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寵物

胡青青的确受傷了,鐘花道突破開靈中期的時候,以火玉将胡青青的斷劍煉化成了六根火紋箭,其中五根被胡青青攔下,剩下一根刺入了胡青青的肩膀,這些鐘花道都記得。

只是為何葉上離沒帶胡青青入斑竹林,反而将一只白老虎給帶回來了,這事兒向風也納悶呢。

“葉真這人古怪,他不喜歡妖,也不喜歡人,他小時候,才只到我膝蓋那時,便已是個小冰人兒了,我曾開玩笑,說他入錯了門,當去萬法門當和尚才對,四大皆空。”向風一邊澆花一邊對鐘花道說。

鐘花道心想還好神仙入了乙清宗,不僅駐顏有術,還能娶妻生子,入萬法門當和尚的話,那就只能看,不能逗,也不能玩兒,更不能親近,不能生情,活着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如此想來,鐘花道心中也當真有個可惜的人,曾面如冠玉,卻剃發修行,傻子。

“他啊,除了對花兒,對草兒,對樹木,對動物能笑,對其他人,那都是疏離。”向風澆完花,将水瓢丢入了桶中,手肘支着窗臺,一雙丹鳳眼微微眯起,看向鐘花道,猜測道:“能救你回來……要麽是他受過你的恩,要麽,就是他欠過你的債,小老虎,你屬于哪一種?”

鐘花道砸了砸嘴,看明白了,這人是那神仙的長輩,也是個話痨,所以神仙拿他沒辦法,只能躲開,于是她也将頭轉開,心想葉神仙救她,就不能是看中了她的美貌?

即便是白虎之身,也是英姿飒爽!

向風見鐘花道将頭扭了過去,嘿了一聲,蹲在地上撿了塊石子兒打算朝虎頭扔過去,頓了頓,還是将石頭丢下,沒真砸過去,畢竟是葉上離撿回來的人,他總有他的道理,不得罪的好。

于是向風轉身走了,窗戶也沒關,任由清風吹入房內,拂過白虎柔順的毛,鐘花道眯了眯眼睛,打了個哈欠,打算再睡一覺。

入夏的天容易下雨,若是臨山的地方,一年中更是要下三季的雨,斑竹林倚靠玉髓山,玉髓山雖不算多高,占地卻很廣,綿延數百裏的山脈高高低低,山間的村民便沂水而居,誰都知曉玉髓山間的竹林裏住這個‘仙人’,那是乙清宗裏的長者,尋常人即便入山百次,也不見得能見上一回。

一回,便被小白虎給撞上了。

昨日還放晴,過了子時天便變了,雲層烏黑一片壓下來,幾乎蓋在了玉髓山的頂上,遮蔽了一個時辰前還算明亮的彎月,黑雲壓下不過一刻鐘左右,便有寒風吹來,連帶着雲層中的雷電聲,轟隆之後,便是嘩啦啦的大雨。

雨打茅屋上簌簌作響,茅屋飛檐下挂着了個竹筒做的風鈴在雨水與風中發出悅耳的叮咚聲,林中幾十上百只的鳥雀此時不知躲去了哪裏,屋外一片寂靜。

鐘花道靈力還未凝聚起來,身上的傷也沒好,暫且不能化成人形,體力虛弱,一閉上眼便趴着睡沉了過去,後來的‘客’沒什麽不習慣的地方,覺得身下的軟被還挺舒服,挺滑的,睡覺剛好,反而是斑竹林竹仙居的主人,短日內自己的住處來了兩人,一個‘無事不登三寶殿’,一個‘不速之客’,卻叫他沒心思合眼了。

向風單手撐着下巴看向窗外的雨,面前放着的是昨日清晨與葉上離下的那一局棋,他輸給了葉上離一個子,便被對方要求拉着一起去乙清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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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風心中糾結,他知曉乙清宗在近幾十年的變化裏越來越急功近利,越來越将門面上的功夫看中,反而忽略了修道者最重要的便是心無雜念,一心向道。

