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道貌岸然的敗類

濃郁得有些失真的綠色,透過了刺眼的光照,形成地上一個顯眼的光斑。

霎一看,還覺得有些熱氣騰騰的浪漫。

江茨盯着那塊陰影挪不動步子。

“江茨!我的祖宗诶!”

江茨聞聲擡頭,就看到自家經紀人急沖沖地向他跑來,語氣活像個被折磨了十幾年,即将入土的老媽子。他盯着對方那張還算陽光俊朗的臉就有些想笑,便懶洋洋地應聲道:“嗯,你祖宗聽見了。”

方方差點沒因為這句話在江茨面前展示一個平地摔——這人是真不知道“氣死人不償命”這六個字怎麽寫啊!

方方原名方圓,聽說翻爛了幾本字典才取出來這麽個好名字——方,代表做人要有棱角,特別是有自己的原則,堅守底線;圓,即處事圓滑,懂得收斂鋒芒。但既然都取了個外號叫方方,也就說明他父母的美好願望落空了。

不知是不是太圓滑,以至于時時要取個“方方”的綽號來提醒自己——不忘本心。

江茨暗笑,卻到底沒再讓自己這位經紀人兼死黨着急,慢悠悠地撐起身子往對方那邊走。

說來好笑,他今日是來參加頒獎典禮的。

可能是主辦方覺得他這萬人黑的體質太有話題度,便不怕死地請他來當頒獎人。

他一個不怎麽演戲,最近的代表作品是在某瓣上評分3.2的偶像神劇,有什麽資格給這群電影演員頒獎?

呸!江茨面無表情地嘲諷,怪不得混了這麽久還是個不被業界認可的水獎。

但新專輯的籌備需要錢,他無意識地摳了下指甲,明面的不虞被壓抑了幾分,知道這個通告是非接不可。

“江茨,你!”

方圓見江茨摘了口罩,登時感覺到原地窒息是什麽體驗。他咬牙切齒道:“您真是我爹!你出門就洗了個臉???你好歹全網有個七千萬粉絲,能不能注意點形象?”

江茨被罵得一愣,不過可能是熟能生巧,他扯出一抹笑,懶得同方方辯解,直接問給他準備妝發的美女姐姐:“我這樣不好看嗎?”

妝發姐姐被江茨那雙桃花眼電了下,一瞬頭腦空白,下意識點頭:絕美。

确實好看。江茨這臉,別說出門只掬捧水擦臉,就算是把他頭發剃了,睡眼惺忪的被拉來攝影,也絕對沒人敢說他醜。

實打實地靠臉打江山。

江茨骨相優越,上鏡好看,而且五官精致得人挑不出錯,一雙桃花眼潋滟生情,讓人疑心多對視一眼魂就被勾走了,鼻梁挺翹加上那張極具特色的狀似愛心的唇形,想來即使全網黑也次次被投上“娛樂圈顏值TOP”也不是沒道理——其他黑死,但臉黑不動。

方圓見着自家化妝師叛變忍不住扶額,卻也沒辦法——誰對着江茨那張臉也生不了氣。他憤憤将人往鏡子前一推:“你就嘚瑟吧!要不是這張臉,我看你能被黑粉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江茨不置可否。

盯着鏡子裏那張臉,江茨覺得自己要是說讨厭,可能得被人打。但真提不上喜歡,他是不會演戲,卻會寫歌。idol出身便憑着那獨一無二的嗓音吸了一批死忠粉,自創歌曲也拿了幾個含金量的大獎,但這些都沒他那張臉的話題度高。

歌還挺好聽的,可除卻粉絲全網抵制。

人是真好看,沒人反駁過這點。

流量一代代,他黑料一個接一個,頂流位置卻不變,功勞大抵都在臉上。

“好了。”江茨正暗帶嘲諷地想着,妝發姐姐五分鐘就結束了戰鬥,淡定地收好工具。

沒辦法,太完美,有些沒處下手。

待小姐姐人走後,方圓這時卻不着急催了,他将江茨按在椅子上,欲言又止。

江茨和他是高中同學,多年死黨,他要是沒看出江茨方才臉色不對,才算是白活了,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還芥蒂當年的事?我覺得......江茨,你......”

“我先走了。”

江茨徑直打斷了方圓的話,拒絕談論的态度很明顯。

方圓咬牙不解:“你這是圖什麽?”

“方圓,舊事重提挺沒意思的。”

江茨眸色很沉,連帶着聲線都變冷,他頭疼得按了按眉心,卻像是在寬慰方圓特意補上一句:“我現在這樣挺好的。”

好個錘子!方圓氣得捏拳,天天被人罵能叫好?還是被人莫須有的抹黑算好?他滿肚子不忿,卻怕戳傷眼前這個看似滿不在乎的人,狠狠閉上嘴。

“現在頒獎典禮最重要。”

江茨提醒道。畢竟他黑料可太多了,雖說再添上一項“耍大牌”他也不介意,但最近做歌,他想風平浪靜點。

可走到會場,才發現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人。

“這什麽意思?”因為剛才壓抑火氣的方圓一點就爆,“咱們大小還算個腕呢!”

