆縱使有心思也不敢妄為,更遑論她們這等小弟子。阿阮卻是生氣了,風舞師姐這般說豈不是将她推入黑池子中?往後怎樣都辯解不清,當即怒道:“師姐慎言。”
風舞揚起下巴還欲說些什麽,被墨秋師兄冷冷看了一眼才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