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等了一刻鐘的時間,就見聖上的儀仗聖駕出現在了宮門口,而宋晏寧等人早被宋苡月帶着在門口屈膝候着了。
宋苡月、邱氏和宋苡熙在前頭,宋晏寧跟着宋苡绮在後頭并排候着。
宋苡绮暗自看了眼宋晏寧,見人面色如常,還挂着得體的淺笑,十分有侯門貴女的風範,看着分明不想方才一臉幽暗不明的模樣,宋苡绮又看了一眼,只當自個方才殿中眼花了。
“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衆人排山倒海般的跪拜問安。
傅聞銳利的眼神掃了眼衆人,靜默一瞬,伸手攙了最前面跪着的宋苡月:“愛妃身子重,快些請起。”
“衆人平身罷。”
随着低沉渾厚有威嚴的聲音響起,衆人陸續起身。
看了傅聞就知道,三皇子傅度的長相是有五分相像聖上的,剛過不惑的年紀,但看着仍俊朗冠面,面上看着溫潤些,只是多年浸染高位,眉眼間有些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嚴。
宋晏寧擡眼,只見一身常服龍袍的男子已經牽着宋苡月拾級而上,準備跨進殿中,只得見兩人的背影,一人挺括,一人看着婉轉柔和,宋晏寧冷笑,真是般配呢。
宋苡熙拉着宋苡绮跟上,嘆道:“大姐姐的地位真是不同凡響呢,果真是深得聖心......”言畢暗自看了眼走在左邊的宋晏寧,看來他們二房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邱氏自然也是這般想着的,宋苡月是她唯一的孩子,還這般有能耐,她自然也是有榮與焉,什麽侯夫人什麽劉氏,哪有她有個好孩子好啊,心裏無限自得,腳下也是飄飄然起來。
宋晏寧對此未置一詞,跟着大家跨進殿裏。
殿裏宋苡月從宮侍端着的雕如意紋花鳥畫的漆器托盤裏,端了盞茶侍奉首位上的人,笑意盈盈道:“聖上朝事繁忙,怎的有空來月兒殿裏?”
上次那娴妃有孕探親,聖上可是問都沒問,今兒直接就來嘉慶宮了,連宋苡月開始都格外的驚訝,随後是驚喜。這可是對她的寵愛,也是給足了她天大的面子了。
傅聞拿着茶盞,蕩了蕩浮起的茶葉,一笑,“今兒聽全喜說內務府給你算了日子今兒讓家人來探看,左右現下無事,便來看看。”
宋苡月越發捂嘴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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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知道只是因為皇後裴氏突然召見了宋竭家的那丫頭,才引起了傅聞的注意。
這時,見嬷嬷将宋晏寧幾人帶了進來,宋苡月笑道:“聖上,還未介紹呢,這是家母。”随後見幾人一次見禮,宋苡月繼續道:“這是三姑娘宋苡熙,四姑娘宋苡绮,五姑娘宋晏寧。”
若是以往,宋苡月定要後面加一句“是三叔的獨女。”今兒便緘默了些。
傅聞聞言“哦?”了一聲,擱盞打量一瞬,笑道:“都起身罷,今兒是你們跟月兒的家宴,不必太拘謹。”
宋晏寧只感強烈的視線落在頭頂一瞬,旋即輕描淡寫的移開,但宋晏寧心裏真如被毒蛇那陰鸷的眼神盯住一般,一陣惡寒瞬間過遍全身,而後消失。