氣修,在諸多修道之途中最為幹淨,取天地靈氣,修自身大行,若心有雜念,便算是修錯了路了。

乙清宗,當改改,卻不歸他這個多年前方言不再過問乙清宗之事的他來管。

向風占着乙清宗長老一位,實則就連乙清宗如今的宗主岳傾川都得叫他一聲師叔,若非當年他主動棄位,也輪不到岳傾川的師父當上一任乙清宗的宗主,他若出面,岳傾川多少得給些面子,只是這藏于這些人野心中的渾噩之氣,是向風最不願意沾染的。

若不管,待到乙清宗當真以器修之名占領了瑤溪山,乙清宗便不再是以往的乙清宗,他向風,也再管不上岳傾川,可一旦管,便松不開手了。

葉上離此番來,卻是給他下難題了。

向風朝不遠處的竹門屋中看去,屋內只點了一盞燭燈,燈火昏暗,向風心裏苦,他為難得一夜睡不着,為難他的人卻在屋中休憩,說到底,該是他上輩子欠了仙風雪海宮的,遇見了葉上離的師父,還被他師父‘托孤’。

一夜驟雨,到了清晨便成了淅瀝瀝的小雨,微風拂過,竹林深處盡是清新中帶着雨露濕氣的靈氣,近一日一夜的休息,鐘花道覺得自己的身體總算恢複了不少,身上的靈力也積攢了些許,照這麽下去,不要幾日功夫她便能徹底變回人形。

不再是那虎妖的臉,而是她本來的樣貌,如此一想,鐘花道便覺得渾身舒暢。

四肢沒那麽僵硬了,鐘花道張嘴打了個哈欠,活動了一番發現除了行走時略微有些疼之外,似乎沒什麽不适,這才忍不住弓起腰背伸了個懶腰,宛如一只虎紋大貓,順着窗戶一瞬從屋內跳了出來,四足落地,輕巧靈活。

鐘花道從屋內出來,才看見這斑竹林竹仙居的全貌,在屋中,她只能瞧見簡單的房屋陳設與那一扇窗戶外的小片天空,出來了才發現,竹仙居不如傳言中的那般像個隐世仙人的住所,倒像是住在山裏的村戶,沒有半分奢華之處,恐怕盜賊來了,也劫不到十兩銀子。

木屋周圍全是青翠的竹子,如霧的細雨從空中飄落,短時內無法将人身上打濕,這屋子前還有個小院落,院子裏種了許多花草,經過昨日一夜雨水,今早更加嬌俏了些,顏色鮮麗,煞是漂亮。

鐘花道深吸一口林中靈氣,心裏略微沉了沉。

她受傷算是嚴重,到了竹仙居便放松了些,專心養傷,也沒仔細回憶一番先前被九巍山的人追殺時的細節,現如今精神好些了,鐘花道才不禁懊惱。

與胡青青打了一場她雖然因緣巧合地突破了開靈中期,可剛突破她便暈了過去,火玉丢失,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

如今她是虎妖之軀,又是開靈時期,修道者都算不上,沒了火玉,想要突破便難上加難了。

鐘花道回眸看了一眼身後的竹林,林內偶爾傳來兩聲鳥鳴,現在去找,也不知來不來得及。

但不管是否能找回,她總得去一趟才行。

鐘花道轉身,出了屋檐,微涼的雨水落在身體絨毛上結成了細小晶瑩的水珠,泥土地略微有些濕潤,林中地裏還有幾顆雨後冒出來的筍尖兒,鐘花道憑着記憶裏的方向一路朝前找。

她與胡青青在林中有過一番打鬥,必定也留下了痕跡。

順着斑竹林找了好幾圈也沒找到火玉,反而在林中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該死,又入陣法了!”鐘花道沒忍住跺腳,結果前足還有傷,跺了一下生疼,一聲低低的虎嘯從口中傳出,她嘆了口氣,正打算原地不動等人來救,卻聽見身後傳來了如沐春風的一聲:“迷路了?”

