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山頂瘋人院
說實話, 寧塵自己都不知道他原來這麽好脾氣,要換了別人,別說剝橘子, 他能直接把人整死。
可是見到黎遙一臉畏懼, 粉白的小臉都沒了顏色,怯生生地抿着唇,後退遠離自己,他再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
甚至, 想再剝個橘子哄人開心。
有了第一次剝橘子的經驗, 寧塵很快又剝好了一個。
這次黎遙沒敢再作,乖乖将寧塵剝的橘子全吃了, 還任由對方給他擦嘴。
寧塵見黎遙這麽配合, 手指戳了戳他鼓起來的臉頰, “這次不酸了?”
黎遙垂着眼,有些心虛,含混回道:“還行。”
說實話,他太緊張, 都沒嘗出來味。
眼見寧塵又要伸手去拿橘子, 黎遙立馬按住了他,看着對方投來的疑惑目光, 他咽了咽口水,開口道:“我想喝水, 熱的。”
“就那種, 能下口,但是有點燙, 喝起來很舒服的那種。”
在寧塵再次黑臉前, 黎遙将手往下挪了挪, 拉住他的袖子晃了晃,“橘子太涼了,想喝點熱的……”
說完後,黎遙自己反倒先臉紅了。
這也太羞恥了,這麽多人看着,他聲音都在結巴,恐怕一眼就能被人看出來是故意撒嬌,別有用心。
而向來熱情的寧塵沒有太多回應,只是反手勾住他的手心,食指意有所指地劃了劃,“你就只會這些?”
黎遙心下一咯噔,以為自己演技太差被人看出意圖,就想放棄這個計劃,還沒開口,就被人直接拽進了懷裏。
寧塵唇角翹的老高,眉眼間神采飛揚,顯然非常吃黎遙這一套,“剛剛不是有人給你打樣了?撒嬌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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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他袖子的手指都是僵的,也太不走心了。
黎遙想扒開腰間的手,可寧塵将他抱的太緊了,低頭湊近的時候,暖烘烘的氣息直往他衣領鑽,将那片肌膚都燙紅了。
黎遙沒想到這麽多人看着寧塵都敢這麽明目張膽占他便宜,手抵在他身前推了推,“放開……”
這次,聲音是真結巴了。
“就不放。”寧塵笑的露出兩個酒窩,“餐飲區那麽遠?你就這樣使喚我?”
言下之意,黎遙給的甜頭還不夠。
黎遙都不知道這人怎麽這麽無賴,還笑的一臉燦爛,讓他氣都沒處使,只得紅着臉,任由對方像只大型犬似的抱着他黏糊地蹭了半天。
“橘子肯定是甜的。”寧塵在黎遙頸邊深深吸了口氣,“我都聞到了。”
甜的膩人的味道,從黎遙微微敞開的衣領一點點往上冒,混合着橘子清甜的香味,勾人的很。
黎遙見他越來越過分,在衆目睽睽的活動室,臉都要埋在他脖頸裏了,狠下心來,使勁将人推開,“我真的渴了!”
可能是占夠了便宜,寧塵被他推開也不惱,反而笑眯眯地問他,“只喝水嗎?給你拿熱牛奶怎麽樣?”
“熱牛奶?”黎遙愣了愣,他沒想到還有這種東西。
說實話,有點饞。
寧塵見黎遙眼睛都亮了,唇角的弧度更大,“就猜你喜歡。”
“你在這等我,不要亂跑,我等會就回來。”
說完就轉身去另外一邊的餐飲區給黎遙找喝的。
黎遙看着對方的背影,心裏有點可惜。
他大概率喝不到甜甜的熱牛奶了。
畢竟,要是眼神能殺人,他背後那個估計已經将他殺了無數遍了。
“你是不是很得意?”身後傳來一道陰恻恻的聲音,黎遙轉頭,恰巧看到那人朝自己走來。
正是之前被寧塵狠狠羞辱過的那人。
“在寧哥把我拒絕後,又舔着臉讨好你,是不是讓你很有成就感?”那人紅着眼,眼裏透着一股瘋狂,一步步朝黎遙逼近。
這模樣讓黎遙的警惕性升到最高。
不會刺激過頭了吧?
果然,在黎遙準備後退的一剎那,那人突然沖了過來,一直藏在背後的手擡起來,狠狠朝黎遙紮去。
他手上竟然藏着一根鋒利的竹簽,目标正是黎遙的眼睛!
黎遙沒想到這裏的人都這麽瘋的,他還以為只是普通的推搡辱罵,他再借機弄點小傷就行,沒想到這人一上來就想弄瞎他的眼睛!
