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驚!江茨教施赫之演戲
方圓看到【江茨】急沖沖地往外走,滿腦子問號。難道對方還有通告是他不知道的麽?
【江茨】走出一段距離好像才反應過來還有他這個助理,對方往前邁進的步伐突然頓住,站定後遙遙往他的方向望了眼,明白【江茨】是在等他,方圓停止腦中的胡思亂想,連忙跨步趕上去。
“江茨?你這麽着急幹嘛?”
方圓帶人上車,跑過來太急,他稍微喘口氣才問道。
透過後視鏡,方圓發覺【江茨】好似因為他的問話陷入了為難,擰着眉思考卻沒立即回答,這樣的情緒鮮少出現在他身上,那張秾麗的臉上因為這不可說的暧昧框定在黑白裏,反而顯得肅穆,方圓的心一沉。
“到底怎麽了?”
被緊逼着追問,施赫之知道自己不該再沉默下去,他看向方圓,緩緩吐出一個地名:“從這到廬城有多遠,大概需要多久?”
“廬城?”方圓重複一遍,沒檢索到相關記憶,這【江茨】怎麽突然跟他說這個地方?但感受到對方焦急情緒,也不敢怠慢,他立馬道,“你先別急,我定位看看,我們現在盡快趕過去。”
廬城是A省右邊的一個小島,最近有人産生了在那開發的意向,但在此之前,廬城只是經濟發展水平遠遠低于A省的小鎮罷了,這麽多年信息閉塞,廬城人自産自銷,勉強夠得上擺脫貧窮的水準,不過近幾年來,大量人從島內搬到A省,島內地方大都都荒了。方圓餘光掃向【江茨】,不明白對方為什麽突然要求去那裏。
施赫之看到車駛向目的地,心緩緩放下,但眉依然擰着,他現在當然可以去拍攝地點,但他畢竟頂着江茨的臉,再怎樣也不能替人演戲。施赫之緊抿住唇,但他放心不下,兩年前記憶告訴他江茨是極具靈氣的,演技好到令他側目,但畢竟兩年過去,對方又是剛熟悉劇本,既定的難度更加上漲,就不太好說了。
所以,他必須去。
但是,去的話要用什麽理由?施赫之覺得頭疼,他是了解王坤的,對方對自己還未宣布的拍攝內容嚴格保密,他——【江茨】,按理來說,根本就不可能找到拍攝地點,就算真的混進去,也根本難以接近到【施赫之】。
随着思考的內容逐漸塌陷,雨陡然下大,明明才剛消停了沒一會,頭頂的陰翳,好似漆黑不見五指的深夜吸納白晝後吞吐的灰色,沉悶又壓抑,配合着雨滴猛烈擊打車窗,流動的暗色正向他呼嘯而來。
不管如何......
施赫之抿緊唇線,已然下定決心。
江茨凍到嘴唇發紫,卻一個人呆在角落裏,懷裏揣着已然涼透的姜茶,卻好似是他唯一的暖源,被他整個埋在懷裏。
他右手拿着劇本,先是捋一遍臺詞,現在整個人的情緒完全投入到劇本搭建的場景裏,他只有一個小時,只能争分奪秒。
依稀記得他拍第一部 《煙鬼》的時候也是這樣場景,他不是科班出身,沒有技巧,但他太想演好,最好的辦法就是将自己完全沉浸在角色的喜怒哀樂裏,好在《煙鬼》的人物和他......比較貼合。
現在好似在情景重現。
江茨為了避開工作人員,一個人走得很遠,幾乎在片場封鎖之外的邊緣地帶,故而施赫之看到他整個人蜷在那的時候,心頭一跳。
方圓還在停車,突然往後瞥見【江茨】扯開車門朝一個方向狂奔而去,方圓傻眼,他和對方相處這麽多年,就沒怎麽見到過這一幕。生怕發生了什麽事,方圓立馬停車,一邊塞車鑰匙,一邊盡全力跑在【江茨】背後。
“祖宗!你這是怎麽......”
話還未說完,他就看到另一道身影——不正是【施赫之】麽?腦中警鈴大作,【江茨】這麽激動幹什麽?上回怼得不盡興,現在又要幹架了?
還沒想清楚,就見【江茨】蹲下去,視線與【施赫之】齊平,似有話要說。
方圓心中百感交集,自覺頓住步子。
施赫之見對方埋頭盯劇本的狼狽模樣,大致能猜到江茨面對怎樣的場景。他喊了聲江茨,但對方只是擡眸瞧他一眼,并不搭腔,很快就再次盯着劇本,隐隐透露出些許執拗。
沒有辦法,施赫之只好蹲下,湊近些低頭正好能看到劇本內容,雨勢太大,紙張即使是被塑料薄膜封得嚴嚴實實,不消幾秒就要伸手抹去上面積累的水珠,不然影響閱讀。
施赫之直接上手替人拂去水,也正好看見了劇本最後被修改的那段。
他擰緊眉,下意識看了江茨一眼。
對方現在藏在自己的皮囊裏,是施赫之本人永遠不會帶有的頹靡和喪氣。而目睹自己變成這般的施赫之,覺得心情有些微妙。
“江茨,你要相信自己。”
江茨終于動了,他眼珠直愣愣盯着施赫之,嘴角勾起一絲詭異弧度:“你還真是會給我找麻煩。”
兩個人僵持在雨裏,施赫之記憶裏有過江茨耍大牌,直接從片場走人的新聞,對方能在雨裏堅持到現在,真的很給他面子了。
誰能想到會有靈魂互換這檔子事?
