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要總把‘合約’兩個字挂在嘴邊”
其實一直以來,沈家的長輩們不是看不出來沈韻停對齊墨那點心思。但一方面顧及齊沈兩家的交情,另一方面又覺得沈韻停年齡還小沒個定性,所以從來沒有在這方面多加幹預。
但今天被沈時安這麽正面一敲打,家裏的長輩倒是不好再不表态了,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尴尬。
難得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今天又是江淩第一次上門,老爺子不願意在飯桌上談這麽嚴肅的話題,于是故意重重咳嗽了一聲發了話:“年輕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這不是離高考還有一段時間嗎?今天先不提了,以後有的是時間讨論,吃飯。”
沈韻停雖是個直性子,但是好歹知道輕重。雖然心裏對他大哥的專制有一些抵觸情緒,但也是規規矩矩地吃完了這頓飯沒再繼續說下去。
飯後玲姨負責收拾碗筷,二叔二嬸服侍老爺子吃藥,小輩們則坐在客廳裏閑聊。
沈韻停初見江淩,對這個能把他大哥拿下的狠角色正是一肚子好奇的時候。
況且他長這麽大,身邊同學有彈鋼琴的、拉小提琴的、有學馬術的、但唯獨沒有男生跳芭蕾舞的,故而對江淩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充滿了好奇。一邊吃着水果,一邊拉着江淩不停問東問西。
“淩哥,都說演一臺芭蕾舞成本要好幾萬,是真的還是誇張了啊? ”
“你從幾歲開始學跳舞的?芭蕾是不是都得從童子功練起啊?”
“還有還有,你們演出的時候那聚光燈一打,我要是在臺下跟你揮手你能看見我嗎?”
江淩的性格本身是屬于比較內向慢熱的,有沈韻停這麽一個外向社交牛逼症的大男孩在,反倒不容易冷場。
他語氣和緩地一一為沈韻停答疑解惑,沒有任何不耐煩。倒是一旁的沈時安被這個聒噪的小子吵得實在頭疼,默默為江淩添了杯茶送到他嘴邊,打斷了二人。
“你今天話怎麽這麽多?作業寫完了? ”
沈韻停還在為剛才飯桌上的事跟他大哥置着氣,出口的語氣也有些不善:“我就是對歐洲古典藝術有興趣,順便表達一下我對淩哥的事業的支持,你有意見? ”
“支持。”沈時安默念着這兩個字不禁冷笑一聲,慵懶地靠向沙發,話語中夾雜着幾絲玩味:“光用嘴支持可不太行。”
“你什麽意思?”沈韻停戒備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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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兄弟倆平日裏互掐習慣了,也不一定非要争出個結果。可今天既然話趕話說到這兒了,沈時安微微勾唇一笑,還是給沈韻停出了個難題:“你買上50張票,叫上你的朋友同學都去現場感受一下,用行動支持支持,不比耍嘴皮子強?”
一萬多塊錢雖然對于沈韻停來說也不是什麽大事,但是為了給自己捧場卻要叫人這麽破費一通江淩還是覺得有些不太合适,于是伸出手在沈時安胳膊上輕輕搖了搖:“那,那個……”
沈時安回握住他,之後不輕不重地在他手腕的骨節上捏了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從容地看向沈韻停又跟着補了一句:“怎麽?你沈二少平時被人這麽多人前呼後擁地捧着,現在到了關鍵時刻,竟然連50個人頭都湊不齊?”
沈時安知道怎麽拿捏自己弟弟的七寸,而沈韻停聽他這麽說,也确實上鈎了:“誰說我湊不齊?這事兒你不管了,50張票,少一個人小爺我都跟你姓!”