好在他一開始就防備着,在對方撲過來的瞬間偏過了頭,牙簽尖端從他臉側滑過,皮膚劃開一道口子,鮮血一下流了出來,落在黎遙白皙的臉上,鮮豔刺目。
活動室因為這個不小的沖突突然亂了起來,門口的警衛沖了進來,将還欲往黎遙身上紮的行兇者扯開,電擊棒抵在那人背後,之間之前還張牙舞爪的人瞬間被電倒在地上,渾身痙攣似的抽搐,眼口歪斜,口水都不受控制流了出來。
明明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可是那電擊棍還是沒撤下,直到那人昏迷過去,警衛才收回電擊棍,将人拖走。
黎遙也被人帶出了活動室。
這次黎遙是真的被吓到了,不是差點被紮到眼睛,而是被這個精神病院的懲罰制度吓到。
他敢保證,要是再多電一會,絕對會對那人造成無法挽救的損傷,心髒休克致死也不為過。
偏偏警衛們表情都沒變一下,圍觀的人也是,神情冷漠,像是對這種事見怪不怪。
就在黎遙出神的時候,帶着他的警衛突然出聲,“不用擔心,我看到他是直接在果盤上拿的牙簽,沒染上其他東西,不過保險起見,還是帶你去醫務室檢查一下。”
熟悉的聲音一下喚回黎遙的思緒。
是當初在淋浴室給他沖洗的那個警衛。
這時黎遙才看清他的臉,年輕英俊,不同于其他警衛面上自帶的兇,這人氣質稱得上溫潤,看向他的目光也帶着一點安撫。
“染上別的東西?”黎遙愣愣問道。
警衛看他懵懂的表情,解釋道:“忘記你剛來,可能不太了解。”
“這裏環境其實有點亂,不排除有人攜帶了什麽病毒想惡意傷人,最常見的就是艾滋病了。”
黎遙心抖了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應該不會吧?”
他以為那人想要紮傷他眼睛就已經夠瘋了,沒想到還有更可怕的,簡直防不勝防。
警衛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看了眼他臉上的傷口,“不深,應該不會留疤。”
“我叫鐘奕,你之後應該會經常看到我。”
說話間,黎遙已經被帶到了診療室門口,“到了。”
黎遙點了點頭,正準備推門進去,卻發現警衛背後好像沾了點東西,“你身上是不是有髒東西?”
鐘奕按照黎遙指引的地方看去,發現自己制服下擺上粘着一個口香糖,他皺了皺眉,将口香糖摳下來,連帶着戴着的手套一起扔進垃圾桶。
“應該是哪個病人惡作劇,你先進去吧!醫生應該在等着了。”
黎遙應了一聲好,就推開了面前的門。
裏面是他非常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不過太濃了,讓黎遙不适地皺了皺眉。
診療室放着一堆他看不懂的醫療器械,正中間有個人穿着白大褂,背對着他,聽到聲音也沒回頭,只說了一句,“躺上去。”
旁邊是一個類似病床的支架,黎遙聽話的躺上去,等了半天都沒人理,就在黎遙想是不是得等他臉上的傷口愈合這個醫生才會管他的時候,對方終于轉身。
這個醫生幾乎将自己全副武裝,白大褂裏穿着一個黑色的高領毛衣,臉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雙淺色的琥珀色眼睛,手上也戴着手套,幾乎沒有多少皮膚裸露在外。
黎遙仔細盯着醫生露出的眼睛看了半天,最後,才失望地低下頭。
不是他想的那個人。
“我叫蘇祈,你可以叫我蘇醫生。”醫生做了個簡短的自我介紹,并沒有将目光放在他身上,手上拿着一個單子,看了幾眼。
突然,黎遙敏感地發現對方眉頭皺了皺,将單子放在旁邊的架子上,轉身回去拿了個東西。
黎遙忍不住将目光放在那個單子上,要是他沒猜錯,這應該是他的病歷吧?
他下意識伸手想去拿,可對方很快轉過身,吓得黎遙一下收回了手。
“為了防止病人暴動,我需要将你的四肢捆綁起來。”
蘇祈這話不是跟黎遙商量,直接用手中的皮質軟革跟支架下方的扣子固定好,将黎遙四肢扣緊,綁在了病床上。
黎遙扯動了一下手腕,動彈不得,一下慌了神,“蘇醫生,我只是檢查一下臉上的傷口,沒必要綁着我吧?”
這個精神病院的人都這麽愛小題大做?
