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考棚并排, 只用一層磚牆隔斷,內裏的空間很小,約兩米長,一米寬, 一高一低兩個木板, 可自由拆卸。
直接擡高木板就能走進去,別看考棚外表不怎麽樣, 木板卻很穩當, 能穩穩承受考籃的重量。
木板也很寬,池雲亭聽說在以後需要過夜的科舉考試中, 把兩塊木板拆下來合并, 能當床用。
現在兩塊木板拼湊到一起,承受才七歲的池雲亭沒有問題,要是再大一點,大人的體型, 只怕一小半身體都得懸空着。
池雲亭進去考棚後把驅蟲的藥粉撒在四周,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很快考生們在各自的考棚各就各位,一陣號響之後,氣氛肅靜下來,縣試主考官楊縣令進來, 待他坐定,後面的衙役們開始給考生們發試卷。
除了試卷, 還有沒有字的草稿紙, 上面有考生的做題思路和修改痕跡,這些過後還得收上去, 只能塗改不可損毀。
試卷和草稿紙到手以後, 池雲亭把它們分開, 先檢查試卷的整潔和完整度。
快速檢查過一遍後,池雲亭這才有心思去看考卷,考卷上除了需要要做的考題,還需要填寫自己履歷,包括但不限于姓名、年齡、籍貫、祖孫三代具體姓名,要是過繼和抱養的,也得寫上親生父母。
至于其他四個互結考生的.名諱和籍貫,還有為自己做保的廪生秀才,更不用說,也是重中之重。
池雲亭打開考籃,從最底下一層取出筆墨硯,然後又從竹筒裏取出幾滴清水,開始磨墨。
磨墨期間,池雲亭看着填寫自己親生父母那欄,不知為什麽突然有些想笑。
要是他穿越後沒有記憶,可能真要以為自己現在的籍貫是真實的,因為他的戶籍可是得到朝廷印證的,這說明什麽,說明只要他那位把他送走的生父不說,池雲亭就能和對方徹底的沒有關系。
可以說要是沒有原著原主的命運擺在那,池雲亭也不想去京城那個大染缸,現在池雲亭之所以掙紮,無非就是因為開始和叫停的權限不在他手中。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要是不改變一些事情,哪怕池雲亭是穿越的,也避免不了走原主的老路。
所以,池雲亭為什麽不争呢,他不僅要争,還要努力做到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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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着墨,池雲亭心中越發平靜,考棚外時不時有衙役走動,不只是單純的巡視,還負責盯着衆考生,謹防考生作弊或者有什麽不便。
不知是不是張有德那處幫池雲亭揚名的緣故,池雲亭感覺落在自己身上的衙役視線,比旁人多的多。
好在他本來就沒打算作弊,就算他們再盯也盯不出花來。
科舉有很多明文規定,如科舉都會考什麽內容,會給下面制定一個大致的框架,然後讓主考官在這個框架之內任意發揮。
就像縣試第一場,也被稱為正場,基本就是四書文兩篇,試帖詩一首。
四書文就是八股文,因為題目大都從四書中.出,又被稱為四書文。
試帖詩則需要看詩體,多為五言六韻或八韻。
誰知池雲亭剛把題目過一遍,心裏還沒思路,看到什麽,眉眼不禁一跳。
固定格式的題目自然沒有拼音字母太大的發揮餘地,可要是題目呢?
縣試第一場的三道題,題目都是漢字混合着拼音字母,這樣很容易審錯題,就像六韻和八韻,就是用拼音字母标的,縱使考生們知道跑不出範圍,心裏也得微汗一下。
別的不說,楊縣令推廣拼音字母的決心池雲亭是感覺到了。
好在拼音字母沒多難,只是稍微給考生們造成阻礙,相比之下,倒是題目本身,難度遠超過拼音字母。
只見兩道題目,分別是:
①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
②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于父之道,可謂孝矣。
兩道題都出自《論語》學而篇,第一個講的是君子自身,要是不莊重,就沒有威嚴,所學也不會牢固。
整句話講的是君子應以“忠”和“信”兩種德行為主,而“忠”和“信”,就是這一題破題的點,可以任選一點寫,也能兩個都寫。
倒是第二題,講的則是“孝”。
意思是,“一個人他父親還活着的時候,要看他本人的志向,他父親去世以後,就要考察他本人的具體行為了,看有沒有和其父親生前有所出入,如果說他長期堅持自己父親生前的正确原則,就算的上是盡孝了”,總的來說,這句話的意思是盡孝的一種方式。
