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燕王殿下

福船在西碼頭停當,建安歷來繁華之地,商賈雲集,東廠這樣大的陣勢,引得整片碼頭上雲山雲海。衛辭帶着病嬌收拾了番,随着陸淵衆人一道下了船。

越往南天兒越陰冷,衆人安置在西園裏,在建安尚且不知要停留多久,事先各項衣物用品全都置辦齊整,采辦的名頭是虛的,關鍵還是要看燕王府裏的動靜。

衛辭照例住在東廂房,這會兒正晌午,太陽透過窗戶照進裏屋,連日來的舟車勞頓,再加上衛辭一晚上沒睡,這會歪在榻上就已昏昏欲睡。

陸淵迎着光亮走進裏屋,就見她歪在床頭上閉着眼睛,空氣裏揚起灰塵,周遭靜悄悄的,病嬌也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只留她一個人在屋內。她大約是累了,他一直走到她面前也未察覺。

“主子,外頭——”病嬌火急火燎的沖進來,見陸淵站在床頭邊上立馬噤了聲。

衛辭聽見聲音轉醒,迷迷糊糊見他站在邊上皺着眉頭,起身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臣來看看,公主這裏缺什麽?回頭叫人去辦。”他轉過身子,微微颔首道。

雖說兩人才剛禀明心意,可畢竟是在外邊,她是主子,他是奴才,一切禮儀不可廢,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衛辭露出笑容,望着他道:“我這裏一切都好,不缺什麽。對了,我剛剛進來的時候,發現院子裏有棵茶花開的倒是漂亮,等回頭我摘些曬成幹花,做幾個香包。”

“看不出來,廠公還是精細人。”門外傳來爽朗笑聲,衛辭回頭看見門檻上站着個人,一襲紅羅常服圓領袍與朱漆門相得益彰,自有一副渾然天成的氣勢。

陸淵與那人照面,愣了下随即上前俯身拜道:“燕王殿下前來,咱家有失遠迎,請殿下見諒。”

他這裏前腳剛安置,後腳燕王就來了,本來還要下個請帖,如今倒省了不少事。

燕惟如抱虛拳,回道:“廠公多禮了,是我不請自來,本王跟前兒才得知消息,廠公往建安來了,本王怎能不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廠公呢。”

一口官話說的響亮,跟前兒才得到消息?他從郢都出發,至今将近兩月,怎會一點消息也無?

他斂手拂道:“萬不敢當,王爺直呼咱家名諱即可,哪裏值當王爺為咱家破費。”

雖說不是正經皇家主子,可到底也還是藩王位,該有的禮數一樣不能少。

這人竟是燕王,衛辭緊張的忘了行禮,病嬌一把拉住她的衣角,這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不知該如何是好,正好燕王目光掃過,在她臉上匆匆一瞥,方才她的話他肯定是盡數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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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口問:“這位是……”

衛辭下建安的事沒幾人知曉,一來是為了避風頭,二來因着燕王親事一宗,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煩。衛辭這裏正躊躇,陸淵忙踱步上前為其打掩,“這是咱家遠房表親,上不得臺面,勞王爺挂心了。”說完轉頭對衛辭道:“你先回偏房去,我晚些再和你說。”

遠房表親?這謊撒得可夠大的,要是被拆穿了,可謂真叫人捉住把柄了。眼下只能等辦完事情趕緊回去再做打算,她微微一福,也不擡頭,心頭悸悸只拉着病嬌往外走。

誰知背後人竟叫住了她,“才剛本王聽到要做香包,燕王府上各色花開的争奇鬥豔,不如去本王府上參觀參觀如何,本王也好款待廠公。”

盛行婉邀,拂了面子畢竟不太好。燕王府上三代都是朝廷功臣,祖輩對大郢倒是忠心耿耿,可放任着這麽一個勢力留在建安,鞭長莫及,司馬家哪能不忌憚,一來二去這忠心也就漸漸變了味。皇帝派了陸淵往建安,這裏頭的緣由明眼人都看得出,燕惟如這時候示好,大有拉攏的意味。

順水推舟倒省了他的麻煩,本來他不來,他也要下個帖子親自拜訪,他趨身上前,輕輕笑道:“王爺如此盛情,那咱家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建安是王爺的地盤兒,往後還要多多倚仗王爺才是。”

燕王聽罷忙哂笑,負手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王當為大郢效力,廠公是陛下親派而來,本王豈有怠慢之禮。”

場面話一來二去,算是打過交道,建安遠離郢都,各自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思,暫且都摸不清。

兩行人都往燕王府來,‘敕造燕王府’鎏金大字映入眼簾,這座府邸也有些年頭了,外頭的裝飾竟還不如郢都三品侍郎的府邸,燕王為人不奢燥,行事作風也中規中矩,哪怕是東廠也挑不出錯來,可也正是這樣小心才更讓人招疑,這樣一顆心頭刺不拔,皇帝的寶座哪能坐的安心!