站得離他們很遠的方圓受不了這麽大的雨,先鑽回車裏,雖然沒看懂眼前到底是什麽情況,本着人道主義精神,他準備給這兩人送傘,但是不能怪某站剪刀手太太會弄氛圍感,這兩人即使杵在那,方圓瞧着也有些不敢靠近。
“走吧,我們先去現場。”
江茨沒別,他已經找了很長時間感覺,但得到的東西都很淺略,說不定施赫之幫他會更快點,從靈魂互換開始,這就不止是他們倆的事。
因為是【施赫之】帶來的人,【江茨】很容易就被帶進去,盡管很多工作人員都驚訝地看着他,不明白【江茨】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施赫之不動聲色地接受所有打量,他看向江茨,對方正在看表,眉目可能浸潤在雨中太久,過于冷沉。
“還有32分鐘。”江茨敲着表面,唇角向下,“時間很緊。”
引人入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施赫之深吸一口氣,腦海中回想着《煙鬼》裏的一幀幀,他接到劇本的那刻就覺得和《煙鬼》的最後一幕相似,此時準備那它作為切入點。
“還記得《煙鬼》裏你是怎麽死的麽?”
意想不到的問話,而施赫之完全不似開玩笑的樣子,使得江茨在愣了瞬後坦誠地點了下頭。
“你是單薄的人格,是被異形世界逼出來的野獸,沒有人想讓你活着,他們用藥物、用幻境、用極刑來強硬你消失,妄圖抹去你的存在。”
施赫之緊緊盯着江茨的反應,聲音不疾不徐。很奇特,明明在自己的身體裏,用的是自己最熟悉的聲線,但因為發音習慣和語言節奏不同,聽起來便完全不一樣,透着股引人沉湎其中的魔力,江茨眼神變了。
“你是最病态的人格。誕生的意義是因為他需要你,故而你承載了理想的破滅、好友的背叛、親人的死亡,一無所有的痛苦,你是承受最多的那個,你的存在使完美人格得以永遠完美,但他卻不願承認你的黑暗面。”
“你不恨麽?”施赫之問。
江茨淡淡擡眸:“恨。但更覺得可悲。”
聽到“可悲”二字,施赫之瞳孔緊縮,眼神明顯閃過一絲驚喜。
他緊接着問,引導江茨沉入角色、去思考。
于是一說一答。
“對,就是可悲。因為你知道,無論如何都是輸。你殺掉完美人格,病态就沒來了意義,還是會消失。”
“但我太苦了。”江茨眼尾發紅,聲音卻發着狠,“為什麽?我被抹去不需要理由呢?即使是死,我寧願是自己選擇。”
“所以你拿起刀,并非是想殺掉他,你掙紮着,不知道如何是好,你承載痛苦與惡,卻沒殺人的勇氣。他純善溫柔,所有人都愛着他,卻在殺你時幹脆利落。”
江茨四肢都在顫抖,仿佛正在承受那樣矛盾的痛苦。他緩緩閉上眼,耳邊只剩下雨聲。
“你背對着衆人。永遠背對衆人,所以無人看見你的刀刃鋒口對着自己,你在猶豫,但是他沒有。世界理所當然地覺得是你殺了他。”
“可我不是......”
“這是沉默。因為張嘴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你累了。”
施赫之見着江茨周身氣勢完全改變,緩緩松口氣,他念着《煙鬼》裏江茨自戕時,屏幕裏最後出現的那句話。
“所有罪行都被預設,于是解釋是最蒼白的沉默。”
江茨已經入戲了。
片場的人都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懂行的都看出貌似是【江茨】在同【施赫之】講戲,這一幕太過荒誕離奇,在場的人都直愣愣看着,忘記了拍照,還是副導正調試攝像機,看愣了神,鏡頭直怼着兩人,悄無聲息地錄進去全幕。
江茨閉眼仔細體會着施赫之每一句話給他帶來的感覺,三十二分鐘的倒計時停了。
他凝視着鏡頭,好似在透過它去注視世界之眼,背後有無數認定他罪行累累的人。
目光黝深,再也透不進去一絲光。
他輕勾起唇角,像是在默認,唯有一滴淚,在布滿雨水的臉上明細透亮,緩緩地滑落......
“好!”王坤率先鼓掌,“真是不錯!這完全是超乎我預期的完美!”
目睹所有,施赫之捏緊的拳終于放下,他于無人處——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