“這是宋竭的千金罷。”傅聞見人擡起頭但始終半低着臉,只見得到小巧有些蒼白的下巴,只當做她初次面聖心下害怕拘謹。
宋晏寧聞言眼神一閃,屈膝萬福道:“回聖上,正是家父。”
傅聞輕笑,“不錯。”
不錯什麽?誰也拿捏不懂。
宋晏寧不知如何回話,依舊低頭附身再次拜了拜。
宋苡月想的多些,聖上近來還新得幾位西州的美人,才十五六歲的年紀,況且五妹妹那顏色,連姑娘都會盯着愣神一瞬,何況男人?但看宋晏寧一直低着頭,也見不着她的臉,宋苡月眼裏的冷意才泛開些。
宋苡月大着膽子,遞了塊芙蓉酥給傅聞,笑道:“聖上猜的不錯,真是五妹妹呢。”
見傅聞接過點心,宋苡月眼底笑意更甚。
這是,嘉慶宮的嬷嬷進來禀:“回聖上,回娘娘,禦膳房那邊擺膳了。”
傅聞道:“如此便擺膳罷。”
邱氏幾人聞言,仍恭恭敬敬的立在一邊。原先是可以跟着宋苡月一處用膳的,現下聖上來了,她們哪還有上桌用膳的資格?便是擺膳的人都是各位大臣都還要客氣些的大公公,她們自然只有站在一邊的份兒。
傅聞在那影青瓷盆裏淨了手,接過綢帕邊拭手邊看了一眼侯在一邊的幾人,像是随意開口一般:“宋竭的那丫頭,一并過來用膳罷。”
宋晏寧聞言,心下一抖,忙跪聲道:“臣女惶恐。”
傅聞接過喜全遞來的玉筷,沒開口。
宋苡月見對面的聖上面色不顯,但也不敢讓傅聞在她這裏有絲毫不快,轉身見宋晏寧還跪在地上,緩和笑道:“你這孩子,果真是常年帶病養身子,木讷了,絲毫不懂,這是聖上對你的天大的恩賜。”
宋晏寧擡眸,見總算看清了傅聞的臉,只是這人沒看她,只是由着太監布菜,嘴角嗫這一抹不懂意味的笑意。宋晏寧眼神一錯,見宋苡月滿含警告的看着她。
宋晏寧心下沉了沉,聲音有些像是惶恐般的顫抖道:“如此,臣女多謝聖上恩典。”
全喜身邊的宮女聞言,有臉色的多備了副碗筷。
傅聞這時才開口道:“宋竭倒是膽大敢為,沒想到獨女性子這般膽小。”
宋晏寧眼底幽暗,父親的膽子,大嗎?
是大的罷,不然當年怎麽敢靠五萬兵馬就深入暴雪覆蓋的北山埋伏乞伏的十萬鐵騎?
那一仗,宋晏寧八歲,被送往汀州一年。宋晏舸十五歲,舞象之年,已跟着宋竭在北乞軍營磨砺兩年了,而陸瑜,聽聞捷報才跟着宋老夫人出了佛堂。
見宋晏寧不答話,宋苡月皺眉,也太不識數了些。
宋苡月再次開口道:“聖上,我這五妹妹——”
“聽聞今兒皇後喚你過去?”傅聞沒看宋苡月一眼,反而看着始終低頭不擡臉的丫頭,不經意的語氣,卻讓人心下一緊。
宋苡月面上和眼底的笑意均是一頓,轉瞬又挂上柔和的笑意,專心看着公公女官布菜擺膳食,沒再開口。
宋晏寧咽下喉口的鲠意,恭敬道:“回聖上,正是呢,臣女有幸與嘉陽公主相識,皇後娘娘聽聞嘉陽公主常提起臣女,便好奇喚臣女過去。”
傅聞聞言點點頭,沒人瞧見眼底的冷意倒是緩和了一些些。
正巧女侍也備好了膳食,衆人食不言寝不語,各自默聲用膳。
宋晏寧眨了眨眼睫,思緒萬千。皇後裴氏和裴家在傅聞龍潛的時候便追随,兩人也算少年夫妻,當年的裴氏出身左都禦史,一品大臣的嫡女,自然也是風光無限。
只是翻看那些陳年舊事,在傅聞即位之後,裴氏的父親去滁州赈災遭遇流民墜崖而死,而當年已是禮部侍郎的二哥也因着一次詩會墜湖染了傷寒,垮了身子。
剩下的兄弟子侄,仕途上也沒了起色。昔日官途亨達的裴家一朝沒落,後來,聖上另外的心腹白家頂上了左都禦史的空缺。
這讓宋晏寧很難不去揣測,裴家一事的隐情。
畢竟皇後的二哥确診傷寒後,帝後兩人便有了不複相見的架勢,而到現在的裴家,即便身為皇後的母族,仍低調行事,便是優秀的子侄也無人再入官場。
