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來的不晚
夏日午後的廢舊車場,有一股子鐵鏽的味道在空氣裏飄散。
那個撞陳準準的司機就住在這裏,她剛從監獄出來,家裏因為她又進了監獄,已經分崩離析了。
如今,她孤家寡人一個,無牽無挂,就住在這廢舊車場裏。
車場裏還有幾百輛報廢的舊車,車子摞了挺高的,要不是那邊還有條路,真挺适合扮鬼屋的。
小寧帶着陳準準走了一會兒,拐進了車場後的一條路,路的盡頭是一個破舊的鐵皮屋。
“那人就住在那個鐵皮屋裏,他們查到的信息是那人姓才,十二歲的時候殺過人,因為不到被判死刑的歲數,被教養了三年。放出來後,屢教不改,故意傷人過,還偷過東西。被抓進去很多次,都是擦着死刑的邊兒,沒被判死刑,就是無期,有期的,總之,本人就沒想過學好。只要有錢,她什麽事都肯幹。”小寧看了眼那破舊的鐵皮屋,不僅犯了些嘀咕,這C國的法律就是太松了。都殺人了,還能放出來,真是……
陳準準聽完她的話,直接朝那鐵皮屋而去。
小寧瞪大了眼睛,這家夥是真不怕死是怎麽的,竟然敢直接闖。她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陳準準并不是莽撞的人,她走到鐵皮屋門口的時候,停下了腳步,順着虛掩的門縫看進去,裏面沒人。
四周很安靜,屋裏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可見,人不在。
陳準準輕輕推開門,門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她走進去,屋內的情況一目了然。
破舊的鐵壺,破舊的床鋪,鍋碗瓢盆一概沒有。
幾件舊衣服淩亂的扔在地上,幾個舊紙箱敞開着,裏面什麽都沒有了。
她走到那張缺了腳,用磚頭墊着的桌子前,上面有一張紙,草草的寫着:“後會有期!”
那字體嚣張的很,就像是在嘲笑着看着它的人。
陳準準哼了聲,轉身對跟在身後的小寧說:“來晚了,人跑了!”
她拎着那張紙,小寧走到她身邊,看到那張紙時,不知是該放下心,還是提着心。
那麽一個危險人物在街上走,下一個倒黴的會是誰呢?
“走吧!我看了下,沒什麽有用的線索了。”陳準準在屋裏走了一圈,那人反偵察能力挺強,什麽有用的線索都沒留下。
看來監獄還真是培養人才,這麽個人,進出監獄幾次了,竟然還學了不少東西,可惜都沒用在正地方。
小寧看了一圈,也贊同陳準準的話。
兩人出了廢車場,陳準準打算去接寇遠。
打寇遠電話是關機,她就把電話打到了門衛室。她去過寇遠那幾次,和門口保安倒是熟悉了。
她笑着問了幾句,卻聽到那頭保安慌張的說:“你男朋友被人搶走了!”
陳準準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什麽叫搶走了?
她靜下心來,問了保安,是什麽樣的車,往哪裏走的,就放下了電話。
旁邊小寧眼看着陳準準的表情從笑着,到猙獰,複又平靜,現在她的臉幾乎沒有表情。
“讓你的人幫我救人,等我電話行動,要不然,A國我就不能去了。”陳準準平靜的說完,人已經上了車。
小寧還不知道怎麽回事,抓住車門問:“怎麽回事啊?”
“寇遠的叔叔嬸嬸把寇遠抓走了,我得去救他。”陳準準說完,将車門關緊,車子倒出去,如風一樣開了出去。
小寧愣了愣,忽然大喊道:“陳準準,你不能把我留在這兒啊!喂!”
就這樣小寧被扔在了大馬路上,要是有路過的人必定能看到一個穿着普通套裝的女人大喊大叫的樣子。
寇遠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捆了手腳,放在後車座上。
他的眼睛被蒙着,看不見到底在哪裏,卻能聽見叔叔和嬸嬸的聲音。
“當家的,你說這樣能行嗎?賈老板說,要是他不聽話,就要給他用那個藥,萬一,我哥就這麽一個孩子,要是……”這是叔叔的聲音,他話裏的意思,很明顯,是為了那個賈仁。
寇遠聽着他說的話,心裏既驚又怕,叔叔說到賈仁要對他用藥,是什麽藥?