孝啊,這題不由讓池雲亭沉思,很快池雲亭就在一旁的草稿紙上落筆,下筆流暢自然,堪稱一氣呵成。
“吾雖幼失父……”我雖然從小就沒有了父親,但想必我的父親一定是個偉岸的人,而我身為他的兒子,自然也要以他為榜樣,堂堂正正做人,就算不能成為君子,也不能變成小人……
不就是向父親學習嗎,池雲亭筆下勾勒出一個他想象中的父親,他想象出來的父親光偉岸,并以他為榜樣。
至于那個血緣上的生父,誰會認啊。
寫到這裏,池雲亭心裏不由對那個遠在京城的生父心生感激,因為他當初要是留在他身邊,他身具父親這個大義,能很大程度壓制住他,甚至因為在對方眼皮子底下的緣故,他很難有小動作。
現在離得遠,倒是少了很多不必要的束縛。
等寫完兩道題,池雲亭決定先歇歇。
他帶的面餅已經被衙役檢查的時候掰成碎快,面餅這東西只有剛出爐的時候吃才香,等涼了面就變硬,失去很多味道,口感也會非常的幹。
池雲亭從考籃內取出竹筒,裏面是清水,就直接就着碎涼餅慢慢吃,喉間有些難以下咽,好在縣試只需要在考場待一天,就算吃不下,忍忍也能過去。
等池雲亭用飯的時候,時間已經中午,縣試是不掌燈的,也就是說必須得在掌燈之前全部交卷,還有半天時間,足夠用了。
一共就三道題,池雲亭已經做完兩道,現在就差把在稿紙上的答案謄到卷子上。
最後一道題是詩,要做一首五言六韻的詩,五言就是詩得寫五個字,六韻就是得六句話,要用六十個不重複的字做詩,還得押韻。
這道題并不難,直接點名主題,寫《雨》。
雖然簡單,但範圍也變得非常廣,畢竟按照季節,雨有春夏秋冬之分,要是按照程度,也有和風細雨和狂風暴雨。
只是簡單的一個題目,卻能讓考生們組出無數的可能。
想了一下,池雲亭準備從春雨入手,春雨自古有“貴如油”的美稱,對地裏莊稼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且從春雨也能進一步拓展到民生,不止是單純的寫雨。
池雲亭想描述一片及時春雨帶來的豐茂,但等真正落筆,他在草稿紙上修改塗抹的比之前兩道八股文還要多。
八股文要求雖然也苛刻,但是它終究考驗的是考生對四書五經的掌握程度,有固定的框架,這對已經把四書五經背下來,并思路清晰的池雲亭沒什麽問題,而且這是縣試第一天,錄取相對寬松,回答沒問題基本都能過關。
可是詩賦不同,這講究一個靈感,池雲亭不同時代的思維還沒有徹底轉變過來,簡而言之,就是對詩賦的熏陶時間不夠。
好在詩賦的格式池雲亭都滾瓜爛熟,把詩的大致框架先勾勒出來,然後再挑揀出不押韻的字,用別的字再填進去。
要是還不平,就再把詩好好磨磨,争取讓字更好看一些,這樣雖然避免不了一些匠氣,卻也出不了什麽錯。
終于,池雲亭把詩寫的差不多,然後又去數了數兩篇八股文的字,縣試有規定,全卷字數不得多于七百字,考生們得細心留意,別不小心超了。
好在池雲亭沒有超出,見沒什麽大問題,就提筆往試卷上謄抄。
等池雲亭寫完,已經是下午時分,中午池雲亭只吃了幾口面餅,現在注意力集中,消耗不少,肚子開始餓起來。
池雲亭沒在意身上這點小動靜,而是仔細檢查考卷,發現沒有塗抹和髒污墨跡,就不再遲疑,遂舉手招來衙役提前交卷。
衙役沒有一上來就把池雲亭的考卷收走,而是取來封條,把池雲亭姓名、戶籍等信息封存,只留座位號,然後才把池雲亭的考卷和草稿紙收走。
等他們走後,池雲亭開始收拾桌面上的東西,等東西都裝進考籃,又檢查了一下所在考棚有沒有遺落。
下一次他再進考場,不管排名如何,被分配到這個位置的可能性基本沒有,自然得仔細點。
确認沒有漏掉的東西,池雲亭精力有些疲憊的打開考棚木板,推着帶輪的考籃往外走去,一個衙役跟上,送池雲亭出去。
縣試第一天為正場,是最寬松,也是最重要的一場,因為只有這場過了,才能有之後的第二場,第三場等,還能獲得去參加府試的資格,要是正場都沒過,什麽都白搭,後面幾場也不用來了,直接打道回家就行。
臨走前,池雲亭又被搜了一回身,池雲亭明顯能感覺到衙役們對他的态度緩和下來,畢竟他之前也算是嫌疑人,現在身上作弊嫌疑已經解除。
就是不知道張有德還在外面等着他嗎?池雲亭心态樂觀的想到。
事情自然不像池雲亭所想,張有德計劃失敗還對池雲亭如此“長情”,等池雲亭出來,外面都是一群等待考生們的家長們,張有德早走了。
“雲亭。”方寧和林明看到池雲亭出來,眼睛一亮,朝池雲亭揮手引起池雲亭的注意。
池雲亭見到他們,臉上浮現笑容,快步走來,道:“方寧哥,林明哥,先生也在?!”
看到老秀才公也在,池雲亭震驚,而後就是愧疚,他自然明白老秀才公留下的原因。
“跟我說說題目和你是怎麽答的吧。”老秀才公沒讓池雲亭多說,直接讓池雲亭上車,大家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