一聽聲音,鐘花道立刻回頭看去,一襲白衣的葉上離就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左手托着一口青玉罐子,右手拿了一根類似銀簪的東西,身上不染半分露水,眉眼柔和地看着她。

鐘花道怔了怔,這才聞到了對方身上自然散發的冷蓮花氣味,她一瘸一拐地朝葉上離靠近,等走到了跟前,葉上離才略微彎下腰看向她受傷的地方。

對方突然靠近讓鐘花道略微有些無措,往後退了半步,剛退她便詫異地質問自己,以前看見美男何曾退縮過?現下這麽個人間極品放在跟前,人家都主動湊過來了,不把自己毛茸茸的腦袋湊過去蹭蹭裝個乖,讨美男喜歡,還後退?!退什麽退?退了還是她鐘花道嗎?

剛退,鐘花道又鼓足了一口氣,往前進了幾步,虎腦袋咚地一聲撞在了葉上離的前胸。

鐘花道:“……”

好蠢啊!!!

葉上離無奈地勾起嘴角,略微直起了身體,手中銀簪放入了青玉罐子裏,空出右手摸了摸鐘花道的頭頂道:“疼吧?”

鐘花道:“……”

好溫柔!!!

白虎發出了類似示弱的嗚咽聲,葉上離才說:“等我采好了紅鳶花的花蜜制成丹藥給你服下,你身上的傷便好得更快了。”

紅鳶花對治內傷有奇效,只在雨後開花,花期很短,一個時辰左右便會凋謝,想取蜜也不簡單,還得守着它開花才行。

鐘花道瞥了一眼葉上離手中的青玉罐子,裏面的花蜜已經裝了一小半,能取這麽多,他恐怕也在林中轉了不少時間,清早起來取花蜜,就為了給她煉丹藥治傷,鐘花道只覺得自己心口砰砰直跳,對葉神仙的欣賞又增加了許多。

葉上離率先朝林子一邊走,鐘花道緊跟着就随過去了,卻沒瞧見就在葉上離方才過來的方向沒多遠,便是她與胡青青交手過的地方。

從早間停了大雨,到紅鳶花開已近一個時辰了,一人一虎沒走多久便碰見一簇花群,其中紅鳶花如燕尾一般張開,葉上離上前取蜜,鐘花道便圍着他身邊轉悠,眼前所見奇花異草近十種,皆是世間難尋。

瞥見了好幾朵七葉花,鐘花道直接湊過去張嘴便将花朵咬下來吃掉,一旁摘花蜜的葉上離瞧見,握着銀簪的手停頓了一瞬,等鐘花道與他對上視線後,他才輕柔道:“小心寒金草,不可與七葉花同食。”

鐘花道點頭,她自然知曉,不過葉神仙提醒一遍,還是足夠暖心的。

不過一刻鐘左右的時間,紅鳶花便凋謝了,葉上離領着鐘花道回到木屋,白虎一瘸一拐地還非要跑在前面,一邊跑一邊回頭看,若能說話,她定是一句:“快點兒!”

向風半夜才躺下休息,這會兒剛醒,打了個哈欠從門前走過,剛好看見一人一虎從竹林中出來,葉上離臉上挂着和煦的淺笑,如三月陽光,周身氣場柔和,不似以往那般疏離,甚至為了迎合白虎的速度,加快了點兒腳步。

白虎跳過擋路的一塊石頭,葉上離提醒道:“慢些,當心扭傷。”

向風嘴角抽了抽,心想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葉上離也瞧見了向風,眉眼染上的半分溫度瞬間褪去,聲音依舊清朗好聽,只是少些情緒在裏頭,他道:“風叔醒了。”

向風唔了一聲算是回應:“小老虎傷好得不錯嘛。”

“勞煩風叔給她些吃食。”葉上離又說。

向風抿嘴,機靈的白虎在葉上離跟前賣乖,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向風,金沙從她眼底流過,向風古怪地哼了一聲:“搞什麽,養寵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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