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花娘

滿意對近來的日子十分滿意。

不缺吃不缺喝,睡飽喝足,實在無事便帶着跳跳四下溜達。

胡不壽不知道是死了心,還是憋着另外的馊主意,反正就是不見動靜。

滿意除偶爾會想着那懸而未決的事情,下一次,也不知道究竟會是誰打糖霜的主意。

自己該如何應對呢?

她心裏略有掙紮。

想着頭一件事,便是田鼠讓她把事情推到自己頭上,而今,秋娘去賣的糖,約莫是受了連累。

雖然事情說開,他們并沒有因此怪罪,但下一回呢?

總不能讓他們繼續被誤傷。

滿意走在村中的泥土小道上,看那路旁見縫插針種着菜的園子,小菜園之中,有不過幾歲的小女娃,就在裏頭拔草摘菜了。

滿意看着她們,又看看自己跟她們一般無二的身體,老臉莫名有些火熱。

那些小姑娘也看着她,眼裏滿是好奇,卻也不敢上前。

秋娘挎着籃子也走在道上,瞧滿意跟菜園子裏的小姑娘大眼瞪小眼的,不由失笑。

朝她招招手,“滿意你今日這般早,今日不帶跳跳出來?”

又對菜園子裏的小姑娘誇贊道,“南瓜真真是能幹,你看我家小虎子跟你一般大,整日就知道上房揭瓦!”

菜園子裏的南瓜小臉通紅。

滿意朝秋娘道:“跳跳看家,嬸子這是又去試試新的米?”

自退親之後,滿意一日有半日都呆在趙家。

一開始是有些擔心春丫會想不開,熟悉之後反而有些依賴。

趙老憨跟秋娘最近改良那個雞蛋糕,翠心等幾個婦人出門賣,他們還想着重新賣以前的米米分。

依趙老憨的話說:“這人窮誰也不能怨,如果家裏能夠過得好,朱家會這樣對他家春丫嗎?”

秋娘更是連日的泡了米,去磨坊磨好,想挑那适合做米米分的米漿。

看來目前的米都不太合适。

不過有得忙,有盼頭,日子倒也過得飛快。

罩在趙家心頭上的陰霾,才能散得更加快一些。

秋娘停住,看着滿意,突然伸手拉着她,“我這是去花娘那呢!你跟我一起去。”

說到花娘,滿意就想起她拿拐棍揍人的模樣,哈哈樂了起來。

“昨日不是才去過?”滿意有些奇怪。

秋娘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滿意,嘀咕道:“花娘那有規矩,一日只能問一樣,我昨日是去問咱買賣的,她說做得,我心裏的石頭就放下了。今日是……”

“我沒有帶東西呀。”

去花娘那地方問事,要帶一袋子米,一件要問的人穿過的衣裳。

滿意攤開兩手,自己可是兩手空空的,衣裳倒是現成。

秋娘卻扯着她,“當日花娘說你沒事,可不就是沒事,可見她才是最靈驗的,現在你也出來了,讓她瞧瞧可是以後都沒這些破事了。”

這般一說,滿意也不拒絕,反正依當日花娘那般為自己着急,上門去瞧瞧也是好的。

花娘的屋子,就在巷子的盡頭,挨着嶺腳,從巷子拐進去,還要上一個小陡坡。

跟村子裏別人家沒有什麽二樣,只沒院牆,上坡之後,一塊小平地,就是院落了,院子一側有間竈房,正中是堂屋。

屋後有竹林婆娑搖曳,聽起來飒飒作響。

與竈房相對的院子一側,種了一棵枇杷,而今果實已熟。

金黃果實點綴在這墨綠葉片之中,很是喜人。

枇杷樹一旁,種了些菜,還有一些月季花跟萱草。

院子收拾得幹幹淨淨,跟花娘的人一樣。

此時花娘正坐在屋檐下,身旁橫卧一條大狗。

“你們來了。”

宛若滿意她們經常來一般。

還沒等滿意答話,秋娘就道:“滿意,你去給我摘兩串枇杷。”

“啊?”滿意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你不去爬樹,讓我一個老婆子自己去啊!”花娘倒是難得服老。

滿意嘻嘻笑着答應下來,“花娘,您一點都不老呢!”

