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商品的人格

富麗堂皇的酒店裏，永遠不缺揮金如土的豪客。

一早上，王荪進來的時候，酒店大堂裏，外地來的游客在熙熙攘攘的辦理入住。她看了眼那些戴着金鏈子，金手表的大爺大媽們，不僅撇了撇嘴，也就那麽點出息了。

電梯門在此時滑開，她走了進去，在數字板上按了27層，她就靜靜等着電梯到達。

她為賈仁工作了好幾年了，髒事也幫她辦了不少，這次，卻有點棘手。

叮－－

電梯提示音響起，她才從思緒中回過神，電梯門滑開，她走了出來。

27層是最頂層，屬于豪華套房，常年被賈仁定下來，若不是相熟的人，沒人知道這裏其實就是賈仁用來招待那些“貴客”的地方。

門外靜悄悄，門口的兩個保镖目不斜視，對于她的到來，早已經習以為常，還主動為她打開大門。

王荪走了進去，套房空間很大，門口立了大屏風，用來遮擋那一室的淫/靡，打開門之後只依稀能聽到一些暧昧的呻/吟聲。

王荪站定在那裏，過了會兒，呻/吟聲漸歇，她才轉過門口的屏風進到室內。

她不吸毒，但常年和這些人混在一起，她早就熟悉了各種毒品的味道，她盡量讓自己潔身自愛，不去碰那些毒品。

地上還躺了幾個人，有兩個王荪還認識，就是某個級別的貴客。

幾女幾男的組合，人太瘋狂往往會出大事。

王荪想了想，還是走到了賈仁旁邊，走到跟前的時候，她才發現，賈仁的褲子已經褪到了膝蓋，而男人趴着的位置正是賈仁腰腹部位。

這很尴尬，王荪老臉也不僅泛紅。

她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在她進退兩難的時候，賈仁倒是先醒了。

睜眼就看到了王荪，賈仁倒是一點不覺得意外。

王荪是律師，還是金牌律師，常常為賈仁在法律上找空子，也常常能讓她立于不敗之地。

賈仁信奉的是金錢萬能，所以，她覺得只要給足了錢，沒什麽事是解決不了的，也沒什麽人是買不下來的。

賈仁今年四十歲，未婚，但也并不缺男人，許多男人為了名，為了利，常常會投向賈仁的懷抱。而且賈仁這個人出手大方，人長的也不錯，要是放在過去，那就真真是一個斯文敗類，長的文靜，內裏卻是一肚子的壞水。

“喲！是王律師，怎麽這麽早，有事？”賈仁順手把腿上的男人推到了一邊，男人還沒醒，只是被推向一邊，身子就翻了過來。

王荪不敢看男人，卻還是從眼角掃了一眼。

啊，那不是，那不是最近剛走紅的小鮮肉，叫，叫什麽文的，啧，看看身上那些發紅的地方，又一個男人掉進狼窩了。

王荪心裏想的，卻不敢表現在臉上。

“就是，就是那個寇遠的事，今早我那個朋友跟我說，讓我們停手，寇遠那事裏好像有軍方的勢力介入。萬一我們弄的太大了，只怕會影響您的生意。”王荪不敢說的太明顯，畢竟賈仁的生意不少，但也有一些不能拿到臺面上來說的生意。一旦被查下去，只怕會牽扯出來。

“軍方？他不是爹媽都死了，只有一對愛財的叔叔嬸嬸嗎？什麽時候和軍方的人還有了關系？”賈仁一邊說着，一邊把自己的內衣拉好，褲子提上來，絲毫不在意王荪還在這裏。

“這，我那個朋友也沒有查出來是怎麽回事。還有那個王宜桦，在看守所裏也不個事兒，她胃口太大，又受不了罪，再被審下去只怕她扛不住。”王荪又想起昨天她看守所裏的朋友送出來的消息，只得又說了一句。

賈仁扣好衣服扣子，聽到王宜桦的話，頓了下，這才又繼續扣扣子，很不在意的說：“她呀，不是問題，看見地上那個了沒有？那可是個重要人物，王宜桦算個屁。”她揚了揚下巴，示意着。

那個屁字一出口，賈仁的神情立刻變得好了起來。

“行了，你說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會讓人去查查，該怎麽做，你不用管了。只要你幫我弄那個寇遠就是了，我就不相信，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他不乖乖聽話。不過，他的滋味倒是不錯。等哪天，再把他弄來玩玩。”說到寇遠的時候，賈仁露出了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仿佛在回味着什麽。

王荪看到賈仁那副表情，忽然就覺得有些反胃，但人為財死的道理，她是知道的，所以即便昧着良心，她也還是會為她效命。

沒有再繼續停留，王荪退出了豪華套房，出了門口，直到進了電梯，她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這裏是罪惡的深淵，只是她已經一腳踩了進來，又怎麽可能那麽容易的抽身。

