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薛如意雖是武将家的女兒,卻溫柔娴淑,秉性純良,是一個極為規矩的人。

她的長相随了父親,縱使盛臨遙不是一個在乎容貌的人,但面對一個糙漢子的臉也高興不起來。

那時候盛臨遙成親後的第二天早上,新媳婦拜見公婆的時候,窦靜妤才發現薛如意竟是這般模樣。

可聖旨已下,而且已經成了親,再反悔肯定是不行了,就算是窦靜妤有多大的不滿,卻也不會去跟顧柏青提要将薛如意休棄,若是提了,顧柏青肯定會讓她滿意,但金口玉言,倘若皇帝出爾反爾,豈不是在打自己的臉?

薛如意性子再怎麽好,也依舊不得丈夫的喜歡,她曾找過窦靜妤,婆媳倆談心時,窦靜妤看着她那張臉就不舒服,感覺是跟個男人說女人家的私房話一樣,總是會忽略薛如意那不差的身材。

後來,盛臨遙似乎又納了兩房姬妾,但那時候,窦靜妤已經把自己關起來了,可她曾聽說,薛如意像是病死了,到她死之前,盛臨遙也未曾再立世子夫人。

窦靜妤從回憶中回過神,盛臨遙安靜的坐在馬車的一角,在她看過來時對上她的視線喚了一聲。

“娘。”

“額,臨遙,怎麽了?”窦靜妤問。

“沒什麽。”盛臨遙搖了搖頭。

窦靜妤溫柔的撫了撫他毛茸茸的頭頂,将他耳邊垂下來的一縷頭發挽上耳畔。

“你累了嗎?”

“娘,兒子不累。”

“娘!”

窦靜妤剛下馬車,從府裏便竄出來一個人,眼看他就要撲到窦靜妤身上了,盛臨遙沉穩的錯步,擋在了窦靜妤身前。

“三弟,你穩重一點。”盛臨遙手中抓着來人的衣袖,板着臉教訓道。

“哼!”盛臨遠哼了一聲,手一擡,掃下了盛臨遙的手,然後繞過他,走到窦靜妤面前。

“娘!我好想你啊!”盛臨遠撲到窦靜妤懷中。

窦靜妤身子微微僵硬,但她心中告訴自己,不是已經下定決心要把孩子們好好教育過來嗎?幾個孩子一定要一視同仁,不可再忽略誰了。

窦靜妤用手拍了拍盛臨遠的後背,道:“臨遠,在外邊多不好,咱們進府吧。”

“嗯嗯。”盛臨遠在窦靜妤懷中點了點頭。

回到玉香園,桂榮去了趟廚房,回來時帶了三碗玉露羹。

“夫人,您喝點玉露羹吧。”茭白從桂榮手上的托盤上端起一碗奉到窦靜妤面前。

玉露羹湯色雪白,湯底清澈,味道清甜可口,可冷藏,但考慮到窦靜妤身體不好,只冷藏了一小會兒便端了出來,現在喝剛好。

“讓臨遙他們先喝吧,我暫時不怎麽想喝。”窦靜妤擺擺手,讓茭白把東西放在一邊。

盛臨遙和盛臨遠倆人端起碗便喝了個幹淨,倆個孩子都是發育的時候,每日除了一日三餐,還得吃許多糕點。

盛臨遙從山上下來時,早上吃的餐點早就消化幹淨了,回來的路上一直忍着肚餓,窦靜妤去時帶的糕點也被他吃完了,現在又渴又餓。

“臨遙餓了?”窦靜妤也只是一問,她說完便吩咐茭白再讓人端來幾碟點心和羹湯,讓他們吃個飽。

盛臨遙放下碗時有些不好意思,他伸手撓了撓頭,道:“娘,不用麻煩您了。”

“這怎麽算得上麻煩?你正在長身體,萬一餓着了怎麽辦?”窦靜妤略嗔道。

“娘,我也餓了。”盛臨遠撒嬌道。

“缺不了你的。”窦靜妤道。

“對了,臨遙,臨遠,你們去看過臨毅了嗎?”窦靜妤忽然問道。

正在喝湯的盛臨遠動作微頓,他想說什麽,但盛臨遙開口了:“看過了,四弟恢複的很好。”

“嗯,太醫說他很快就能痊愈了。”窦靜妤看向盛臨遠。

“我也去看過了,臨毅精神挺好的。”盛臨遠笑着說道。

“你們也去多陪陪他,看看他,他這幾天一直悶在屋子裏,恐怕已經待不住了。”窦靜妤叮囑道。

“知道了娘。”兩人點頭應道。

天黑了,盛懷瑾今晚回來的早了,趕上了晚飯。

“事情都辦好了?”窦靜妤本準備在自己的屋中用餐,但盛懷瑾回來時就已經有人告訴她了,她便收拾了一下,讓人把晚飯擺到廳堂裏。

“差不多了,已經快結案了,臨輝這幾天表現不錯。”盛懷瑾微微颔首,随後拿起筷子為窦靜妤夾菜。

窦靜妤出言拒絕:“我自己來就好。”

盛懷瑾看着她不說話,窦靜妤無奈的笑笑,道:“好吧,我也給你夾。”