“你就是膽小,要是他聽話,我們不也跟着吃香喝辣,你想想,賈老板那麽喜歡咱們寇遠,能給他用什麽藥。別怕!再說,我們也不是馬上就把他送過去,我們先勸勸他。要是他聽話,就不用遭罪了。”這是嬸嬸的聲音,那聲音異常溫和,想必是為了蒙蔽叔叔。
寇遠心裏對兩人的話做着注解,可惜,他現在動不了。不知道陳準準發沒發現他不見了,她會來找他嗎?
要是她找到他,發現他是那樣的一個男人,她還會不會喜歡他了呢?
他不僅心裏既難受,又矛盾。
車子緩緩行駛着,似乎是路不太好,車子颠簸了幾下。
終于,又開了一會兒,車停了下來。
門被打開了,有人抓住他的身子,将他扯了下來。
“這麽快就醒了?”他眼睛上的布巾被扯下來,他眼前一片光亮,有些刺眼。
等他恢複了視覺,發現這裏似乎是在一個農家院外。
小小的庭院,還種着蔬菜。
院子裏卻沒有人,寇遠的嬸嬸将寇遠扛了起來,往屋裏走。
寇遠叔叔跟在後面,不時往身後看看。
四周很安靜,那個車子的司機并沒有跟來。
車子倒了出去,開走了。
屋子裏沒有人,也不知道這房子是寇遠叔叔嬸嬸租的,還是買的。
寇遠被重重的放在了炕上,炕上的地板革冰涼的貼着他的臉。
“小遠吶,你要是聽話,也就不用遭這個罪了。”叔叔看着寇遠說了這麽一句。
“快去做飯吧!坐了這麽一路的車,我都餓了。”寇遠嬸嬸拿了臉盆架上的毛巾,投濕了,擦了擦臉和脖子,又對寇遠叔叔說了句。
寇遠叔叔這才“哦”了聲,又說:“那我去做飯,你去那屋躺會兒。”
寇遠叔叔說着,還看了眼被掀在炕上的寇遠。
他侄子這屁股還真是翹,不要說女人,可能男人見了都喜歡。
他在心裏嘆了口氣,這孩子也是命苦,可是,那又怎麽辦呢,誰不是在苦日子裏過過來的。
要是他聽話,早就過上好日子了。
寇遠被摔在炕上,腦袋有一點暈,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叔叔,嬸嬸,你們放了我,你們這樣是犯罪呀。”寇遠知道要是現在不掙紮,說不定就要被賣了。
“臭小子!你最好聽話,要不然,我也不用等你去伺候那個賈老板,這山村裏的女人有的是缺男人的,我就地把你賣了。”嬸嬸在寇遠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恨聲怒道。
寇遠被打了屁股,心裏是十分膈應的,尤其是這個打他的人還是嬸嬸。當初,若不是……他也不會急着脫離叔叔家。
可如今,兜兜轉轉,怎麽就又落進了他們手裏。
寇遠忍着,不敢再喊。
寇遠嬸嬸見他不掙紮了,滿意的去了另一個屋休息。
寇遠叔叔見自己妻子走了,這才上前,将寇遠翻了個身。
他拿了個枕頭給寇遠枕着,看了他一會兒,才說:“遠啊,你就是命不好……唉……”他嘆了口氣,也出去了。
寇遠仰着臉看着破舊的天花板,心裏頭不僅泛出苦澀,是啊,他就是命不好,他就該是這個命。
眼淚順着他的臉頰淌了下來,他,他就該是這個命?
他明明就遇到了他的光明和救贖啊,為什麽就要認這個命?
