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六年來許林秀的變化是很大◎
許林秀趁着喝粥膳的時候和任青松在內室厮磨一番。
任青松刻板規矩,多是許林秀主動與他親吻說話。這個愛他的男人,對他總是無奈多過說教。
春日潮濕寒涼的風簌簌吹着窗外的花紋紙,許林秀細膩軟滑的指腹輕撫任青松薄紅的耳根,觀男人堅毅周正的面容隐隐抽動,唇角揚起,見好就收。
他的夫君再能撩逗,內心始終有度量的律尺在,白日裏若太過火,許林秀亦會被任青松言教講禮。
粥膳用完,冬秋進來收拾東西。
任青松握上許林秀的手,沉聲道:“你身子弱,近日雨多春寒,切記多在屋內休息,我擔心你着涼。”
許林秀前段時日生了病,先是寒氣入體,再到渾身起熱。燒熱不退,夜裏多咳嗽,連續纏綿床榻半月有餘,人都瘦下一圈。
許林秀溫柔的目光湧出無奈,眉心輕微緊:“生病的時候我都躺了好久,如今恢複了理應多走走,動起來才對身子有益。”
任青松眼神露出不贊許:“聽話。”
冬秋識眼色,他不敢看都尉大人,只看自家主子清雅溫柔的側顏,機靈說道:“公子,不如你就聽大人的,但這心也能散。”
許林秀:“嗯?”
任青松沉淡的目光落在小仆從身上,冬秋硬着頭皮繼續開口:“後院梅花開了一片,雖然下雨,卻有別樣的美。閣樓上的觀景臺前些日子布置了帷簾,若公子想上去走走觀景,奴才立刻吩咐人備些燒炭放着,公子既能走動,賞雨下梅花,又不着涼,看夠了就回房休息,如何?”
許林秀倚進任青松懷裏,仰頭微笑:“我覺得冬秋的法子好。”
任青松面色緩和,知許林秀确實想出屋透氣,于是點頭:“我陪你過去。”
許林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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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青松在兵營一夜,白日該歇着。他此刻不急于躺下,而是先陪許林秀。
男人拿起雪白狐毛所制的鬥篷展開,親自給許林秀披上系好。
許林秀安然地享受任青松的照顧,禦寒衣服穿戴整齊,手腕子一熱,又被對方牽上,轉到房門外才放開與他相牽的手指,變為攙扶。
春雨微小,過廊兩旁的遮簾擋去風雨。
許林秀扶着任青松的手掌緩慢步行至觀景樓,燒熱的火炭使得周身溫暖,臺上視野廣闊,入目即是後院絢爛綻放的梅。
風雨卷下好些花瓣飄落,許林秀看到冬秋和幾名後廚的人拿着竹筐在樹底拾撿花瓣,想起來冬秋說過後廚的師傅想做梅花糕點。
他手心一暖,兩只手皆被任青松置于掌心包裹。
男人微微低頭,注視他問:“冷不冷。”
許林秀搖頭:“莫要太緊張了,風不會把我吹碎的。”
任青松道:“胡言亂語。”
許林秀笑而不答。
觀景臺周圍無人,他由着任青松包裹他的一雙手,目光沿臺邊所攬的風光一一掃過。
忽然,後院門口方向傳來一陣雜鬧的動靜。
許林秀定睛觀望,卻見在樹底下拾撿梅花瓣的仆從趕到後門似乎正在驅趕什麽。
半晌,連冬秋也走過去。
許林秀好奇:“發生何事。”
任青松不希望有外物打擾了許林秀的雅致,想送他回房,許林秀卻望着他;“我們下去看看吧。”
他眉眼皆是笑意:“悶在屋內許久,好不容易才見着個人。”
任青松眼神閃了閃,帶許林秀去往後院的方向。
後院,門外的争執還沒停下。
“別啰嗦了,趕緊叫護衛把這乞丐趕走,臭烘烘的,真是污人眼睛。”
“冬秋不是說主子和公子正在樓上觀賞,若叫主子看去豈不掃了雅興,臭乞丐,快點滾開!”