江南的大宅子裏都帶花園,這會雖是深秋,燕王府裏後花園的花開的倒是好,燕惟如一面走,一面回頭觑衛辭,讪讪問道:“聽聞衛辭公主随廠公一起下江南,怎沒一起來?”

衛辭聽他提起自己,心頭震的擂鼓似的,低頭只看着腳尖,眼梢瞥見一雙皂皮靴停了下來,手裏發涼。她不知道燕王到底是什麽心思,按理說他要娶的是大郢的長公主,怎的偏偏問起她來。

陸淵走的愈發慢了,步子停在她旁邊怔了下,似乎是要她定下心來,掖手上前道:“太後體恤公主,特準跟咱家一塊順道兒去蘇州,祭完祖咱家就差人送回去了,這一路的舟車勞頓,公主身子也吃不消。”

他聽了不可置否,點頭道:“公主千金之軀,自然吃不消長途跋涉。想當年我随父王征戰西南途徑姑蘇之時,也曾拜谒過蓮大将軍,與衛辭公主也有過一面之緣,算算時日,倒也有十一二年了。蓮大将軍仙逝後,也一直再未去過姑蘇,想想衛辭公主也是苦命之人。”

他這裏倒憐惜起衛辭來了,陸淵心裏不耐煩,可礙于身份,只一味與他附和道:“公主雖沒了雙親,但也好歹得太後憐憫,貴為大郢公主,想來也是有福之人。”

衛辭心裏狐疑,她何曾見過燕惟如?十一二年前那會,她才不過四五歲,哪裏記得這些事,只依稀記得那年手臂上被燙壞一塊皮,整日卧床并不外出,她納罕他倒還記得那麽久遠的事。

燕王領了衆人往湖心亭裏來,揚手砌了壺茶,推到陸淵手邊,兜達道:“實不相瞞,我請廠公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陸淵抿了一口茶,手心微微一緊,果然要切入正題了,他放下茶盞道:“王爺有事盡管吩咐,咱家能幫上忙的一定鞠躬盡瘁。”

“既如此,那本王也就不和廠公絮叨了,今兒開春的時候,我曾向陛下禀明求親一事,想必廠公也有所耳聞。本王也二十有四了,尚還不曾娶妻,父王走的早,無人為我做主,奏折呈上去也有大半年了,也沒什麽音信,廠公在郢都頗有威望,本王還想請廠公多替我張羅張羅,彼時本王定有重謝!”

陸淵哂笑,原還是為了婚事而來的,拂了拂膝上的曳撒,歪着身子問:“王爺說的可是雲錦長公主?”

“正是,”燕惟如見他松了口,以為事情有轉機,直起身子道:“廠公也知道,我年幼有一回進京,陛下曾與我父王商量過親事一事,兩家欲結為秦晉之好,彼時也只有雲錦長公主一個公主,我心裏也惦念了許多年,總也沒個合适的,何況求娶雲錦公主也是我父王生前的心願。”

燕惟如說的誠誠懇懇,他記得當年是有過這麽一回事,不過是酒桌上的口頭之言,一無憑據,二無奏章的,估計陛下也是一時貪杯只當興頭話了,他這裏卻拿來當借口。

陸淵作恍然大悟狀,趨身問道:“當年咱家也有所耳聞,只是帝意難以揣測,王爺既已禀明心意,不如就靜候佳音,陛下既已答應了,又怎會出爾反爾呢。”

燕惟如心頭犯難,知他不願出力,依舊不依不饒道:“廠公也知曉,燕王府世代固守建安,雖承蒙陛下擡舉封侯拜将,可終歸也是異姓王侯,求娶長公主實則是我高攀,中間若是無人梳理,只怕是要等到猴年馬月。”

的确,大郢長公主的婚事向來都要考慮再考慮,按往年慣例,國事太平自可自由嫁娶,若是遇上不太平的境況,那也只有和親的份了。西北戎狄暫時還不知是什麽來意,是戰是和尚未可知。他這裏要求娶長公主,只怕是動機不純。

“咱家知曉王爺意思,只是咱家說到底不過一介奴才,榮辱全系在陛下身上,咱家若是公然忤逆陛下的意思,這不是讓我自尋死路麽。”

燕惟如的心思,只怕是司馬昭之心,他求娶長公主無非是為了拉攏勢力,正所謂出師得有名,若真要行事起來,長公主是最好的牽頭。本來皇上許下這門親事,也無非是為了拉攏燕王,畢竟郢都前有戎狄,後有燕王,若真的行事起來,郢都岌岌可危。

燕惟如哂笑,提起茶壺高高沖水,緩緩道:“聽聞長公主與貴妃娘娘向來走得近,本王聽說廠公與娘娘可是舊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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