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家夥他
江銜聽見耳邊的風聲,忽然驚醒了過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睡着了。
江銜自從醒來之後就感到精神容易倦怠,但他習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只不過長時間的禦劍讓他精神上還是有些吃不消。
他只不過是想閉上眼小憩一會,沒想到就這麽睡着了。
一瞬間的驚醒讓江銜驟然找不到重心失了平衡,然而此時腰間穩穩托着的手稍微一用力,便将江銜環了回來。
江銜:“?!”
他這才發現,自己不僅不知何時睡着了,還是靠在人家身上、被扶飲環着腰睡着了的。
“……”天。
扶飲見他站穩了,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
他禦劍落了地,把看起來似乎同樣不習慣的江銜放了下來。
畢竟兩人也不太熟,不久之前還針鋒相對過,現在這樣過分親昵的動作,總讓人覺得有些說不清的暧昧。
江銜清了清嗓子,道:“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多謝。”
扶飲嗯了一聲。
一檀和一樂見扶飲落了地,也跟着從劍上下來,上前問道:“怎麽了?”
扶飲一撫指間的儲物戒,取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小木舟,擡手一抛,木舟的身形便忽然拉長拉大,變成了能夠容納五六人左右的靈舟法器。
江銜剛醒,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到了?”
扶飲率先上了靈舟,淡淡道:“沒有,我們換乘。”
聞言,江銜噢了一聲,下意識跟着上去了。
等坐上了足以容納五六人的靈舟裏,江銜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扶飲對他的态度似乎不太一樣了。
好像更有耐心了一點。竟然還會解釋。
明明之前問扶飲他們家廚子從哪挖來的,他死活不肯說來着。
靈舟上有小隔間可供人休息,江銜不客氣地鑽進了其中一間。
靈舟作為飛行的代步法器,內部開辟了幾處空間用作休憩,因而這兒雖然地方小,但是該有的都有,放了一張供人歇息的床榻,門口旁邊放了一張桌子,桌上有一套茶具,茶壺裏面盛了溫涼的茶水。
方才在劍上睡了一程,雖然緩解了一點疲憊,但江銜仍然困意未消,此時躺在榻上,很快就陷入了沉眠。
……
“會寫自己的名字麽?”
明淵跪坐在案前,流雲廣袖鋪了大半地板,像是落了層層疊疊的幹淨的雪。
青木案上擺放着一方硯臺,明淵面前鋪着一張雪白宣紙,而扶飲乖乖蜷在他懷裏,捏着筆的手被明淵握着。
那只手幹淨修長,溫暖的體溫順着手背似乎要透進扶飲心裏。
扶飲無端緊張起來,連聲音都顯出了幾分小心翼翼:“……不會。”
明淵聽了,便開始動手教他學寫自己的名字:“手放松,适可而止就行,不要這麽緊繃,會累的。”
扶飲手心出了汗,他感受着手背上傳來的溫度和力道,屏息跟着師尊一筆一劃在宣紙上寫着什麽。
寫完,明淵看了一眼方才的成果,念道:“扶飲。認得麽?這是你的名字。”
扶飲不知道該說什麽,他似乎有些緊張過頭了,喉嚨裏有些痙攣,于是扶飲沒有開口說話,而是乖乖地點了點頭,盯住方才師尊教他寫的那兩個字,努力記住它們的筆畫。
半晌後,扶飲又握着筆,用生疏的姿勢又寫了一遍,寫完仔仔細細地對照着,确認寫對了,這才放下了筆,說道:“會了。”
那字比明淵帶着他寫的要小上一點,字跡稚嫩青澀,卻是将明淵的字模仿了個十成十,若是離遠了看,怕是會誤認為是一個人寫的。
“還挺好看。”明淵眼裏浮現了一絲笑意,道:“你封師伯可真夠意思,這麽有靈性的弟子舍得送給我來教。”
“……”扶飲聽出了明淵這是在誇他,不好意思地說道,“師尊……太誇張了。我……弟子連字都認不全,這回還只是會寫自己的名諱而已,旁人早就能熟讀詩書了。”
明淵挑眉,“這有什麽可比的?別人得反反複複練習無數次的東西,你一遍就能學得大差不差,如何就比旁人差?”