仆從你一言我一語的,冬秋皺眉,神情踟蹰不定。
正當仆從驅趕乞丐之際,任青松沉聲呵斥:“吵吵嚷嚷的做什麽。”
任青松和許林秀到此站了少刻,從大夥兒争論的話語已知緣由。
任青松面色冷然:“守衛何時擅離職守到這般地步,都尉府還有沒有規矩。”
趕來的護衛連忙認錯,準備架着扒在後院門口的乞丐丢遠。
許林秀眸光一閃:“等等。”
雨水驟停,迎面寒風吹襲,許林秀吸了一口,嗓子微咳。
迎着任青松不贊同的目光,他淺笑,稍微靠進男人懷裏,吩咐冬秋:“去後廚拿些幹糧給他,再帶點水。”
得了公子發話的冬秋應聲,連忙小跑着走。
任青松摸摸他的臉:“風涼,回房待着,莫為不相幹的人費神。”
許林秀笑道:“好。”
只是等到回房後,冬秋跟來了,他又詢問一遍,得知乞丐拿了糧食和水離開後才不再多問。
任青松沐浴出來,走近坐在梳妝臺前的許林秀身後,拿起檀木梳子替他梳發。
許林秀透過刻繪鳥紋的銅鏡望着男人俊沉的面容,輕聲道:“我陪你睡會兒。”
任青松:“嗯。”
任青松本意就想讓許林秀陪着自己多休息,剛才後院發生的事情耽擱了些時間,讓他稍有計劃被打亂後的不滿。
任青松不喜歡許林秀把心思放在無關緊要的人或者事情上,早些年紹城內外還傳過許家公子欺淩老弱的話。
他與許林秀相識相守六年,方知都是些謠言。
許林秀不僅從未仗勢欺人,善心更比尋常富貴人家泛濫。
任青松通常不會幹涉,可若那些小事擾了許林秀的心緒或身子,任青松便不願他管太多。
內室紗幔落下,床榻僅透少許的光線。
許林秀靠進任青松懷裏,伴着男人火熱的體溫,漸漸閉眼再次入睡。
任青松有許林秀相伴,鼻前是淺淡優雅的梅香,他內心安然,緊了緊擁在許林秀腰後的手臂,随之閉眼。
午後,許林秀和任青松在前廳用飯。
雨雖停了,地面卻印着濕潤水痕,陰冷潮寒。
冬秋從外頭取了信進來,是許家差人送的。
冬秋把信雙手遞給許林秀:“是老爺。”
許林秀目光掃了眼任青松,将塗了火漆的信封拆開。
他看完信,說道:“我回家裏一趟。”
任青松:“我陪你。”
許林秀搖頭:“不用,你營理是不是還有的忙?你安心忙你的,我讓冬秋陪我過去就好。”
兵營确有許多事務需要任青松處理,他思忖,點頭。
送許林秀出門時任青松低聲交待,許林秀再三保證不會讓自己受風寒或勞累,臨上馬車前,他微仰起臉,溫柔深情的眼眸靜靜凝視。
任青松扶他坐上馬車,落下車簾後才在他眉心印一吻:“早去早回。”
許林秀鼻腔應了聲:“好。”
許林秀自嫁給任青松,就鮮少回許家。
受西朝的風俗影響,他幾次私下想悄悄回去探望親人,許廉不準許,連李昭晚都在暗中勸他。
這次許廉親自書寫信件差人送到都尉府,想來發生緊要的急事。
許林秀剛入許宅大門,管家很快引他入內,邊走邊說道:“公子,老爺在書房等你。”
越過兩座庭院,許林秀行至許廉的書房門前,敲了敲:“爹,是我。”
許廉親自開門迎他:“進來。”
許廉從頭到腳打量自家兒子:“氣色還好,就是瘦了,前些天生病家裏給你送了許多補品,可有按時吃?”