還是,他的病因很暴力,讓醫生不得不防範?
蘇祈沒有回答他的話,手捏着黎遙的臉,讓他偏過頭,“先處理臉上的傷口。”
“等會我會給你做一個體檢,看看有沒有其他問題。”
蘇祈手法專業,先處理好黎遙臉上的血跡,再給人消毒。
酒精接觸到破損的傷口,尖銳的刺痛感讓黎遙下意識想掙紮,卻被人牢牢抓住下颚,橡膠手套很冰,還帶着濃重的消毒水味道,直直湧入鼻腔,讓黎遙一陣反胃難受。
“咳咳……”黎遙忍不住咳嗽起來,眼角都咳出了淚,白皙的臉上浮起不正常的紅。
蘇祈也沒辦法繼續消毒,只得松開手,皺眉看着嗆咳的黎遙,沒說話。
好一會,黎遙才止住了咳嗽,聲音都有點啞,“你別抓我,我會配合。”
說完自己偏過頭,露出臉上的傷口。
黎遙生的白淨,就顯得臉上那道傷口格外突兀礙眼,像是漂亮的畫上多了一處敗筆,可偏偏其他地方是美的。
烏黑卷翹的睫毛,由于咳嗽泛紅的眼尾,就連臉上那股紅暈,都讓人覺得驚豔。
此時偏過頭,露出纖細脆弱的脖頸,肩胛骨的線條也若隐若現,皮膚白皙,整個人幹淨又漂亮。
蘇祈在觀察他,而黎遙則是在努力伸手夠旁邊的病歷。
只要轉過一個角度,他就能看到病歷上寫的內容了。
可他當碰到病歷一角,卻發覺自己上身病服的扣子被解開了。
就算戴着手套,醫生的手也足夠靈活,在黎遙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衣服已經被解開了一半。
黎遙臉騰的紅了,想逃離,卻被綁着手,“醫生,我只是臉受傷了……”
為什麽要脫他衣服?
“消毒已經好了。”蘇祈的聲音沒有多大起伏,像是在例行公事,“說好了要給你做體檢。”
“要是我沒記錯,你應該剛來這裏,還沒有體檢記錄。”
“先檢查心肺。”
黎遙看着對方拿起來的聽診器,掙紮動作一下停了。
要是他沒記錯,這個項目衣服穿太厚的确不行,而醫院病服就發了這一件,非常厚實,必須得脫了才能檢查。
他看着蘇祈淡定的眉眼,暗道自己太過矯情。
又不是每個人都那麽變态,他這是有被害妄想症了?
蘇祈看着黎遙偏過頭,死死閉着眼,像是在盡可能地配合自己,聽診器貼上胸口的時候,還不可控地抖了一下,羞的耳尖都紅透了。
他突然覺得很煩躁,挪開聽診器,“你們這種類型的病人都是這樣嗎?”
黎遙本來在努力說服自己淡定一點,聽到對方的話,下意識睜開了眼,愣愣道:“什麽?”
可能是将衣服敞開太冷了,黎遙鼻尖都凍紅了,配上懵懂的眼神,看起來荏弱又可憐。
可這幅姿态落在蘇祈眼裏,卻讓他神色更冷了,“你就是這樣勾引別人的?姿态挺熟練。”
薄薄的橡膠手套撫上黎遙裸/露的皮膚,蘇祈看着黎遙身上還未消褪的紅痕,眼裏是毫不掩飾的譏諷,“你應該是昨天才入院吧?就在這裏睡了一晚,就跟人鬼混到這種程度了?”
痕跡遍布身體各處,足以彰顯昨晚發生的事情有多激烈。
黎遙被蘇祈一連串的話說懵了,怔怔看着他,“不是,我……”
可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
“怎麽,還想否認?”蘇祈看着黎遙那張漂亮的臉蛋,不知道是委屈還是氣的,眼眶通紅,烏黑卷翹的睫毛顫了顫,睜大眼,無措地看着他。
“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吧?”蘇祈捏上他的下巴尖,“別以為我沒發現你一進來就一直盯着我看。”
“怎麽,把我也當成目标了?”