扶飲被這麽直白的誇贊誇得耳尖泛紅,無措得想小聲反駁,然而還沒開口就就被明淵提前打斷了:“你說了不算,聽我的。”
扶飲:“……”
他的師尊,是有些不由分說在身上的。
明淵低頭看見小徒弟難掩震驚的眼神,着實覺得有趣,沒忍住伸手捏了捏扶飲的臉,把他捏回神後,這才心情愉悅地說道:“再學點什麽?”
之前明淵一直在閉關,收徒這事還是封停桑和青陽宗那些長老們自作主張給他張羅的,只不過是象征性地送信通知了他而已,反正明淵同不同意都不妨礙他們給自己找徒弟。
等到他出關之後,已經是扶飲拜入他門下的第三個月了。
雖然今日是第一次見面,雖然第一次見面他就把小徒弟薅進了懷裏,雖然他這時才後知後覺小徒弟看起來似乎很緊張,連脊背都挺得板直,無措得身體僵硬。
但問題不大。
扶飲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身子骨卻像是只有十歲一般,根本沒有長開,應該是營養不夠。
此時扶飲乖順地蜷在明淵懷裏,緊張和僵硬都被玩笑似的氣氛沖淡了不少。
扶飲擡頭,安靜地仰望着明淵。那雙異瞳一只瑰麗妖冶,一只靈動澄澈,剔透如琉璃,帶着少年人天然的不谙世事。
像只無聲收起爪牙的小獸,安安靜靜地任由明淵逗弄,如何都不會生氣。
有點乖。明淵心想。
而此時扶飲擡頭看着明淵,看他線條流暢的下颌,看他清逸出塵的完美側臉,看他高聳的鼻梁,看他眼尾鋒利的長眸。
扶飲從小便聽說過青陽宗有一位清冷出塵的仙尊,容貌恍若天神,性情卻是極好的。修為已至半步化神,是當代最強的人族大能。
而此時,他離從小仰慕的仙尊這般近,仙尊随手一招,便将他帶進了懷裏,親自一筆一劃教他寫自己的名字,清雅的嗓音就響在耳邊。
明淵仙尊的容貌自然出衆無比,那雙長眸微微垂着的時候,神情認真又專注,像是無時無刻都有着無盡的耐心。
扶飲心中驀然一動。
小徒弟沒有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放松了下來,猶如交付信任般靠在了明淵身上。
鬼使神差地,扶飲聽見自己低聲說道:
“您。”
明淵一怔。
然而話說出口之後,扶飲才意識到這句話似乎太過冒犯了,不由得心下懊惱起來,剛想說些什麽補救一下,就見明淵笑了起來。
他伸手握住了扶飲拿着筆的手,在“扶飲”二字旁邊又寫下了兩個字。
這一次,扶飲目光專注地看着明淵的走筆,看他點折提勾,最後潇灑收筆。
扶飲在心中一筆一劃地将明淵方才教他的筆畫描摹了無數遍,這才敢動筆在紙上寫,生怕錯漏了什麽步驟。
他寫得專注又認真,仿佛不是簡單地學寫一個人名,而是虔誠地抄送經文一樣。
明淵失笑。
寫完,扶飲盯着那兩個字看了半晌,又擡頭看向師尊,問道:“這兩個字,是讀作‘明淵’嗎?”
扶飲不認識這兩個字,但是他在別人口裏聽過許多次明淵,于是照着記憶中的發音念了出來。
以防萬一,還是确認一下吧,不然出去把師尊的名諱念錯,那可就尴尬了。
豈知明淵卻道:“不是。”
他看着面露茫然的小徒弟,低笑道:“‘明淵’呢,只是我随便取的,他們管這個叫做……道號,旁人這麽叫以表尊重罷了。同一個人的名字是不一樣的。”
“江銜。”明淵這樣說道,“平湖江,遠山銜。”
“我名江銜。”
作者有話要說:
江銜:收獲乖乖徒弟一只(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