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因由

朱財便是春丫的未婚夫。

滿意心想,這朱財的爹瞧着是個普普通通的漢子,跟所有的莊稼漢子沒有任何區別。

中等的身材,平平的樣貌,普通的裝束,略略哈拉着的腰,看着總像是站不直一般,才讓他跟別人區分開來。

當真的是不知道?還是特意等黃十七鬧一通才出來?

滿意不得而知。

但照着她的判斷,春丫這未來的婆家,怕不是省油的燈。

兩家如果真的有成親的誠意,即便真的有些矛盾,起碼也會先坐下來商議,商議不成或者得不到一致的結果,就會請裏長跟幾個有威望的老人過來一并解決,到時候也不傷和氣。

看黃裏長根本不像知道的樣子。

也就是說,黃十七不管不顧地直接鬧退親。

也太不厚道了。

這哪裏是結親,分明就是結仇,只要還念一絲情分,也不至于如此。

如果真的不想成親,也不是不行,卻也沒有這樣行事的,依自己對趙老憨夫婦的認知,他們也不會不顧一切地把女兒嫁過去。

黃十七如此,既是要這親結不成,還要害春丫的名聲,甚至好像故意要鬧大一般,這又是為何呢?

她難道不知道這對一個待嫁的姑娘來說,打擊幾乎是致命的嗎。

滿意瞧向他們的目光,漸漸變冷。

“你鬧騰有什麽用,有這工夫,還不如回去伺候娘呢,要不是我從甘蔗地回去得早,娘連一口水都喝不上。”朱財的爹朱大貴數落黃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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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十七原來一腦子的漿糊,東一下西一下地亂打。

聽朱大貴這般說,趕緊抓着話頭嚎,“我有什麽法子,我不過是看着娘那樣子,想着這孫媳婦厲害,沒進門就害了娘,以後還不知道要如何呢,這親事不能結!”

秋娘撲過去就給了黃十七一下,被躲開就扇到了肩膀。

氣得臉色發青的秋娘,從來沒有如此氣憤、難堪、擔憂,嘶啞着喉嚨說道:“不給老娘說清楚,你就試試!”

黃應南瞧着朱大貴一副耷拉的模樣,搖搖頭,這個老實人什麽都聽媳婦的,偏偏媳婦又胡鬧,好容易說上一個有主見能當門戶的媳婦,幾乎就要作踐走了。

這算怎麽回事啊?

“都別鬧,這眼睛裏都沒有人了是不是?大貴你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朱大貴軟綿綿應了聲:“哎——”

應下之後好幾息,就是不發出任何聲音。

反而瞧了瞧趙老憨的臉色,又瞄了一眼黃十七,有些支支吾吾。

趙老憨哼了一聲,“如此行事,也要有臉說才行。”

他顯然低估了朱大貴的臉皮厚度,細細聲說道:“早些日子,就過來跟這頭商議兩個娃成親的事情,趙老哥這頭日子難一些,我們也就沒有計較嫁妝一類的事情,畢竟春丫是個好娃娃。”

“這句還像人話。”趙老摳見自家弟弟不出聲,他卻是看朱大貴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朱大貴卻繼續說道:“這本來是想着讓老人家高興一些,早讓春丫嫁過去,這好容易答應下來,趙大哥話說得極好,他盡力給兩孩子辦,酒席也有些緊張,有什麽法子他都去想,我這……就往心裏去了。”

這是什麽話?

黃十七指着趙老憨問:“難不成這話沒有說過?”

趙老憨不知他們要做啥,卻挺直腰板:“我趙老憨一口唾沫一個釘,這話就是我說的,錯在哪?”

朱大貴縮縮脖子,道:“這話是沒錯,我們也以為趙家沒有法子,這不,都是為了後輩着想,我就舍下這張老臉,去求朱少東家,讓趙老哥到糖坊熬糖,好說歹說總算是答應了,一月給二兩銀子呢!”

大家都被這二兩銀子驚呆了。

這做雜活他們過去一日只有五文錢啊,二兩銀子,他們沒黑沒白要幹一年多!

