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簡單兩個字,連多餘的标點符號都沒有。

頭腦本就昏沉,此時看到這兩個字的她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手腕撐着額頭,另只手指尖在屏幕上劃動:【啊?你在說什麽?】

消息剛發過,對面秒回。

于鶴清:【我在你宿舍樓下,給你帶了東西。】

溫詩文:【衣服嗎?我帶了好多。】

于鶴清:【下來多穿點,我在下面等你。】

“……”

這分明是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趁着困意還未完全上來,她從衣櫃裏拿出一件稍厚的外套披在身上。

臨出門前,關安月剛好從對面宿舍出來:“你去哪?”

“我朋友給我送東西,我下去取一趟。”溫詩文随口道。

寝室樓下人來人往,許是因為正好是正午吃飯的原因,宿舍門兩側樹旁邊站着不少在等女朋友的男生。

校內大多種植的都是些國槐樹,唯有每棟宿舍門前,都會種上兩顆華山樹。

華山樹枝葉伸展較長,樹葉繁茂,夏天自然也容易被當成遮陽樹。

她站在門前緊了緊衣服,朝那兩顆樹旁望了望,她一眼便看見人群中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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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穿着不符合校園的正裝,筆直的西裝褲像似将他腿又拉長了一個度,白襯衣領口微敞,正好露出的鎖骨與喉結連成一條風景線。

斑駁婆娑的光影透過枝葉撒進,身形高大的他站在一群少年旁顯得格外耀眼。

瞧着這一幕,她不禁彎唇笑了笑。

有一種她們兩個已經在一起很久的錯覺。

昨夜下雨的原因,瀝青路顯得些許潮濕,盡管天邊仍挂着烈陽,可刮來的悶熱微風卻夾帶着一絲涼意。

周圍人幾乎都穿着短袖或者單薄的套頭衛衣,只有她裹着一件厚外套。

有點顯臃腫,不太美觀。

但轉念一想,她什麽樣子于鶴清好像都見過。

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她跨下臺階走到男人身前。仰高的小臉正好對上掃射下來的光線,一雙好看的杏眼不禁半睜着。

怕男人再聽出嗓音不對勁,說話前她刻意清着嗓子:“你怎麽來了?”

男人深邃的眼眸沉的吓人,彎起的唇角也在她走進那刻垂下。

溫詩文第一次見于鶴清這樣,心裏竟莫名怵的慌。

她下意識後退一步,磕絆道:“怎、怎麽了?你這麽盯着我幹……”

話音還未完全落下,額頭上倏地傳來一抹溫熱的觸感。

與她身上的燙不一樣,反而這種細膩的觸感讓她緊繃的身體漸漸松了下來。

兩人距離很近,胸腔間幾乎只隔着兩拳。

望着近在咫尺地男人,她顫着長睫輕輕擡眸。這一幕,像極了昨晚夢裏最後一刻。

男人沉穩的嗓音将她拉回:“多少度?”

藏在袖子下的手指緊扣,她極力抑制住想要發顫的嗓音,輕聲道:“三十八度多,我剛吃了藥的。”

“走,帶你去醫院。”于鶴清臉色黑的吓人,身上的氣勢讓人不敢反抗。

溫詩文只能被他推着往前走,但心裏對醫院還是有些抗拒。

“清哥。”她開口喚道:“我吃了藥,現在只覺得困,我想睡覺。”

她緊抿着唇,又補充道:“咱能不去醫院嗎?”

随着女孩發軟的聲調,男人嗓音也不禁放緩。

“聽話,等會去車上睡,我先帶你去醫院看看。”

人被愛時總是肆無忌憚的。

聽着男人稍有緩和的語氣,溫詩文沒有像往常那般答應,反而固執地搖頭:“我不去,我想回去睡覺。”

于鶴清現在知道為什麽溫詩文能跟于霧玩一塊兒了。

兩個小姑娘有時候性格是真的倔,但只要她們眨着眼看他的時候,他又覺得小姑娘嘛,嬌慣點也挺好。

他俯下身與女孩平視,替女孩整理着耳邊碎發,溫聲說:“那你說說,為什麽不想去醫院。”

男人若有若無地氣息掃過耳廓,順着輪道,震得她心中湖面蕩漾。

感受着男人熾熱地目光,她支支吾吾半天,似乎急了,紅着臉道:“我都吃過藥,去醫院醫生開藥也吃不了其他的。”

于鶴清像是被氣笑般,舌尖頂着下颚:“那你發燒就這麽耗着?”

“我吃藥了呀。”她垂眸小聲反駁道。

他嘴角噙着笑,從口袋裏拿出手機:“行,我問問溫老師,看看溫詩文平常生病是不是都在家裏耗着。”

聽到這三個字溫詩文瞬間慌了一瞬,也顧不得頭疼沒氣:“不能給他打。”

要是讓老溫同志知道她發燒,以他的性子肯定會和媽媽說的,從小媽媽最怕的就是她發燒,她知道肯定會從南安坐車過來。

到那時,她什麽也做不了了。

于鶴清挑眉,手指繼續輸着號:“那你說怎麽辦,不讓打電話也不去醫院,嗯?”