送走了聖上,宋苡月面色先是一沉,眼見宋晏寧再次恢複一臉淡然,現下不免有些怄氣,只能暗字埋怨是宋晏寧不禁事,才這般失禮。
壓了壓不滿,宋苡月見邱氏幾人腳疼的扶着椅子坐下,不免有些心疼:“母親還稍等片刻,青蓮讓人跟着她去禦膳房那邊端了些點心過來了。”
宮妃的膳食等級都有嚴格的限制,今兒嘉慶宮已經傳了一次膳了,斷沒有第二次的道理,只得讓幾人吃些點心墊墊肚子了。
邱氏哪還管得了這些,拉着女兒的手,道:“此時不急,先說方才聖上提起皇後娘娘何意,可是對你不滿了。”
宋苡月眼底幽深,如實道:“女兒也不知。”
她甚至到現在都沒摸透聖上對皇後究竟是何種态度,向來除了大宮宴,不然帝後基本不同席,聖上對皇後也是緘默不言,從來不主動提起,宮中向來以為聖上不喜皇後。
但是奇怪就奇怪在,當年皇後因為太醫院懈怠,給嘉陽公主開錯了藥貼,怯了疹子,直接去了聖上的宣明殿摔了鳳印,原以為接到廢後诏書的宮中衆人等着看皇後的笑話。
結果,聖上擺駕皇後宮裏,直接讓人端着鳳印去了皇後宮裏,等了一個時辰皇後開了宮門,親自交給人,伺候宮中哪還敢因聖上的态度而懈怠輕視皇後宮裏的?
但是帝後兩人的關系,始終讓人捉摸不透。
宋苡月言畢看向宋晏寧,見這人絲毫不管,只小口喝着茶,邱氏心下怄了一口。
邱氏擱下客氣,直接道:“我看,往日你們連嘉陽公主也少親近些,皇後更是沾扯都不能沾扯,今兒看了聖上的威儀,才知道問道月兒在宮中過活的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話落,邱氏拭了拭滾下的淚珠,心下心疼得輕嘆。
宋晏寧擱盞:“呵......”
見幾人看過來,宋晏寧擡頭看着邱氏,乖巧道:“二伯母教訓得是。”讓人以為那聲冷笑是晃神聽錯了。
皇後輕笑一聲,接過女官遞來的養顏桃花羹攪了攪,過了會兒才開口道:“那丫頭真這般說?”
女官接過話茬,嘆道:“是呢,宋五姑娘說自然聽宋昭儀的,聽聞後來宋昭儀的母親還警告幾個姑娘,連嘉陽公主都要少沾扯些......”
“嗤——”皇後沒甚心情食用,輕輕扔了羹勺。
擦了擦手指,皇後眉眼劃過一絲暗惱:“就看這丫頭聰不聰慧了,要是這般蠢笨,舟之即便真是看上了,我都不會同意。”
女官猶豫,還是接聲,輕聲道:“娘娘所言極是。”
“看着罷,聽嘉慶宮那人的?我說要是信了宋二一家,怕是骨頭都不會剩的......”她哪是看人準,只是蹚過來罷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
皇後反問:“讓你備的東西準備好了?”
旁邊的嬷嬷忙道:“是呢,娘娘。那嵌珠珊瑚的石榴花雲簪和一對兒仙宮夜游流蘇步搖早分了匣子裝好了。”
皇後點點頭:“嗯,這會兒他們怕是要回府了,你且送去罷。說些好話,順便提本宮近來頭疼難安神。”
女官躬身領命道:“遵旨。”見主子有些興致不大高,又加了一句:“娘娘放心,那五姑娘定是聰明人。”
“嗯。”皇後揉了揉眉心,看了眼小桌上沒動的桃花羹,說道:“青蓮那丫頭還在殿外?這桃花羹便賞她罷,晚些時候給她家人些貼補。”
女官聞聲領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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