“老咯,過了年該四十三了……”花娘嘆息說道。

滿意汗,默默去摘枇杷。

摘下兩串還帶着露珠的枇杷,滿意進竈房裏拿一個竹籃子放好,見竈房之中擺着兩簸箕的月季花,一片片地鋪開,另一頭是個小罐子,還有手指長的石棍,也不知道這些是做啥用的。

滿意收下好奇之心,把枇杷端到堂屋。

正聽得花娘摸着衣裳搖搖頭,“這不成的呢!”

秋娘一臉緊張,“怎個不成?”

花娘慢悠悠道:“這一個是金命,一個是草命,愣是在一處,金上哪裏能長草?還不是被拖死的結果。”

秋娘狠狠舒了口氣,有點慶幸,“那幸虧咱春丫沒有嫁過去。”

滿意這才知道,即便表面之上,事情是了結了,在秋娘一個做母親的心裏,怕是還懸着。

這不,挑了日子來問花娘。

得到的結果,讓她心下松了松,退親即便不好,也總比丢了命強。

然後,秋娘又問:“那咱春丫以後?”

花娘聽得她問,又閉了眼,作沉思狀。

秋娘跟滿意,也就默默等着。

都不敢出聲驚擾。

滿意這才發現屋子裏還點着香,幹幹淨淨的屋子,花娘坐在草團上,自己跟秋娘跪坐在跟前,空蕩蕩的屋子裏飄散着這香氣,心裏突然靜了靜,有虔誠之感。

正想着,花娘突然就抖了起來。

渾身上下有節奏地抖動,嘴裏念念有詞。

卻渾然聽不真切明白。

良久,花娘恢複平靜,睜開眼。

秋娘還一臉緊張地望着她。

花娘咳咳兩下,“糖味甜,卻需壓榨火攻。”

秋娘一臉茫然。

滿意聽着,卻有些明白了。

她有些佩服花娘了。

不是任何一個人,都能讓人如此信服的。

不管是人都願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東西,還是為圖一個心安,至少花娘都能夠做到。

何況,花娘的本事是真的還是假的真的就那麽重要嗎?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世道已然如此艱難,何苦計較太多。

見滿意一臉得道狀,花娘突然指着她道:“滿意這是悟了?你來說說啥意思?”

滿意被她一指,突然有些心慌起來,幹笑着應道:“花娘是說,春丫姐這事,即便有波折,最後還是好的,你瞧,這甘蔗經過壓榨成汁,還要經過火熬煮,最後才得甜甜的糖呢。”

秋娘又松一口氣,連連應和,“可不是,這朱家真不是東西,經過這麽多事,春丫也是受了苦,只要日後是好的,我們就心安了。”

花娘道:“事情不需急,這兩三年宜靜不宜動,就讓她好生養着,以後才是大造化呢。”

秋娘面色為難,兩三年後,春丫就十七八的大姑娘了,別人家孩子都地上跑了。

但想着春丫剛退親,這兩年怕也不好尋,萬一再遇上那些黑心的,可更是得不償失。

不如等着。

她也就點頭應下。

今日一遭,讓她的心事放下不少,暗暗下決心好好做買賣,兩三年後,怎麽也要積攢一些家底,讓春丫嫁個好人家。

自己的事情一了,秋娘就推推滿意。

“花娘,您瞧瞧滿意可是大好了。”秋娘道。

花娘瞧了瞧滿意,又摸了摸她的手。

突然捂着嘴,眨巴眼睛哈哈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地道:“好,好得很!”

滿意見花娘的眼神之中透出一種我們的懂的揶揄暧昧,這是哪跟哪啊!

花娘拉着秋娘,也不知道嘀咕什麽,她二人更是一副過來的人樣子,對着自己笑。

承受不住啊喂!

正尴尬間,就聽屋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竹青在院子裏叫:“五姑娘,快回去,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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