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冷戰

? 田木嬌回到家的時候,祈風一還沒有回來。

手機裏有他無數微信,一條條訴說自己有多無奈。

珍妮獨自一人背井離鄉,還發生了車禍,內心自然是恐懼難平,田木嬌理解。

理解歸理解,傷筋動骨一百天,難道他真要陪上三個月麽?

田木嬌的心裏總不是滋味。

她一個人洗菜做飯,想着祈風一回來後還能再吃點,又炖了骨頭湯,明天能讓他帶去醫院。

飯還沒好,他回來了。

"不陪她了?"田木嬌的态度冷冷淡淡。

"醫院開飯早,此後完晚飯我就回來了。"

"她一個人?"

"肇事者陪着她呢。"

"肇事者?"

"他叫夏楠,做獵頭的。人還不錯,主動要求陪護,我就趁機回來了。"

田木嬌點了點頭,沒有停下端菜的動作:"她倒放你走。"

祈風一有些為難得扯了扯嘴角,幫忙擺桌。

其實,珍妮當然是不肯放他走的。

只是他去意已決:"今天是周末,天大的事都不能阻止我和木嬌共進晚餐。"他說完這一句,用力掰開她撒嬌纏在他臂膀上的手。

總算是逃了出來,明天還是得去的。

田木嬌端出了湯:"湯還有一半,明天早上再炖半小時給珍妮送去。"

祈風一心裏一緊:"木嬌......"

"她在這裏也就指望得上你了,你不去,她怎麽辦?"

"如果有必要,我給她安排懂英語的陪護。"

"噢。"田木嬌兀自坐下開始吃飯。

祈風一抿了抿唇,小心得在她身邊坐下:"你今天一天都沒有理我。"

"嗯。"

"明天呢?可以理我了嗎?"

"不。"

"木嬌......"

田木嬌放下筷子合了合眼,還是搖頭:"不。"

在他坦白與喬如姿的關系之後,在她發現他與遠心建築的關系之後,在林心奇的婚禮上她表示已經了解林來建是他生父之後,他一次次到了事态明朗之後給出許諾:再也不會有所隐瞞。

可事到臨頭,又一次瞞了。

祈風一回來至今不過半年,她的生活仿佛每一天都在過關斬将、挖掘秘密、揭開傷口。

一樁樁一件件,得知于旁人之口,她滿腹震驚又奮力消化,順平了心氣再與他共同闖關。

如今眼看到了最後的關口,卻突現隐藏BOSS,她毫無準備,所以毫無招架之力。

更重要的是,他明明可以給她心理準備,卻偏要讓她措手不及。

經過這一天,她心底深刻得明白,隐瞞是最可怕的惡習,有時候更甚于欺騙。

不僅僅這一件事,不僅僅珍妮這個人,她想要與他一起生活,一起走向未來,她不得不未雨綢缪。

總是默默理順自己的心,很累。

"我吃完了。"她說,"你還吃嗎?不吃的話我收拾了。"

祈風一目光一涼:"我收拾吧。"

就在昨天,她還信誓旦旦得告訴祈雨,她不會離開他,她希望他幸福。

她的那番慷慨陳辭尤在耳邊,與他深藏在心底的傷口嚴絲合縫,幾乎将他那一片最孤獨而難以言說的靈魂修複。

那一刻他對她感恩戴德。

可祈雨一走,她就立刻換了一副嘴臉。

冷戰,最可怕的暴力。

第二天,祈風一真的沒有再去醫院。

"我給夏楠打了個電話,他今天有空可以陪護,我就不去了。"

"噢。"

"你打算什麽時候再和我說話?"

"我并沒有不說啊。"田木嬌依然炖湯,裝進保溫罐,"你不去,我去。"

"你去做什麽?"

田木嬌無奈得揚了揚嘴角:"無論真假,她說過,她喜歡我做的飯菜。"

她倔強得帶着保溫桶往外走去,祈風一無奈只好開車送她,好好的一個周日,又泡在了醫院裏,他懊惱不已。

病房裏除了珍妮沒有別人,她見到田木嬌的時候目光明顯一怵,又在見到她身後尾随一臉不情願的祈風一時瞬間炸開灼灼喜悅。

"夏楠呢?"祈風一皺了皺眉,還以為他是好人。

"他說回去拿東西,換身衣服。他陪了我一夜呢。"

"什麽時候來?"

"他沒有說。"

"呵。"祈風一冷笑一聲,看來是不會來了。這下,周末真的是毀了。

田木嬌将保溫桶放在桌上:"中國人說以形補形,所以給你熬了點骨頭湯,還有些你喜歡吃的菜,醫院的夥食雖然不錯,總沒有家裏的好。"

她說的是中文。珍妮錯愕得看着她,她卻一臉坦然得看着祈風一。

祈風一接觸到她的目光才反應過來,開口翻譯。

珍妮的目光涼了一些,透出一絲寂寞。

他為她代言,她明明能說中文,他卻充當翻譯,天然的默契。即便他們從頭到尾沒有任何親昵的動作,可僅僅這一幕就足以将她推出十萬八千裏。

病房門被推開,進來的人陽光帥氣,帶着一大堆東西,風塵仆仆的樣子。

"喲,祈風一來看你了啊?交給我這個外人還是不放心吧!"他的語氣輕巧,仿佛和他們早已熟絡,絲毫沒有肇事者該有的負罪和謹慎。

倒是田木嬌一見那人兩眼放光:"夏東楠?

夏楠同樣面露喜色:"田木嬌?怎麽會在這裏遇到你!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說來話長,你呢?"她順勢打量他的穿着,一如既往得休閑風格,"你帶的這一大箱子是什麽?"