他哭着哭着,不知怎麽的就睡着了。
陳準準打開追蹤器儀表看時,發現寇遠的位置一直在移動,是往西。
她又查了一下西邊的地形,那裏已經是山區了,有一些要遷移的村子。
目前,政府正在規劃,有一大部分村民都已經搬走了。
那裏還挺适合藏人的,陳準準一路追着來到了山後的一處已經沒人住的村子。
大部分的房屋都已經空了,而在靠近村尾的一家,卻有煙冒了出來。
陳準準沒有把車開進村裏,而是停在了一處村道邊。
她自己下了車,如今已經快要天黑了。她給小寧打了電話,讓她帶人趕過來。
她自己摸進了村子裏,村子裏幾乎是沒人的,村頭倒是有幾個人,看起來是留守的老人和小孩兒。
她繞過去,沒有和那些人打照面。
等她繞到那冒着煙的地方時,發現院子裏好像有人在做飯,大鍋架在屋前頭的院子裏。
炊煙袅袅,如果是平常的人家,真是一副悠閑景象,只是等看到做飯的男人時,陳準準覺得真是太好了,要找的人找到了。
她并沒有見過寇遠的叔叔,倒是看過照片。而照片上的人與那個在做飯的男人還是有點出入,但那已經足夠了。
陳準準打量了下四周的環境,這房子旁邊的屋子已經沒人住了,破敗的土牆,破敗的房子。
要不然,他們這麽公然綁了個人,怎麽也會引起鄰居的注意。
她悄悄靠了過去,沿着旁邊那破了的土牆走過去。
前院是不可能走了,有人,後院?
她試着翻過了兩家中間的牆,那邊有個過道,能通向後邊的園子。
她走過去,後邊園子裏還有柿子架,上面的柿子長的又紅又大,應該是這家人走了,也沒來得及收柿子。
她沒心思看柿子,而是看了眼這房子的後面。
有後門,普通農戶,住房和園子是連着的,也有後門。
她走到後門時,發現那門竟然沒鎖。
她輕手輕腳推開那門,門扇不怎麽結實,差點散架,還好,她及時接住了。
她把門放在旁邊,很利落的鑽了進去。
裏面就是廚房,只是寇遠的叔叔并沒有用屋裏的廚房,而是用了外面的大鍋。這正好給了陳準準機會,她跳下地,順着鍋臺繞過去,左右兩個屋。
她先是到左邊的屋外看了眼,寇遠的嬸嬸已經睡死了,睡相極其難看。
她又往右邊的屋湊過去,發現寇遠正被捆着躺在炕上,人似乎是暈過去了?
她看了看外面,寇遠叔叔正在忙碌。她推開門,走了進去。
屋內極安靜,窗戶開着,有風吹了進來。
她走到炕邊,看到寇遠極不舒服的躺着,人倒是沒受傷,只是臉上還有未幹的眼淚。
看到他安全,她先是松了口氣,然後看到捆着他的繩子,是那種很細的麻繩,勒着會很不舒服。
她趕緊去解繩子,這一動,倒是驚醒了寇遠。
他感覺有人在動他,他睜開眼睛,本是想喊,發現是陳準準,他既驚又喜。
陳準準給他解開了繩子,發現他醒了,對他露出個安撫的笑容。
“對不起,我來晚了。”她把他扶起來,抱了抱他,很歉疚的說。要是她陪他一起回家,就不會發生這件事了。
寇遠一下子抱住了她,眼淚成串的滾落下來。
“別哭!沒事的!”陳準準順着他的頭發,輕聲安慰。
“沒事?誰說沒事的?”空蕩的屋子裏除了寇遠輕微的哭泣聲,突然出現這麽一道女聲,還真是吓人一跳。
寇遠止住了哭聲,身子哆嗦了下,看向來人。
陳準準拍了拍寇遠,她轉過身,将他擋在了身後。
“我說的!”陳準準看着眼前的女人,這女人上次被她打落了牙齒,沒想到如今又敢明目張膽的綁架她的人,現在又想幹什麽?
“嘁!小丫頭,你還真自不量力,上次是我一個人,這次可不是了。”剛才她睡着睡着,忽然做了個噩夢,被驚醒了,就想看看寇遠那兒,沒想到卻發現這丫頭不知怎麽找來了。
真是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獄無門,她偏闖進來。
她說話間,不僅寇遠的叔叔進來了,就連那個司機也進來了。
陳準準看到那司機時,不由得心裏有了個底。
原來那個撞她的司機,跑來跟寇家叔嬸同流合污了。
“準準,準準,你走吧,你快走!我不要緊,我,我,我……”寇遠緊緊抓着陳準準的衣服,他卻又強撐着自己,讓心上人離開。
陳準準怎麽可能放他一個人面對這些豺狼虎豹,她回頭安撫地說:“別怕!我不會走的!”
寇遠咬着嘴唇,他既想讓她走,又真的怕她走。
她的話神奇的安撫了他的不安,但他又想到,如今他們是二對三,可是,他也不怕了,只要有她在,他什麽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