兩人互相夾菜,碗中很快堆起了一座小山。

“好了,我吃不了這麽多,你忙了一天了,快些吃完去洗漱吧。”窦靜妤柔聲催促道。

“嗯。”盛懷瑾聞言便埋頭吃飯,窦靜妤吃了幾口便有了飽腹之感,不想再吃了。

先前吃飯時,茭白又端來了一碗苦藥,她苦着臉喝完,卻也沒了吃飯的胃口。

若不是陪着盛懷瑾吃飯,她自己也只是一碗稀粥應付了事。

“怎麽吃得這麽少?”盛懷瑾動作很快,他吃完後看見窦靜妤碗中只少了一點,皺了皺眉頭。

窦靜妤微笑道:“飯前喝了碗藥,根本不想吃東西。”

“那也得多吃點。”盛懷瑾不贊同的說道。

“好了好了,別皺眉了,再皺下去,你就不好看了。”窦靜妤笑着打趣。

盛懷瑾聞言面色一肅,立刻整了表情,不再皺眉了。

“來人,把飯菜收拾下去吧。”窦靜妤喚了下人收拾,随後便催着盛懷瑾去洗漱。

“這幾天你都沒有好好休息,快點吧。”窦靜妤推了推他的肩膀,盛懷瑾抱住她,将下巴抵在她頭上。

“哎呀,你都快臭了,快去洗漱,否則別靠近我!”窦靜妤嗔怪道。

“那你在屋裏等我。”盛懷瑾吻了吻窦靜妤的額頭。

“好好好。”

皇宮,太極宮。

夜已深了,可太極宮中依然燈火通明。

“皇上,時候不早了。”

顧柏青身着寝衣,半靠着軟墊,手中翻看着書籍。

李清湊上前,輕聲提醒道。

顧柏青聞聲伸手抵上眉心,他有些困頓的問道:“什麽時候了?”

“已經子時了。”卯時便要早朝,皇上若是再不安寝,就只能睡兩個時辰了。

“啧。”顧柏青皺緊眉頭。

李清見狀心都提了起來,他連忙拽來身邊的徒弟,吩咐他去找太醫,随後自己湊上去,輕聲問道:“皇上可是頭又疼了?”

“啊!”顧柏青擰眉,悶哼一聲。

李清趕緊伸手,在顧柏青頭上找出穴位為他按摩,顧柏青這次的頭風似乎不怎麽嚴重,李清按了一會兒,太醫過來之後看了看,開了方寧神的藥,然後告訴顧柏青:“啓禀皇上,您最近頭風頻繁發作,倘若長此以往,恐怕藥石難醫啊。”

“朕明白。”顧柏青閉着眼睛敷衍的說道。

“哎,還請皇上顧念自己的身體,勿要勞心勞力,多多休息。”太醫道。

“是啊,皇上,您得想想自己啊。”李清也勸道,此時的太醫都是顧柏青自己的人,他敢說出來就不怕顧柏青怪罪。

李清見顧柏青還是沒什麽表示,便大着膽子道:“皇上,就算您不念着自己,您也得想想元福公主啊。”

“大膽!”顧柏青頓時睜開眼睛,眼中厲色閃過。

“奴才也是為元福公主想啊,您若是病倒了,公主得到消息,難道不會擔心嗎?倘若和上次一樣……”李清話未說完,顧柏青便危險的看着他。

元福公主是窦靜妤未嫁之前的封號,窦靜妤自小便受先帝的寵愛,但她幼年時身子便不怎麽康健,先帝唯恐她早夭,就用了民間的法子,在她七歲之前不賜封號,封位,未免天妒。

長安三十五年,先帝病重,纏綿病榻,嚴重之時甚至口不能言,先帝勉強撐了幾個月,便去了,而後便是奪嫡之戰。

顧柏青登基之後,改年號為永豐,永豐四年,依照先帝的做法,先是封她為元福縣主,永豐五年,封為元福郡主。

但在她剛被封為郡主那一年,窦靜妤便生了一場大病,極為兇險,顧柏青後悔莫及,直到窦靜妤出嫁前,也就是永豐十年,才封她公主之位。

“若是和上次一樣走漏了消息,你這內宮總管,也不必再當了!”顧柏青對于上一次走漏風聲的事情還是極為惱怒的。

“皇上恕罪。”李清立刻跪下,磕頭求饒。

“皇上,李公公說的也沒錯啊,您一病,那便是全天下的大事,元福公主也因為上次的事情知道了您的身體狀況,您便是想瞞也瞞不住啊。”太醫也跟着勸道。

“連自己的女人都瞞不住,盛懷瑾這國公也不必做了!”顧柏青不滿的說道。

話雖如此,顧柏青卻也吩咐李清明日罷朝,他也明白最近頭風發作的越來越頻繁,可近來朝中事務繁多,前幾日贛西又傳來急報,贛西大旱,百姓作物顆粒無收,派去赈災的官員貪污了不少赈災的銀兩,顧柏青為此大怒,而今日嶺南又發了大水,他一時着急,不免又犯了頭風。

“哎!”顧柏青長嘆一聲,他的嘆息中帶着無奈,李清明白其中的意味,卻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畢竟,國家大事也是最為緊要的,顧柏青願意罷朝休息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皇帝雖是天下間最尊貴的人,可也是天下最不可粗心大意的人,他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看。

顧柏青這惡疾,是萬萬不可透漏出來的。

顧柏青年近五十,雖保養得當,卻也有了白發,而他子嗣雖然不可與先皇相比,但成年的皇子也有三個,最大的皇子也有三十多歲了,各個對皇位都虎視眈眈,暗地裏的小動作一個接一個,朝中的大臣也有不少被拉攏過去,今兒個栽贓你,明個兒你栽贓我,這次的貪污赈災銀兩便是他們的手筆。

“明日,宣鎮國公,工部柳承安進宮一趟吧。”顧柏青疲憊的說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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