他讪讪得摸了摸頭發:"還行吧,自己開公司,湊合混混。我這不是怕這位倒黴的英國姑娘無聊麽,工作關系,我經常需要接電話,沒辦法總陪着她聊天。"他打開他帶來的紙箱,"平板電腦,給她看劇用,還有幾本原版書,不知道她喜不喜歡。還有還有,正好!"

他兜底翻出一大摞相冊:"我把我們同學那會兒的相冊都帶來了,來來,一起看!"

他興致勃勃得捧着相冊在沙發上坐下,翻開前又指了指祈風一,"诶,你怎麽認識他們的?是先認識他麽?"

"嗯,他是我男朋友。"田木嬌回答。

夏楠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眼神在珍妮和祈風一之間流轉片刻,翻開相冊不再多問。

昨晚他到的時候,珍妮幾乎整個身子都攀在祈風一身上,他很難不以為他們才是一對。

田木嬌也不多說什麽,夏楠卻興奮得轉了話題:"你看,這是我們大一軍訓之後的集體照,這是你,你看你曬得......"

"這是我們班第一次聚餐,那時候我們還不太熟呢,不過你的酒量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這是大一時候的郊游,你看......"

田木嬌順着他的手指掠過一幕幕回憶:"我都記得。"她淡淡道。

也只是記得那些事件而已,如今再看那些照片,看到她自己燦爛的笑容卻覺得陌生。

原來那時候她也有過這樣明媚張揚的笑容,可只有她心裏才清楚,每一幕的歡笑背後藏着多深的虛僞。

她只是想當一個合群的人,而已。

不知何時祈風一已經站在他們身旁,目光近乎貪婪得看着他所錯過的她。

後面還有許多田木嬌與夏楠的單獨合照,兩人的眼神裏雖然看不出什麽暧昧,身姿卻親昵得很!

最重要的是,她在笑,每一張都笑得燦爛奪目,快樂得沒心沒肺。

祈風一心底沒來由得煩躁。

他在英國的六年,可從來沒這麽肆意得笑過!

離開田木嬌之後的每一天,他的心裏都暗沉無光,他本以為她也是,可事實卻是她如此歡脫忘形!

"記得嗎,這是我們玩真心話大冒險,後來......"夏楠忽然臉上一紅,随即哈哈大笑,"他們居然要我們兩個接吻!"

田木嬌也笑着将相冊往後翻,并沒有他們的接吻照,祈風一緊緊攥着拳頭,心裏怒火中燒卻就是問不出口。

接吻了嗎?他們到底接吻了嗎?!

看完一本相冊,田木嬌心裏漾着淡淡的喜悅,夏楠仍然口若懸河:"真是懷念當年的時光啊,你說我們兩個當年多好,堪稱金童玉女!畢業後幾次找你出來你都說忙,真是太不仗義了!"

金童玉女是什麽意思?他們在一起了嗎?祈風一幾乎要被怒火焚身。

"我那是真的忙啊,難道你們都不加班嗎?"田木嬌無奈得捋了捋頭發,終于瞥見站在一旁的祈風一鐵青的臉。她心底一怵,竟又有些惡作劇的快感。

"诶,你怎麽改名字了?夏東楠不是挺好?"

"好什麽......"

兩人相視一笑,心領神會得異口同聲道:"名東南、字西北、號中發白......"

嗤笑一陣之後田木嬌緩了緩氣息:"你就因為這個改名字?"

"也不全是,夏楠叫起來方便。"

"可是女氣了點。"

"是嗎?我這輩子與好名字是無緣了,哈哈哈......"

到底有沒有人覺得在病房裏說着病人聽不懂的話肆意大笑不太合适?有沒有!

祈風一都要瘋了,田木嬌自從見了這個夏楠就完全旁若無人,更是将他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笑笑笑,有這麽好笑嗎?

他忽然明白,說什麽分開是為了彼此的幸福,即便沒有他,也希望她幸福。

幸福個大頭鬼!他心底真正的聲音是,沒有他的日子,她就應該以淚洗面,不茍言笑!

他郁悶到了極點,再也繃不住似的一轉身走出病房,他邁着極大的步子,仿佛要将滿心的怒氣都宣洩在這些腳步裏。

直到走出了醫院大樓,他從包裏摸出一支煙銜在嘴邊,點燃。

煙草熏染了他的大腦,卻無法給他絲毫平靜。

在英國買煙特別貴,對他一個勤工儉學的留學生而言幾乎是奢侈品。

而他還是染上了,就因為這該死的思念。

田木嬌當然知道祈風一走了,她抿唇暗笑,是該讓他嘗點教訓!

不多會兒,祈風一又回來了,仍舊一臉陰沉。

夏楠給他的感覺與湯蒙澤截然不同。湯蒙澤充其量是田木嬌的追求者,而這個夏楠,簡直算得上關系甚篤的前男友!

前男友?他心底一滞,她也有前男友嗎?

他怒不可遏的同時,也似乎對田木嬌選擇冷戰産生一絲理解。

他得找個機會向她好好道歉才是。但是,她也必須道歉!

夏楠依舊語不停歇得說着那些往日趣事,田木嬌也興致盎然。

他那張嘴到底能不能停一停?

這麽一想,倒是真停了。

祈風一終于找到插嘴的機會,可他說出的卻是:"快到中午了,要不要你們兩個出去吃頓飯,重溫一下往日舊情?珍妮這裏,我陪着就好。"

說完,他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子。

沙發上的兩人明顯一愣,倒是夏楠一下子繃起了臉:“你陪珍妮?”

祈風一的目光死死停留在田木嬌臉上,倔強抿唇:“是。”

“好!”

夏楠竟一把抓起田木嬌的手,兩人手拉着手走出了病房。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