沈時安:“…… ”
幾人說話的間隙,沈老爺子已經服過藥準備休息。但趁着沈時安和江淩還沒離開,還是單獨叫了江淩跟他去了書房裏,關上門後留下外面的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孩子,坐吧。 ”沈老爺子拄着拐杖慢慢坐在江淩旁邊的太師椅上。
江淩點點頭坐下,雖然看得出來沈家人都比較随和,但與老爺子單獨相處的時候他還是難免會有些緊張。
老爺子看出了他的局促,反過來安慰道:“別害怕,我叫你過來主要是為了給你拿這個。”
說着從手邊的抽屜裏拿出了一個木制的小盒子遞到江淩的手裏。
盒子的細節做工很精致,但是因為擱置的時間有些長了,所以上面稍微蒙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江淩打開一看,目光微微愣住。
“這玉觀音是時安奶奶生前找南山寺的主持慧空大師開過光的。本來是一對,其中一個在時安的脖子上,現在你來了,這另外一個也算是找到它的主人了。”
沈老爺子說話的時候目光就一動不動地盯在江淩手中的盒子上,江淩知道長輩贈晚輩這種物件的意義是什麽,可自己現在跟沈時安是假結婚,平白無故接下來還是覺得不踏實,于是猶豫道:“爺爺,這……”
“收下吧。”老爺子給了他一個眼神安撫道:“不然我到了下面跟他奶奶也不好交待了。”
“時安從小是跟着我身邊長大的,這孩子打小就聰明優秀,事事都是不費什麽力氣就能掙着個第一。就是他這性子不讨人喜,感覺對什麽都冷冷淡淡的。我之前還發愁他要是打一輩子光棍可怎麽辦呢,現在幸好有了你。在我臨走前能看見他成個家,有個人在他身邊和他互相照應着,我也能安心去跟他奶奶會合了。”
江淩之前有聽沈時安提起過沈老爺子的身體狀況,雖然僅僅是兩人第二次見面,但是跟年過古稀的老人論及生死,還是不免有些傷感。
他能看出來老爺子對于沈時安來說是很重要的人,不然自己今天也不會有機會出現在沈家的老宅裏。但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
江淩心想,沈時安必定會很傷心的吧。
“爺爺,您也別這麽悲觀。”江淩輕聲寬慰道:“現在醫療科技這麽發達,一定會有辦法治愈您的。”
說歸說,癌症晚期就相當于被叛了死刑,這點他心裏還是明白的。
沈老爺子倒是表現得很豁達,聽後不着痕跡地笑了笑:“孩子,聽京劇嗎?”
江淩搖搖頭。
“《淮河營》裏唱得好啊——‘生死二字且由他。’”
老爺子說着說着還唱了起來,江淩就在一旁定定望着老人家,雖然眉眼中帶着笑,心中卻是五味陳雜。
從老宅出來後,老爺子給的那塊玉觀音一直被江淩握在手心裏。說它是塊燙手山芋可能顯得有些誇張,但以自己現在的處境,确實不能拿人家家意義這麽特殊的一樣東西。
所以江淩一上車安全帶還沒來得及系,就先把那盒子捧到了沈時安面前。
盒子雖然沒打開,但沈時安知道裏面放的是什麽。看了看沒接,反而湊到江淩跟前給他把安全帶扣了起來:“給你就拿着。”
“不合适吧。”江淩話裏話外都透着點為難。
“有什麽不合适?”沈時安語氣冷冷地問他。
“合約會到期的……”江淩小聲說完又頓了頓:“這玉觀音早晚都得還給你。”
他這邊話音剛落地,沈時安那邊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立馬沉了下去。
江淩看出來,他這是有點不高興了,但具體為什麽不高興,又說不上原因。
“這東西在爺爺那放了很多年,既然給出來了就沒有收回去的道理。”
沈時安說着蹙眉眯起了眼睛,如果說剛剛只是臉色有些難看,那他現在整個人的氣場都已經降至了冰點。
“江淩。”沈時安喚他,“如果不想讓我用甲方的身份來約束你,那你也最好不要總把‘合約’兩個字挂在嘴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