許林秀失笑:“爹,那些東西并非一味的進補就對身子有益。”
許廉嘆息,讓許林秀坐下,繼而開口:“鹽廠出了些問題,得要你去看看。”
許家作為紹城乃至西朝有名的鹽商,跟許林秀脫不了關系。
早些年西朝市面上流通售賣的都是粗鹽,這些粗鹽鹽晶顆粒大,糙,略苦,用來食用味道一般,然而人人都習慣粗鹽的味道,于是分不清好壞。
六年前有更為精致的細鹽忽然流通于市面,嘗過細鹽的人,上至高官權貴,下至百姓平民,無一不為之驚嘆。
而細鹽便是從許家特殊命名的“鹽廠”産出。
許家本就是頗有底蘊的鹽商,細鹽一出,直接奠定許家地位,且壟斷了鹽的市場。
他們沒把此等剛問世且珍稀的細鹽定高價,因此細鹽人人皆能買得起吃得起。
種種變化,全由當年十四歲的許林秀提出。
許廉起初對兒子的話充滿懷疑,後來驚訝,最後卻讓許林秀将此事保密,除了父子兩人,不能洩露此事讓第三人知曉。
所以外界都認為許家鹽廠,以及細鹽制造的辦法是許廉操辦,卻不知背後一切都由許林秀提供法子。
許林秀沒多問,時至今日,也不曾問明緣由,可他多少猜到一些。
許林秀聽許廉的話戴上鬥笠,遮了面紗,父子兩人乘馬車去往鹽廠。
許林秀先前繪畫的制工圖因庫房走水銷毀,兩個月來制鹽機陸續發生故障,得不到維護。
當初造做鹽機的工匠均已回了老家,如今能找明故障并維修的人只有許林秀。
置放制鹽機的屋子已經清空,四下雖無外人,但許林秀依然遮戴面紗與鬥笠,逐一把壞了的機器先做排查。
許廉陪同許林秀檢查,管家忽然出現在門外,許廉和管家對了個眼神,留下許林秀在屋內,兀自離去。
管家道:“老爺,這是從任府傳來的信。”
許廉不用拆信就對內容知曉個七/八分。
他們許家經商數年,難處碰到過不少。本以為生意做上去了,且跟任家成了親家後有所緩解。
然而借任家關系,許家經營的鹽廠從官府所得的通鹽票雖然增加,但任家的胃口卻只多不少。
當官的能壓死任何一個平民百姓,饒是許家再富裕,總歸也得向任家的權勢低頭。
管家沉聲道:“三千兩,他們借姑爺的名頭越要越多了。”
每年要一兩次還勉強過得去,可距離上次“取錢”不到兩個月,縱是許家再有錢,都經不起這幾年的耗費。
許廉沉吟:“罷了。”
管家:“老爺!”
許廉道:“我們能如何,任明世雖是個閑官,沒實權,可他到底有京內的關系在,況且若青松升上去,對我們也有好處。”
許家跟任家結成親家,那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許廉一來懼于任家的權勢,二來不想讓自己兒子弄得難看。
許廉嘆道:“給吧,此事保密。”
許林秀把各個機器排查出來的故障用圖繪制好,他交給父親,許廉笑道:“我這就讓人交給工匠。”
許廉觀望天色:“時候不早,子靜,快些回府吧。”
許林秀道:“青松午後去了兵營。”
許廉愛憐地摸摸他的發頂:“任家規矩雖多,卻能護你。你好好待着,爹和娘想你了會給你送信。”
許林秀點頭,他從懷裏取出一枚溫潤精致的玉佩:“這個給娘,本來想親手送上,卻匆忙得連娘一面都沒見着。”
許廉接過玉佩:“好孩子,乖,快回去吧,爹送你上馬車,夜裏多添衣,愛惜身子,莫要生病。”
許林秀連連應聲。
冬秋扶他坐上馬車,夜色披身時,許林秀回到都尉府,恰好與回來的任青松碰上。
任青松先探了他臉頰和手的溫度:“有些涼。”
許林秀笑道:“你給我捂捂?”
任青松:“嗯。”
兩人在內室的小廳用飯,沐浴時任青松抱着許林秀放入木桶。
任青松望着許林秀肌膚上未消的紅痕,有些懊悔,卻不後悔。
“多養幾日。”
許林秀沾着水珠的指尖滑到任青松面龐:“都尉大人太用力了。”
任青松面龐微動:“聽話,先養着。”
許林秀失笑:“爹娘叫我乖,你也叫我聽話,我都乖了不是?”
六年來許林秀的變化是很大,然這份變化,不論是許家,還是任青松,所有人都接受了并且很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