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深淵

姜喜在車上坐了一會兒，向徑的意思，其實就是要趕她走的。

她的臉皮不厚，平常拒絕別人都不會，這時更加不會賴着不走，猶豫了一會兒，就伸手去拉車門。

打了一下，沒打開。

她說："那你把門打開吧。"

向徑平靜的掃了她一眼，坐在位置上沒有出聲，依舊在吸着手上的煙。她就一直一直看着他，看到煙頭燃盡。

她搓了搓手，又叫他一遍："阿徑"

他笑了笑："你跟段之晏。什麽時候這麽好的？"

"他總是幫我。"

"嗯。"他點點頭。

"走吧。"向徑不聲不響的開了車門。他的表情不太耐煩，姜喜于是立刻推門下去了。

大概是他們的圈子不一樣了，所以她才會越來越不懂他。

向徑卻在她關上車門的一刻，拉下車窗喊住她："小喜兒。"

他這麽喊她。

向徑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是姜喜姜喜的叫她。

他漫不經心的："你忘了什麽，記不記得？"

她似乎是想起來了，臉色變了變，然後一聲不吭。

其實忘掉的東西太多了。

比如向徑不愛喝熱水。她忘了；向徑不喜歡她總是不聽話，她也忘了，就連向徑的生日，她也忘了。

可是一提醒，又都記起來了。

到底有沒有忘掉，真的都說不準了。

姜喜最後只是說："那是我必須要忘掉的，我只是覺得這些東西再去記着，沒什麽意義了。"

向徑的眼神有點冷，卻笑，懶懶散散的，"可是，關于你的，我都還記得。"

"你以前說，你這輩子，都不會離開我。"

姜喜眼睛紅通通的，她啞着嗓子說："可是阿徑，你不能一邊要求我離你遠遠的，一邊又要要求我還記着你的一切，我那麽那麽喜歡你，會很難過很難過，跟死掉那麽難過。"

可是他丢下她，她只是自責，卻從來沒有怪過他的。

向徑坐在車上涼涼的看着她，看上去一點動容都沒有。

只有他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這是輛新車，姜喜送他的那輛，現在怕是在車庫裏停着，積滿了灰。

說到底還是因為不喜歡。向徑對自己說。

姜喜最後埋頭往醫院裏走去。

她聽見身後，車子揚長而去的聲音。

姜喜在原地頓了好一會兒。然後平靜的站起來往病房走去。

她打電話給段之晏，小聲的說："你什麽時候回來呀？"

"怎麽了？"

"我一個人，太孤獨了。"姜喜說着說着，也覺得有些丢人。她真的是沒有什麽朋友呢。她為了緩解尴尬，笑了一聲，嘴角擡起來的一刻，眼淚也掉了下來。

她說："段之晏，我真的太孤獨了。"

最開始的時候，向徑只有一個人，她為了陪着他，跟朋友疏遠了。

後來。向徑有了自己的圈子，可是她卻只有一個向徑。

再然後，她連唯一的一個向徑，都失去了。

那邊哄了她幾句。

姜喜不太想讓他擔心，抱怨了兩句，就不再打擾他了。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時候，門的響動驚醒了她，她睜開眼時。就看見向徑面色冷淡的走了進來。他徑自去了浴室，出來時穿着睡衣，還有吊牌，是新的。

他在她眼皮子底下上了床。又冷淡的說："睡覺。"

向徑情緒不太好。

姜喜說："你不應該跟我一起睡。"

他卻不在意，躺好。

向徑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姜喜被香昏了頭，使勁的聞了聞，更困了。

她睡着了。

"那麽喜歡喜歡。有多喜歡？"他輕聲問，"不在乎我的出身和人品？"

他很确定，要是她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絕對會離他遠遠的。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卑鄙不擇手段，是最為歹毒的那一類。

是所以理智的向徑，不會放任自己喜歡任何人，因為知道所有的喜歡在他陰沉的性格下都不會長久。

姜喜無意識的往他靠了靠。

向徑卻順勢湊過來親了她的額頭，然後平靜的說："以後，什麽都不準忘。"

她不回答，他就不讓她睡，最後姜喜不得不迷糊的點了點頭。

向徑眼底放松下來。

"男人的心底，不可能沒人的。"

向徑心底的人，是他的秘密，他自己上了把鎖，從來沒有進去過。

但他知道，再怎麽防。到底有一天鎖是會生鏽壞掉的。

向徑，怕這一天，也期待這一天。

要麽，消滅掉這個人，要麽，他萬劫不複。

第二天，姜喜醒來時，向徑已經不在了。為了事情回學校，卻看到段之晏正站在她教室門口。

她眼前一亮，立刻飛奔過去，"你回來啦？"

段之晏道："抽一天時間，來看看你。"

向徑回到病房。已經沒有人影。

學校也沒有。

給姜喜發消息，她也都沒有回。

于是向徑處理完公司的時，就去了她的公寓，她的住處是她安排的，其實本來就是他的地方。

姜喜跟段之晏玩到半夜。

段之晏道："機場離我家太遠，你公寓倒是挺近的，沙發上借我留宿一夜吧。"

"行呀。"

姜喜帶段之晏回公寓，兩個人又買了一大堆的燒烤，他甚至還買了游戲設備，兩個人決定通宵的。

路上冷，她披着他的外套。

"段之晏，你以後多來看看我。"

"這段時間向徑應該還算照顧你。"他不動聲色。

姜喜沉默，在開門的時候，有些為難的說："我其實不太喜歡跟他在一塊。跟你一起，比較自在。"

因為各種情感交雜在一起，太複雜了，只有遠離，才可以忘記。

于此同時，門開了。

姜喜正準備踏進去，卻頓了一頓。

向徑就坐在她的沙發上，慢條斯理的看着她，眼底有點陰冷。

"向總好久不見。"

向徑忽的散漫一笑，"哪裏。"

高手過招，皮笑肉不笑。

向徑看向姜喜："老爺子讓我過來照顧你，準備吃飯了。"

他語氣平靜，卻就是有點瘆人。

段之晏淡淡的看着姜喜，等待她發話。

她下意識想後退，可是這裏是她的住處，于是姜喜牽住段之晏的手，大膽的說："不用了，我們已經買好了飯，這邊不需要你照顧，你回去吧。"

維護誰，傻子都聽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