她閉了閉眼睛，将那種退縮的，懦弱的東西都留在了心底最深處，再睜開眼睛時，她還是那個擁有着精英頭銜的王牌律師。

￣￣￣￣￣

原也處理了一堆麻煩事之後，還是到了醫院。

病房裏沒有嘈雜的喧鬧聲，也沒有徹底安靜，只有一個清晰的，沒帶什麽感情的聲音在念一個什麽東西。

原也站在病房門口，并沒有急着進去。

那天，他送陳準準進來之後，好幾天都沒來得及問問兩人相處的怎麽樣了。

現在，看起來似乎還相處的不錯。

他推開門的時候，陳準準念的一篇文章正好告一段落，陳準準正拿了水杯在喝水。

“也哥，你來啦？”寇遠還坐在床上，只在腿上蓋了一條空調被。身上還穿着醫院的病號服，心情看起來不錯。看到原也進來，他嘴角還帶了一點笑意。

“原先生！”陳準準也站起來，招呼了一聲。

原也微笑着打了個招呼，就坐在了寇遠床邊。

其實，原也也是個很好看的男人，只是作為經紀人，他刻意的低調了許多。今天，他戴了一副金絲邊眼鏡，顯得斯文又儒雅。

“剛才你們在讀什麽？”原也看着寇遠漸漸恢複的紅潤臉頰，心裏不禁對當初的決定給予了肯定。卻又好奇起來，剛才陳準準在給他讀什麽。

寇遠聽到這麽一問，有一點羞澀，他很早就出來工作，讀的書很少。陳準準說要給他讀一本書的時候，他只覺得好奇，便也沒有拒絕。

等陳準準真的開始讀了之後，他才發現對于文章的含義，他并不是太懂。

“是海倫的《假如給我三天光明》，就是想給寇遠解解悶兒。”陳準準見寇遠遲遲沒說出書名，想着應該是他不記得了，于是，她主動說了。她當然不會說，原本她給寇遠讀這本書，是希望他能像海倫凱勒一樣堅強，勇敢，可讀了幾頁之後，她就發現寇遠對這個并不感興趣，甚至有些茫然。

她這才忽然想起，寇遠從小失去父母，在叔叔家長大，并沒有上多久的學。他後來能成功的原因在于他肯學習，肯努力，只是時間太少了，他學習的東西也有限。

原也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會做經紀人也是因為喜歡演藝圈，只是他自己沒機會成為明星，所以就把培養明星當成了事業來發展。

《假如給我三天光明》這本書他是讀過的，當時，他還對海倫凱勒十分崇拜。可是，随着工作的強度增大，他已經很少能靜下心來去讀一本書了。

聽到陳準準給寇遠讀這本書，他自然也很高興。

可等看到寇遠漲紅了臉的樣子，他才忽然醒悟過來，對于寇遠，他對他的要求似乎過于苛刻了。

“咳咳，解悶兒也好，要不然待在醫院裏太沒意思了。”一想到陳準準給寇遠念了半天書，寇遠只能忍耐的畫面，原也有點想笑，卻又怕寇遠繼續不好意思下去，只得假意咳嗽了兩聲，故作沒在意的說了句。

陳準準看看有些不自在的寇遠，又看看狀似自然，其實也不大自然的原也，倒是什麽也沒說。

“那原先生，你先陪他坐一會兒，我去準備飯菜。”眼看着到中午了，正好原也來了，可以陪陪寇遠，她可以去樓下的廚房借用一下廚具，做點好飯菜給寇遠吃。

“對了，原先生要留下吃飯嗎？”剛走到門口，陳準準想起什麽，又轉身問道。

原也本來也沒想要留下吃飯，但想起陳準準可是難請的私家大廚，又改變了主意。

“那就麻煩陳小姐了。”

陳準準頓了下，她本來也只是客套，但人家說要留下吃飯了，她也不好趕人。

“不麻煩！”陳準準說了句，開門出去了。

等陳準準出去了，原也這才轉過臉，對寇遠說：“這位陳小姐人還可以吧？”

說不擔心，也不可能，畢竟寇遠剛遭遇了那樣的事。

寇遠臉上本是淡淡地紅暈散了，他看着床腳，慢慢說：“那天，就是她來那天，嬸嬸來過。是她把嬸嬸趕走的，她還說我是一個人，不是物件。以前，從來沒人對我說過那些話。”

是的，以前，他進入演藝圈的時候，常常被告誡說，演員就是一個商品，顧客想要你什麽樣，你就得什麽樣。

後來，他被人出賣，那些人告訴他，你是一個演員，你得到了一些，就要付出一些。

可是，陳準準給他的信息卻是，他是一個人，不是物件，不是商品，他可以有自己的尊嚴，可以對那些他不喜歡的事情，說不。

原也愣了愣，就連他，其實也認為演員就是商品。

沒想到陳準準卻給出了另一番見解，且還是直戳人要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