然而,朱大貴的重點顯然不在這,“我得了信,高興得很,飯也沒吃就過來跟趙老哥說,哪知道,他想都沒想,就直接說不去,我這……兩頭都不是人了。”

趙老憨朗聲說道:“這活計你去求,我當日如何說,承了你這份情,然我卻不能夠去的,當日也是給你賠禮了,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意思?”

朱大貴順着他的話,“哎,哎,老哥你甭急啊。”

倒是趙老憨不講理了似的。

朱大貴接着說道,“如果只有這一件事情,也不至于如此,我娘身子骨一直不好,現在連飯都……”

說着說着,一個大男人,居然眼泛淚光。

又強忍着,說道:“如今只喝粥,連如廁都不方便了,我媳婦日日夜夜照顧着,早些時候,從別人手裏得了個叫雞蛋糕的,竟能吃下好幾個,可把我們高興壞了……”

“後來去街上守着,這果真是巧,竟是老哥家裏做去賣的。我娘就想吃口熱的,本錢我們出,給工錢也使得,讓春丫娘去現做給我娘吃上兩口,誰知,竟說是沒空的……”

在場的許多人,都不知道有如此內情,瞧着秋娘他們的眼光又有不同。

如果真的是朱大貴那樣說,也實在有些涼薄了。

秋娘卻悶聲應道:“我後來如何,已經做好熱乎乎的,不過兩裏地,送過去,被你媳婦扔地上了又怎麽說!”

黃十七不甘示弱,“你那是送東西?我婆婆已經餓了兩頓了!我們家給你們送的東西還少?可憐我家財還以為自己岳家多好,全是哄他!不答應就不答應,又特意送那幾個去,弄得滿村都是,我們沒那個福分吃!”

秋娘脖子都紅了,卻沒有繼續分辨。

或許知道分辨,也是枉然。

朱大貴很有感慨說道:“即便如此,我們想着,好歹都是親家,這也就算了。”

黃應南點點頭,“你能這樣想,很好。那把你媳婦帶回去吧。”

朱大貴沒有動,可見話沒有說完,“裏長,事情如果真的到那一步,也就算了,可惜……”

“後來大夫給娘開了藥,太苦了,用糖來配,可巧,春丫娘也賣一個糖,大夫說那個就很好,順氣,讓我們給老人買,春丫娘不是總沒有空嗎?我們就商議了一番,她沒有空,我們做兒女的可是不能說沒有空,但到底也是一個買賣,雖然賣得不怎麽好,一日也賺不了什麽錢,但大小是買賣不是,以後也是一家人,我們咬咬牙,花五十兩銀子,買下方子,如此,大家皆大歡喜。”

大家都被他說的五十兩砸暈了。

“我們也沒有那麽多銀子,家裏都掏了個空,又去問少東家借了一筆,我們父子以後幹活從工錢當中扣,這兩年工錢,也算是沒有了。

但南甘村的人都有些羨慕起來,五十兩銀子的家底,南甘村如今,還有幾家?

趙老憨憋得臉色如鍋底。

朱大貴道:“可……又被一口回絕了。”

“我娘坐床上,當天就覺得拖累了我們,自己扇自己耳光,說老了老了,饞一口糖做啥,差點連身家都搭進去,又讓兒子丢了人,趁着咱不注意,挂了梁……”

原來還有這麽一出,難怪黃十七口口聲聲地說,春丫害死了她婆婆。

黃應南聽了事情的原委,搖搖頭,“老憨,你怎麽就糊塗了呢,不知道這也有幫你們一把的意思。”

話語之中的指責很是明顯。

不僅黃應南,坐在一旁的六叔公也直搖頭,“人要講孝道,誰沒有個老的時候呢。”

趙老憨不吭聲,聽着周圍人的指責,活了這小半輩子,他還沒有如此無話說過。

但他問心無愧。

朱大貴見降住了趙老憨,臉色之中就帶出一絲得意,繼續說道:“事已至此,孩子娘多半也是氣不過,這才過來鬧騰,我知道老哥也不想這樣,但……哎,我們又錯在哪裏呢?”

“是啊,這結親的事情真的不好說。”

“我原想趙家是好的,沒想到裏頭這麽多事情。”

“……”

話風都已經轉了過來。

黃十七正得意的時候,聽得一個響亮的聲音,“我來告訴你,你錯在哪!”

今天中午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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