“你可真是不甘寂寞。”
黎遙就算再傻,也聽出了對方話裏的惡意,他從來沒被人這麽含槍帶棒地諷刺過,可是天生的性格讓他又罵不回去,只得伸手抓緊病床底下薄薄的那層布料,止住胸腔裏的委屈跟淚意,“我只是想确定你是不是我認識的人。”
一開始蘇祈是背對着他的,都是穿着白大褂,饒是身形有點不同,也還是抱着一定的期待。
可對方轉身後,他看清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才知道自己認錯了人。
舒醫生的眼睛是黑色的,像墨一樣,深邃又好看。
蘇祈不是。
而且,舒醫生才不會這樣羞辱他。
蘇祈看着黎遙死死咬着下唇,眼裏已經泛起了水霧,仿佛他只要在說一句,就能掉下淚來。
這委屈的模樣讓他一下噤了聲,眉頭擰起,他猜錯了?
“醫生,請問你檢查完了嗎?”黎遙吸了吸鼻子,不想在這種人面前示弱,“要是可以,我想走了。”
黎遙下意識就想坐起身,可忘了自己被綁着,只是徒勞往上直了直身子,沒起來,反倒是解開扣子的衣服往後滑去,露出一大片白膩肌膚。
這荒唐場景,讓黎遙心中的委屈都滞了滞。
不過半晌,又自暴自棄地躺了回去。
他該感到安心的,反正這人這麽讨厭他,他都不用擔心會被占便宜。
就當被狗看了。
蘇祈倒是沒想到自己被罵成狗,目光在黎遙圓潤粉白的肩頭看了一眼,才挪開目光,“如果不是,那你身上的痕跡是怎麽回事?”
“水槍沖的。”
蘇祈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回答,目光不由在對方敞開的肌膚上仔細端詳。
的确,這些痕跡毫無規律,有些是像水槍的印記。
黎遙當然能感受到對方的視線,就算他教養再好,也惱了:“看夠了沒?”
蘇祈怔了怔,才意識到自己行為多少出格了,擡手将黎遙衣服扣上,再将人的束縛解開,“再抽管血,檢查就結束了。”
黎遙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沒理他,将手臂擡起,示意他抽。
蘇祈也沒多言,消完毒,細長的針管戳進手背藍色的靜脈血管,可中途,他突然開了口:“抱歉,我以為你之前在暗示我。”
刻意擺出一副誘人的姿态邀請他。
身上還露出不止一人碰過的痕跡,讓他不知怎麽就失了理智。
“我平時不這樣的。”蘇祈解釋。
醫院的人都說他公事公辦,醫術專業,就連那麽難搞的精神病人,也能冷靜妥帖地處理,沒想到會在黎遙這裏破了例。
黎遙沒吭聲,他本來就怕痛,此時根本沒有心思聽蘇祈的解釋,索性跟之前一樣不理人。
蘇祈看着黎遙僵着的手臂,明明血都抽完了還不敢回頭,依舊伸着手,只露出粉白的耳朵尖。
竟然有點可愛。
他抿了抿唇,默默幫人按着傷口。
黎遙後知後覺,才發現這個時間太長了,對方握着他的手,原本冰冷的橡膠手套都被他暖熱了。
他簌地抽回手,看向對面的蘇祈。
這人什麽毛病啊?之前一副極端厭惡他的模樣,現在又抓着他的手不放。
“請問,現在我可以走了嗎?”黎遙又問了一遍,不過語氣不怎麽客氣。
蘇祈點了點頭,摘下口罩,露出底下那張清隽的臉,“可以。”
可等黎遙走向門口,他突然補了一句,“不過,我以為你想看這個。”
蘇祈拿起旁邊的病歷本,遞給黎遙,“就當我給你的賠禮。”
黎遙的腳步一下停了,他抿了抿唇,“真的給我看?”
他抽血的時候是準備偷看的,可是蘇祈不知怎的将它放遠了,還反壓着,他根本找不到機會。
沒想到現在對方竟然主動送上門來。
蘇祈點了點頭,将病歷遞給黎遙,表明自己沒開玩笑。
黎遙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立馬接過病歷,低頭看去,一下找到最關鍵的信息。
[姓名:黎遙。]
[病因:同性戀,以及嚴重的窺私癖。]
黎遙看清上面的內容後,臉頰都燙了起來。
同性戀就算了,還窺私癖?他可不會覺得這是隐私的意思,這病因也太過分了!
難怪蘇祈那麽讨厭他,甚至在他盯着對方看之後,不惜将自己綁起來,估計生怕自己對他做什麽吧!
黎遙只覺得臉上都在冒着熱氣,匆匆将病歷塞回蘇祈懷裏,“我先走了!”
聲音多少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可剛撫上門把手,就聽身後的人突然開了口,“等等。”
等黎遙回頭看他,蘇祈卻不自在地偏過視線,低聲道,
“要是可以,下次依舊歡迎你來我的診室。”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