方圓着急找人理論,卻被江茨扣住了手。

“好了。”江茨垂眸,語氣很平靜,甚至還有心情同方圓打趣,“什麽腕?手腕嗎?”

“頒完獎咱們就走,随便坐坐得了,別節外生枝。”

坐他位置的人他不認識,對方身上還挂着工作證,“助理”兩字分外顯眼,應當是哪位明星還沒到場,先讓助理來看看。

想了想,江茨斂眸,走到座位處,将椅子後背寫有自己名字的紙片揭走,便回頭扯了扯方圓的袖子:“走。”

“施赫之來了?他怎麽會來這......”

“卧槽,真的是施赫之!”

身旁突然多了些竊竊私語。江茨只怪自己耳朵太好,輕而易舉地捕捉到關鍵字眼,身形一頓。

方圓正疑心江茨怎麽不走了,順着對方的視線望去,就見着施赫之站在他們的位置前,正準備坐下。

方圓右眼一跳。

這可是施赫之啊!方圓扯了扯站定不動的江茨——這回是他想息事寧人了,但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只能說,江茨确實永遠不會讓他失望。

方圓低頭看了看自己抓空的手,又看了看江茨向前的背影。

他現在恨不得跪下喊江茨祖宗!施赫之今年二十七,卻是實打實戲齡十二年的老戲骨,國內有含金量的大獎都拿了個遍,聽說最近才從國外捧了個大賞回來!江茨,你怎麽敢的!

施赫之自然是看到這邊的來勢洶洶,他瞧着對方那張令人過目不忘的臉,各種不堪的新聞标題就湧入腦海,他下意識皺了皺眉。

江茨沒心思廢話,直接攤開掌心——裏面是印着他名字的白紙團,對着施赫之直入正題:“這,我的位置。”

場面登時靜默下來。

施赫之劍眉星目,唇形卻自帶風流,為這不能再正派不過得長相增添了幾分邪氣,故而戲路極廣。偶像的臉,大佬的演技,難怪人家長紅。

江茨腦海不合時宜地閃過這麽一條評價,看向施赫之的眼神多了些打量,他上一次和對方這麽近的距離,還是在兩年前——

也是一個頒獎典禮。

江茨演了自己的電影處女作《煙鬼》,這也是他演員生涯中最為成功的一部。因為流暢自然的演技被提了名。

同一屆提名的還有施赫之,一個是最年輕的影帝,一個是最炙手可熱的頂流,還是最佳男演員的競争對手,好死不死地被安排坐一起。

不過好在施赫之有事耽擱了,前半程沒來。頒獎典禮的時間實在太長,不太愛被拘束的江茨中途溜出去上了個洗手間,正撞上“缺席”的施影帝。

對方對着鏡子吞雲吐霧,白色煙霧缭繞在他的四周,卻映得那深邃的五官更為绮麗神秘。

陷入創作瓶頸的江茨,呼吸一窒,走進洗手間的腳步立刻頓住。

有關施赫之的信息一一從腦海中閃過。

為人謙遜、待人和善、天之驕子、禁欲系男神、實力派演員......

各數褒獎的詞彙是江茨從未聽到過的評價,他鼓起腮,眼波流轉便生情粲然的桃花眼,最終落到對方執煙的指尖上。

不過如此。

江茨眼底閃爍着趣味,他正準備擡步打個照面,就聽到某位影帝對着手機說了下一句話——

“要死找個遠點的地方......別礙我眼......”

冷淡刻薄、鋒利刺耳。

江茨愣了幾秒神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人有多虛僞至極。

剛升起的一丁點興趣的火星,渣都不剩了。

這句話與記憶裏反複糾葛的那句重合度實在太高,江茨霎時冷下眼眸,機械般勾了勾唇,撤回步子。

厭惡的情緒随着潮濕泥濘的回憶一齊滋長,如跗骨之蛆,除非刮骨療毒。

江茨深深地看了施赫之一眼,側臉依舊冷漠,不知是不是電話裏的哀求讓對方多了幾分愉悅,嘴角幾乎是上揚的,礙眼至極。

道貌岸然的敗類。

這一幕的沖擊和靈魂某處無法消解的晦暗聯系在一起,讓火速回到公寓的江茨依舊遍體生寒。

電話關機阻截了方圓無數來電,打火機焚燒着他未譜完的曲子。

江茨躺在沙發上灌酒,醉得迷離時終于提筆。

于是愈喝,靈感反而愈是迸發,他所舍棄的殘篇蘸取疼痛,行就最好的作品。

而腦海中不斷閃過的,終于不是卡帶的電視機、摧毀的沙粒城堡和黑夜的深海,這些最終一一變成了施赫之那雙極具故事感的眼睛。

江茨宿醉,而那晚,他擊敗施赫之得到了那座争議極大的影帝獎杯。

施赫之,江茨實質化的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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