伸開的手掌緩緩蜷縮着,她面部緊繃,像是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

她扁着嘴巴,小聲應着:“……我去醫院。”

她們學校是禁止外來車通行。而于鶴清的車此時就停在宿舍樓旁。

溫詩文上下打量着男人,不知道他怎麽說通了門衛把車開進來,要以往肯定會走很多手續才讓進來。

但此時她頭腦發懵,無力地靠在門框上實在沒心情問。

跟好友說了聲自己去醫院後,她疲憊地閉上雙眼。

“先睡會,到了我叫你。”于鶴清說着,默默将空調關掉,随後又打開後排車窗露出一條縫透着氣。

感冒發燒鼻子本來就難受,如果空氣不循環會更難受。

許是藥勁兒上來了,她揉着眼睛,整個人縮成小小一團用衣服包裹着:“好。”

熟悉的柑橘香蔓延到鼻息,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沒一會她便在車流間睡着。

這一覺她睡得很舒服,期間像是回到了小時候,身上裹着厚衣服坐搖搖船那般。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是在醫院的候診室裏面,周圍人來人往,聲音亂糟糟的。

她睡眼惺忪望着周圍,極力想把眼睛掙得更大些,可始終覺得眼皮像是被人死死扣住了一樣。

“到了嗎?”輕細的嗓音莫名變得軟糯沙啞。

“嗯。”于鶴清輕聲應着,擰開一瓶熱水送上前:“先喝點水,等會就到我們了。”

溫詩文仍舊抵着男人側肩,輕聲問:“我是怎麽進來的。”

她像是明知故問,特幼稚。

“我抱你進來的。”男人嗓音微沉,說起來胸腔的振動直傳耳廓:“溫詩文,你生活費不夠花嗎?”

溫詩文迷茫地眨着眼睛,遲疑地答道:“夠啊……花不完。”

她是獨生女,小時候爸爸常忙工作不在她身邊,那時唯一補償的方式就是走之前和回來的時候給她一大筆零花錢。這種習慣一直維持到她長大,盡管上大學媽媽已經給了她一筆生活費,但老溫同志仍是執意要再給她一筆。

于鶴清又問:“那你平常不吃飯?”

她點頭:“我吃啊。”

答完她思緒還沒轉過來,蹙着眉不解地問:“怎麽了?我身體檢查出問題了?”

回答她的只有額頭板栗。

“小孩子說什麽呢?”

于鶴清仰着身體靠在後面,唇角噙着淡淡笑意:“就是想,你是不是沒錢吃飯,這麽瘦,抱你跟抱貓似的。”

溫詩文撇着嘴巴,手捧着水杯時不時吹一口氣:“專業要求,上專業課都要稱體重,胖了還得廢力減回去,還不如開始就少吃點。”

把水杯遞給身旁男人,她自顧自解開一顆扣子透氣:“而且我每頓都吃,不過是吃的少。”

于鶴清挑着眉,指腹摩挲着杯壁。視線落在女孩身上,過了許久,他輕聲問:“學這個後悔嗎?”

“不後悔,我喜歡這個。”她轉過身前又忙把扣子扣上,眨着眼睛:“那你呢?你後悔讓于霧學這個了嗎?”

周遭氛圍一下變得落寞,連帶着耳邊嘈雜的聲音也靜了不少。

于鶴清很疼這個妹妹,無論什麽他都想給這個妹妹最好的。換句話說,他這唯一的妹妹是他拉扯大的。

他不求妹妹有多出人頭地、掙很多錢。從小到大,他只想讓妹妹能開開心心的。可事與願違,他悉心帶大的孩子卻被父母因為利益關系而送去國外。

溫詩文知道于鶴清心裏在想什麽,又想到好友的處境,一時間她心裏也泛起一絲酸楚。

道歉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耳邊突然傳來聲音。

垂下的眼眸閃過一絲憂色,轉瞬即逝。

他笑着搖頭,輕聲道:“不後悔,她喜歡就不後悔。”

雖然舞蹈是媽媽逼着學的,可後來妹妹是真心實意地喜歡。

溫詩文彎着眼眸,輕細的嗓音微啞:“那你呢?清哥,你選這個後悔嗎?”

“不後悔。”對上女孩視線,許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他故意拖着嗓子打趣:“怎麽?想轉專業當我學生?”

“我才不要。”溫詩文小聲嘟囔着。

“瞎嘟囔什麽呢。”于鶴清沒聽清,瞧着水杯溫度褪的差不多了,他往前遞了遞:“喝點水。”

溫詩文看着快要挨着唇邊的水杯,不由得往後退了退,直搖頭:“我現在不渴。”

“說那麽多話還不渴?”男人眸色裏藏着笑,低聲哄道:“潤潤嗓子,不然等會該疼了。”

“我真不喝。”在寝室喝水她都快要喝吐了。

“真不喝?”

“不喝。”

“行。”

于鶴清沒在強求,慢條斯理地将水杯放到一旁,随後又從旁邊座位拿出一件保溫杯。

“?”他在幹什麽?

溫詩文眉頭緊蹙地看着他一舉一動,唇角微揚,莫名顯得很壞。

事實證明,他真的很壞。

她捂住鼻子極力向後仰着身子,盡量讓自己遠離眼前不明液體:“這是什麽?”

“姜水,專門給你煮的。裏面加了紅棗對感冒好。”于鶴清溫笑:“反正你也不想喝水,喝這個也能潤嗓子。”

專門給她煮的?

她眉眼微松,手指輕顫地從男人手中接過水杯。

懸起的心幾乎提到嗓子眼,她問:“你什麽時候煮的?實驗室不是很忙嗎?”

于鶴清俯身将另一瓶溫水放在手中,拖腔帶調道:“再忙也得照顧公主啊。”

身體猛地怔,她呆滞地望着眼前眉眼含笑的男人,一雙黑眸像是要把她溺死在裏面。

他笑起來很蠱,她怕再看一眼會陷的更深。

但是海與深海好像沒什麽區別。

既然這樣,那她就再看一會吧。

讓自己陷的更深,逃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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